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计算机还是体积比较笨重的, 显示器也只有一本书大小,很厚实,主机就更大了。
但南学林屋里的这台不一样, 首先屏幕变大了, 屏幕后面的厚度变窄了,放在旁边的主机只有六十公分左右高。
“这是LCD的屏幕?”王思郁打开主机, 屏幕亮起, 蓝色底的画面上一条白色的鱼跃出。
“对, 而且已经接入了局域网,你要电子邮件的话也是可以的。”
王思郁摆弄好一会儿,“这还有个游戏?”
“对, 有两种,一个是扫雷, 有九关, 看到方格了吗?点就好,点到地雷就会死, 如果成功避开所有的地雷就能进入下一关。”
“这个红星的标志意思是周围有个雷对吧?”
这种小游戏的思路对王思郁来说太好看穿了,试了一下就点开了另一个游戏,“这是华容道?”
“对,你点着木块就可以上下左右拖动。”
“那这个呢?文档编辑器, 新做的软件吗?”
“对, 平时需要编辑一些文字类的文件就可以用这个, 功能很全很便捷。”
然后又试过打字输入、复制、粘贴、一键排版等等基础功能, 以及联网功能,王思郁扭头问他, “不打算上市?我觉得很好用。”
“暂时不打算,不过我给万来拨了专项金, 让他继续改进,如果有天电脑能够脱离这个笨重的大脑袋,那就可以走进千家万户了。”
“你的要求太高了。”
“永远追求完美,是我也是南鱼科技的理念。”
王思郁用这台电脑将论文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上去,数据模型也贴好图片,最后形成一篇完整的论文,他先打印了一份出来,准备和手稿一起好好保存起来。
他写过的论文不算少,以前上学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要给教授交作业,后来工作之后也写过很多,但都没有这次来的印象深刻。
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是代表着他生命之中的某一个阶段结束,开启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将邮件发出去,属于他和科研院的最后一次交集才真的开始。
等待邮件回复的过程里,王思郁收到了老师的电话。
“老师。”王思郁站在窗边,背后是他个人独立的研究室,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专门给他一个人布置的。
杨老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挨了欺负,委屈了?”
“没有,我其实脾气不好的,欺负我的都会被我打回去。”王思郁没有说的很严肃,略带一点玩笑的意味。
杨老却没有笑的心思,“他们做的事不地道,趁着我不在为难你,思郁,这事老师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用,老师,我已经辞职了,不是闹脾气,是真的不会回去。”王思郁没忍住抽了一支烟,“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杨老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长长的叹气,没有再劝说。虽然收他学生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他也足够了解这个年轻人,是个倔强的。
“你都想好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但是,思郁啊,老师劝你一句,不要太固执,白老也不一定全心全意向着你,更何况他要退了。”
“嗯,我知道,但是无所谓,老师,我从来依仗的都不是别人,我是我自己的靠山。”
王思郁这句话很狂妄,听在杨老耳朵里也十分幼稚。
两人都明白,他们理念不同,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于是很快挂断了电话。
王思郁把烟熄灭,一转头发现南学林端了杯咖啡站在他的门口,“打完了?你喜欢的黑咖啡,加了两颗奶,两块方糖。”
王思郁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咖啡,在国内还很难买得到,另外就是他习惯是上午喝一点提提神,但以前算是半个体制内,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的注视之下,这种容易被打上西化标签的习惯就被割舍了。
“嗯,还不错,不酸。”他喜欢咖啡带来的提神效果,但却很讨厌咖啡的酸苦,就算是冰黑咖,也要往里面兑一点奶和糖。
“这次南鱼科技出口的国家生产咖啡豆,但没什么名气,都烂在地里,我知道你喜欢,所以让人去谈了一下本地加工厂,看能不能做一个自主品牌。”
“这么兴师动众的,没有必要,我喝茶也是一样。”
“不会,投资项目,投什么不是投,你要是肯签那份合同,就会有人专门每个季度跟你汇报你到底有多少钱,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王思郁瞥了他一眼,“那份合同我已经撕掉了,你居然在上面签了名,不知道有签名的纸张不可以随便乱放吗?”
“真不要吗?你现在也来南鱼科技了,不要我这份,科研院那份你总可以收下吧?”
“不是赠送给科研院的吗?”
“只是红利赠送,股份在国家手里,当时谈好了我随时可以收回来的。”
“你连科研院也算计?”王思郁简直服了这个人了,山路十八弯都没有这个人心眼多。
当时他反复看过,可没发现有这个坑。
“当然是签的补充协议,科研院如果对你好,你在那里工作的高兴,这笔分红就会一直给,但如果你辞职了,那为什么让不相干的人占咱们的便宜?”
这个协议也是有漏洞的,南鱼科技的四个控股人,最有实权的是南学林和国家。
所以南学林和上面谈了一个补充协议,五年之内,他可以将当初分出去的股份收回,这个协议通过上面的协商,老院长最终还是签了的。
但并没有公开,除了老院长之外,科研院上上下下,包括王思郁都不知道。
收回来的这部分股份,只有一半回到南学林手里,另一半归为国家所有。
相当于重新分配之后将科研院踢出局了。但上面也获得了好处,而且南学林的态度很强硬,最终还是达成了补充协议。
王思郁把喝完的咖啡杯塞到他手里,“行吧,那这一份我接受,本来就是他们沾了我的光。”
南学林食指在杯子的环手处插入并准备旋转,而王思郁头都没有回的说,“你手上拿的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陶瓷杯,摔了的话七天之内别和我说话。”
南学林立刻拿好,那股子放荡不羁的气质也收敛成了往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其实人是复杂的,怎么可能只有一面、一种性格。
只不过是为了生活不得不让自己在一种状态里保持下去,时间久了,仿佛泥偶被烧成了陶,变的固定又脆弱。
南学林以前是好学生、天才、成熟稳重,现在也是,但他也会有突然调皮的时候,比如玩王思郁的杯子。
王思郁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里,因为他的小癖好,并非寿终正寝的杯子大概有十几个之多,都是被他用手指头转着转着飞出去摔碎的。
普通的杯子就算了,其中还有几个是很贵的艺术家款。
所以王思郁现在禁止他玩杯子这件事。
幸好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已经过了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时候,不然吵架都要吵好多次!
王思郁是在一周之后收到了回信,邮件里面言辞真诚的表达了对他这篇论文的赞赏,提出了数据可能不够详实和通讯作者写谁的问题。
再次回了邮件,王思郁心想,终于要开始了。
南鱼科技研究所的人发现最近材料采购是成倍的增加,但是他们去仓库并没有发现这些材料。
明明在采购单中看到了几样非常稀有的材料,但是去申请的时候都会被告知已经没有了。
“你们还在琢磨这个,南总进实验室了不知道?”
搞科研其实是一件很烧钱的事,而且非常有可能钱烧没了没做出成果,但南学林不一样。
他轻易不来这边,但每次来都会拿出成果来,甚至经过他指点的人,也会有所突破。
“南总来了?我没看到他那个小徒弟啊!”
“嗨,南总是带对象来的,你们都知道的吧?南总和王董,”说话的人两手半握拳,只有大拇指竖起,相对着弯了几下,“是一对儿。”
“啊??”
“这不能吧,两人以前是同事,关系好肯定的,但你要说一对儿,不至于不至于。”
“爱信不信咯,反正我不说假消息,王董已经从科研院辞职了,以后和南总夫夫联手搞研究,咱们也能跟着喝汤沾光,提前想想自己手里的东西吧,觉得自己水平差点的抓紧时间补,别到时候掉队了,哭都来不及。”
南鱼科技研究所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研究员都很年轻,最大的也不超过40岁,虽然学术根基稍显薄弱,但灵性还在,还没有被完全抹杀掉。
在南鱼科技工作的这段时间,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舒适让他们对南鱼有了归属感,还有南学林从不藏私的态度和指导,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
哪怕这种进步的背后需要数十上百个夜晚的死命学习消化。
但他们知道这种机会难得,每个人都巴不得多来几次,熬夜不怕,苦也不怕,怕的是没有前途,没有希望。
怕的是周围的人都在进步,而自己原地踏步。
竞争任何时候都存在,意识不到竞争的人注定会被淘汰。
这个人话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但都记在了心里,并且决定回去就给自己补补课,文献、资料该看的都看起来。
王思郁再一次来食堂吃饭,发现食堂里的人少的可怜,零星一两个人在吃,还像是要去赶车一样着急。
“最近所里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感觉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王思郁左右环顾了一圈,“感觉食堂的大师傅们都不如往常高兴了。”
南学林今天戴了眼镜,“不清楚,也许是工作忙起来了,我前天把灵犀的开发意见批下去了。”
“那有可能吧,你那辆车做到哪里了?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还在外部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