“顾哥，早啊！”一上工，宋知就开心地跑去和顾琰清打招呼。
见到他，顾琰清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早。”顺便，摸了摸他的头。
宋知弯着眼，对他的亲近已经能够泰然处之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之间又拉近了许多。
季晏礼打着哈欠从他们身边路过，见到顾琰清，季晏礼顿了一顿，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自从有了那番对话之后，季晏礼和顾琰清再见面时，气氛似乎就多了一丝尴尬。
宋知转头看了顾琰清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道：“顾哥，季哥说那些话其实是关心你，他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顾琰清默了默，“我知道。”
他知道季晏礼本性不坏，他也不讨厌他，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思想观念差距太大，终归说不到一起去。
宋知回到季晏礼这边时，就见季晏礼异常沉默，撑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声问：“季哥，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不高兴吗？”
季晏礼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地道：“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姓顾的自己要作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这语气，就是还生着气呢。
宋知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顾哥他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情绪稍微激动了一点。”
“你不用帮他说话，我都明白。”季晏礼自嘲一笑，“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呢。我哪里敢对他老人家的决定指手画脚啊？都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他漫不经心地拉长了语调。
宋知汗都要下来了，“没有没有，顾哥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呢，”季晏礼话锋一转，“我承认，之前对他也有偏见。昨天听完他说的那些话以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他。”
“？？？”宋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调、调查了一下他？
宋知第一反应是‘这样的行为不对吧’，第二个反应诚实地竖起了耳朵，接着往下听。
然后呢？
“他还真没夸大其词，他以前那家公司的经纪人，还真是够不做人的。”季晏礼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自地往下道。
他昨天心血来潮调查了一下顾琰清，才发现，他是真够倒霉的。
幼年父母双亡，被舅舅收养，但是对他好像也不怎么样，大学就断绝来往了。他大学都是勤工俭学，在打工的时候被星探挖掘，签约了上一家公司。练习了一年之后，以男团主唱的身份出道，只可惜没有引起任何水花，扑得无声无息。
组合很快就解散了，公司开始对他们进行放养政策。
他那个经纪人，别的本事没有，拉皮条倒是有一手。手底下的艺人全被他当成巴结大老板的工具，只有听话的人，才能有工作接。
不听话的，像顾琰清这样的犟种，那就拖着吧，拖到大好的青春都被消耗完。
想解约？也行啊，只要能拿得出违约金。拿不出，那就只能被耽误。
没办法，顾琰清只能自己到处活动，自学了表演，转型成演员，慢慢从小角色演起。这个过程中，他那所谓的公司没有帮他半点忙。
顾琰清以前连助理都没有，去外地演戏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解决的。说是艺人，跟影视基地那些灰头土脸的群演相比，也没体面到哪里去。
他那张扎眼的脸，到哪儿都为他招来一些麻烦。性骚扰、威胁、打压，顾琰清的经历道尽了十八线小明星籍籍无名的辛酸。
看完他的经历，季晏礼才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性格。
其实他假归假，平时拍戏还是很敬业，对跟他没有恩怨的普通工作人员，都是一副和善的态度。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初次见面季晏礼看到他把贺泽成设计掉水里，也是因为贺泽成处处欺负他在先。他反击，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这两个人论起来，还是贺泽成的为人比较恶心。
不过，季晏礼一开始可不是这么想的。发觉顾琰清看似温柔亲和、实则心黑手狠之后，他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跟这样的人多来往。虽然他也意识到，贺泽成同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这里面的官司，他没有深究，毕竟他又不是来断案的。
他只知道，他平等地厌恶他们两个人。
但是现在，知道了顾琰清的不容易，季晏礼稍微能理解他了。
同时，顾琰清说他们不一样的那番说辞，也让季晏礼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他看不起顾琰清玩心机、耍手段的态度，何尝不是对顾琰清的一种伤害？
宋知听到季晏礼的话，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他看过书，知道有一个大老板看上了顾琰清，想包他。顾琰清不愿意，那个经纪人一直给他施压，不断劝说顾琰清答应。
哪个正经经纪人会劝说自己带的艺人去给老总当小情人啊？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还好顾琰清自己争气，熬出了头，跟原来的公司一刀两断了，不然的话，这样的事只怕还会继续上演。
“所以说季哥，顾哥他真的很不容易，他这是被原来的经纪人恶心坏了，所以现在才会剑走偏锋，和华艺签那个对赌协议。他这是没有办法！他就是不想再被逼着出卖色相，他只是想出人头地而已。”宋知忍不住要替顾琰清说几句。
“他那话也不是针对你，他是羡慕你，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宋知殷勤地给季晏礼捏肩捶背，腆着脸道：“其实我知道，季哥你内心是很善良的，顾哥他的本性也不坏，你们俩要是能把话说开，还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季晏礼没接话，心里在嘀嘀咕咕。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理解顾琰清，知道他这么惨，搞得他莫名其妙都有点内疚了。妈的，明明又不是他的错！
宋知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赔笑道：“季哥，你看……顾哥都这么可怜了，你以后，可要多关照关照他啊。”
季晏礼冷冷地扫向他，“你可真会想，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知道你偶像签了那见鬼的对赌协议，现在就开始帮他拓展人脉了？”
宋知一脸“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揶揄地道：“其实我不说，你也会这样做的对吧？我看你跟顾哥最近吵架都吵出感情来了，你说实话，是不是没以前那么讨厌他了？”
“你又知道了？”季晏礼白了他一眼。
宋知粲然一笑。
两个都是本性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合不来。再说演对手戏演了那么多场，多少都生出了点惺惺相惜之情吧？季晏礼会因为听说对赌协议的事跑去找顾琰清，就证明他上心了。
季晏礼确实动了心思。
顾琰清的戏杀青之后，他就在他的杀青宴上，把合作过的导演推给了顾琰清。
“这个导演筹备的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还没找到男主角，我向他推荐了你。”季晏礼说完，一脸淡然地喝了口酒。
顾琰清抬起眸，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迟疑地问：“为什么帮我？”
季晏礼回眸看他，“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这个导演其实是先找上季晏礼的，想请他做他新电影的男主角，季晏礼仔细看过了，这部电影阵容强大、前期筹备充足、资金到位、剧情悬疑烧脑，又是拿过奖的名导亲自操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爆。
只不过，男主角的人设对演技挑战并不大，季晏礼没什么兴趣。
对他没什么用，给急于露脸的顾琰清用来提升知名度正合适。反正导演那方面，也只是想找个颜值能扛得住大荧幕、演技扎实的小鲜肉来出演男主，对名气大小看得不是很重。
季晏礼的挑剔向来是出了名的，他都能拍胸脯保证演技绝对到位，那那位导演自然对顾琰清产生了兴趣。
顾琰清眸光一动，向季晏礼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谢谢，我会告诉我的经纪人，让他去对接的。”
季晏礼不置可否。
他知道，像顾琰清这样还不出名的艺人，话语权大多掌握在经纪人手中。他本来也只是帮忙牵个线，成不成还要看顾琰清自己的造化。
顾琰清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示意自己记下了他这份情。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无形中却仿佛冰释前嫌了。
季晏礼推荐的饼，果然不错。顾琰清的新经纪人精明能干，非常迅速地就敲定了时间，要带着顾琰清飞过去和导演见面。
之后，如果谈得顺利的话，顾琰清就得无缝进组。
分别突然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顾琰清这才意识到，他要和宋知说再见了。
这一分别，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宋知。
他心里相当不舍。
“等我有空了，我会去找你。”话虽这么说，顾琰清知道这句话有多苍白。
为了完成那天价的对赌协议，他接下来的日子，大概率都不会让自己停下来。能挤出来的时间，少之又少。
所以，他很明白，有些话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顾琰清只能强行按压下喷薄的感情，对宋知慎而重之地说:“等我。”
宋知没有看懂他眼中沉甸甸的情绪，只是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真挚，笑着点了点头。“要加油啊，顾哥，我也会以你为榜样，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的。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和你一起搭戏。”
顾琰清眸中暖意融融，克制地抬起手，摸了摸宋知的头。
仅仅是一个约定，就让他对未来产生了期待，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一瞬间，分别好像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而是为了下一次更美好的重逢做的准备。
——再见，宋知。
——希望下次，可以把我的心意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