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女士笑了一下，然后，她看向所有人，开口：“实际上，大家一定也意识到了，游戏的服务器需要极大的运算量，而这种大规模运算工具，我们还无法制造。”
她叹了口气，看着楚凌，说道：“但是，仍然有一种东西，天然可以承受这么大的运算量。”
门口，薄桦停下了脚步，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就听到A小姐开口，语气悲痛：“是的，游戏的服务器，就是凌先生父亲的大脑。”
这句话一出，楚凌和赵医生还没有什么反应，赵泽旸第一个转头，看向楚凌，双眼通红。他开口，语气带了明显的颤抖：“阿凌，是这样的吗？你知道这件事吗？”
楚凌叹了口气，看向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他甚至看了一眼赵医生，在确认对方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开口：“这是我父亲自己的选择，而我只是尊重他的选择而已。”
这句话并没有让赵泽旸感觉到任何的安慰，他眉头紧皱，抬手，一把搂住了楚凌：“怎么会……阿凌，阿凌……”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好一声声地唤着楚凌的名字。楚凌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没事，真的，阿泽。”
他的语气平和：“我们家族的遗传基因摆在这里，就算他不这么做，他也会很快死去的。所以，他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找到自己愿意继续下去的事业，我为他感到高兴。”
可赵泽旸的情绪并没有被他安抚半分，他只是紧紧地搂着楚凌，不住地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楚凌实在没有办法，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周围，却发现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些红。
他只好皱着眉，看向A小姐：“这件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A小姐，您该继续说下去了。”
A小姐对着他笑了笑，开口：“确实，这件事是在凌先生的父亲签署了确认书，凌先生本人同意后，才开始实施的，是凌先生的父亲自己的意愿。”
然后，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只是，虽然人类大脑的运算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是，运行游戏，它还是有些不够。”
她的视线掠过齐遇安和池枝，然后，她开口：“在试运行游戏的过程中，我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开源’计划的伴生计划启用了。”
“我们招募了自愿为游戏的搭建做出贡献的候选人，对他们进行筛选，最后，从他们之中，选择出最合适的一个人，作为凌先生父亲的帮手，一起构建整个游戏世界。”
说到这，她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而池枝和齐遇安二人，就是进入了最终选择的两名候选人。”
“与此同时，为了确保最终的候选人在介入游戏世界时不要受到太大的排斥，我们经由游戏的运行模式，模拟出了一个名为‘晶核’的意识，将它投入到游戏之中，学习游戏的各种内容。”
薄桦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A小姐看到了他，却并没有停下讲述。
“而这个‘晶核’，从设计的初期，就已经被灌输好了帮助候选人的逻辑。”
她顿了顿，看着池枝，最后总结道：“很显然，最后，他选中了池枝。”
池枝对着几人微微一笑，丛生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他开口：“不是，你这个说法不对啊。”
所有人看向他，他挠了挠头，继续说道：“你看啊，按照你的逻辑，池枝应该会成为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楚凌，声音放低了些：“成为辅助的服务器对吧？”
A小姐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池枝还在这呢，我们在游戏里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啊？”
A小姐看着他纯然的疑惑，叹了口气，开口：“这个问题很简单。”
她说着，一双眼看了看，笑了笑，才转而看向楚凌，开口：“因为你们现在体验的这个游戏，是来自未来的完整版。”
这句话一出口，不止丛生，在场的其余人也都睁大了双眼。这其中，只有早就知情的，隶属于研究院的赵泽旸几人，与楚凌最为淡定。而A小姐从始至终看着楚凌毫无波动的一双眼，也是笑了笑：“果然，凌先生是知情者。”
楚凌回看她，点了点头：“有所猜测。”
这话不假，早在他父亲同他谈话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意识到，游戏的立场与人类一致，甚至可以说，它对人类的态度太过温和了。而这种温和本身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后来他父亲的话，也不过是坐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他这么想着，一双眼却只是看着A小姐，深灰色的眼珠看不出半点情绪。A小姐笑了笑，收回视线，说道：“碍于某些原因，这个事情不能第一时间让各位知道，对此，我们也非常无奈。”
她的态度还算诚恳，说话又轻声细语，加上在场的也有一小半是他们的人，所以，其余的人就算再有微词，到底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一圈人，在颂的身上多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所以，游戏的存在本身，就是‘开源’计划已经成功的佐证，因此，我们才会有信心，并且有决心开展这个项目。”
说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已经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不知何时回到了大厅的薄桦只是冷笑一声，开口：“请问A小姐，你们知道游戏的存在，并且决心开展‘开源’计划的时间是？”
A小姐看向他，表情依然平静：“去年6月。”
他又笑了一下，目光在A小姐和他身后的B先生身上徘徊很久，才开口：“是吗？可我听花钵说，他是在两年前，被制造出来的。”
B先生面色一变，从A小姐身后几步走出来，就要抬手去打他，却被人高马大的丛生拦住了。
“哎哎哎，怎么了这位先生，一言不合就打人可不行啊。”丛生单手就将B先生死死地制住，任凭B先生如何挣扎，他的手甚至都没有颤抖。他甚至还有空，看向A小姐：“我说A小姐，我们好歹也是你们邀请来的，怎么说，客人？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A小姐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B先生，叹了口气，对着一旁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将B先生“接走”了。
B先生当然不配合，他开口：“安舒！你干嘛？你要过河拆桥？你别忘了，‘晶核’可是……”
他的话没说完，颂抬头看着他，开口：“安静。”她的声音分明不大，可B先生居然真的就这么闭了嘴。
就是看上去不太情愿就是了。
他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嘴巴不停地动作，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一旁架着的二人愣了一下，看向了A小姐。
A小姐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指示，她看着颂，双眼有些湿润。颂却并不看她，只是转过头，同一旁的楚凌笑了笑：“怎么样，厉不厉害？”
楚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A小姐，点了点头。
那二人太久没得到回应，不由得也有些着急，他们对视一眼，一人开口：“A小姐？”
A小姐这才回神，她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B先生，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挥了挥手：“B先生想必是累了，送他去休息吧。”
二人点了点头，架着他，从另一边离开了。
然后，A小姐看向薄桦，开口：“薄小同学说得不错，花钵先生所在的项目组开展的时间，确实比‘开源’计划要早，他是后期并入‘开源’计划的项目。”
也许是因为她的坦诚，薄桦的态度终于和缓了一些。他看着A小姐，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A小姐顿了顿，说道：“更多的情报我们不便透露，但是你也该知道，是否加入并行计划，决定权始终在他自己的手上，对吗？”
薄桦又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又向前几步，走到了池枝的身边。推着轮椅的人本能地抬手，却被池枝制止了。
“让他过来吧。”池枝开口：“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伴随着这句话，A小姐点了点头：“今天会邀请各位过来，一来是向各位坦诚这些事情，二来……”
她看了一眼池枝，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对方的面色又白了几分，她叹了口气，说道：“二来，也是送池枝一程。”
“正如小齐所说，池枝现在的精神力超过他的极限太多，如果不尽快接入游戏体系，大概就要……”
她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所有人都不由得有些愣住了，得知游戏的服务器是同类的大脑，跟亲眼见证同类成为服务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观念。就连赵泽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向了池枝。
他有太久没有好好的看过池枝了，虽然他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池枝的厌恶，也知道池枝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本人也非常乐意参与这个项目，可现在，在终于到了时间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有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他的视线停留得太久了，池枝转头，看着他，笑了笑，开口：“我很好。”
他的手指摸了摸轮椅的扶手，眼中居然带了些雀跃与期待，就好像他不是要去赴死，只是要去赴一场约定一样。
赵泽旸看着他，第一次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二人就这么静静对视，许久，还是池枝点了点头，先一步收回了视线。
赵泽旸这才收回视线，他的面上不露声色，只有一旁的楚凌发现了，从二人交握的双手处传来的，他的颤抖。
他抿了抿唇，握着赵泽旸的手微微用力，下一刻，赵泽旸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侧头，对方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可楚凌却感觉到了他的意思。
不要离开我，阿凌。他在说，我能抓住的东西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