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沉默。首发追书帮
他从包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了，良久，才吐出一口烟，垂眸看向温舒然。
许世说，“我不会养你，因为我没有这个义务。”
许世同情他，也不介意帮点小忙、对他多加照看，但是承担一个小孩？
——抱歉，他可不是温舒然父母那样的滥好人。
如果每一个他看着同情的人都去帮，那他得帮多少人？他现在过得该是什么样的日子？
“恩。”
温舒然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表情都没变一下，他只是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破破烂烂的鞋。
许世在那之后便和温舒然拉开了些距离，不再像之前那般亲昵，温舒然也看得懂许世表达的意思，于是干脆和许世错开了，完全不同他碰面。
温舒然觉得这样挺好的。
就这样也挺好。
直到有一回他回来得早，听到他舅舅在跟他一个情妇说要弄死他，温舒然才发现，这样其实并不怎么好。
他没法对死亡产生任何恐惧，就像是一个人跟你说你没吃过的东西有多么多么好吃，就算他的语言怎么表达，你也无法真实感受到他所说的味道到底是如何的。
温舒然不怕死，但是也不想死。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好过的，但是也没有想过要去死，说到底，也不过是生物对于死亡本能的抗拒罢了。
温舒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做了三天的准备，最后打开了煤气，将面粉整包抛了进去。
——他的舅舅可爱抽烟了。
【“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没关煤气！”】
抽着烟的男人进入了厨房，弯着嘴角的男孩打开了浴室的喷头……
感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再见。
嘭——
玻璃哗哗地响着，整个屋子都在震动，巨大的响声撞击着耳膜，温舒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墙壁被炸开、火焰冲着他而来也没能盖住他的愉悦。
恩……
他果然没办法像父母那样成为一个好人。
还是这样比较开心啊。
小孩可以是最善良的天使，也可以是最残忍的恶魔，他们可以真诚到什么都告诉你，也可以满口谎言隐瞒真相。
而温舒然，就是后者。
对于自家舅舅的悲剧，他没有感到任何负罪感，也不觉得伤心或者害怕，你会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感到难过吗？
怎么可能。
他身上有很多伤，有些是男人打的，有些是在学校被人欺负的，发生的爆炸让他也受了伤，只是并不严重——比起他那位全身烧伤的舅舅来说。
温舒然说：面粉是男人让他买的，因为想给他做饼子吃。
——楼里的人都知道，男人嫌温舒然这张嘴嫌得厉害。
面粉可比米可要便宜不少，也更容易饱，所以，这些警察会怎么想呢？——自然是偏袒一个过得如此惨的小孩。
至于为什么面粉会散在屋子里，这种事情，他怎么知道呢？
没人会相信一个小孩会知道面粉会引起爆炸这种知识，也没人会相信一个小孩会做出这种事，尤其那个孩子还是个软弱的谁都能踩上两脚的存在。
——啊啊，真是开心。
谁都不知道，在那天警察走后，他将自己捂在被子笑了一个晚上。
因为不愿意相信，因为不可能，因为先入为主的厌恶，再加上最后男人的情妇曝出对方想要杀掉温舒然的事，这事最终还是以意外收了场。
温舒然甚至还被那些爱心人士关怀了好一阵。
由于他的房子没了，他的亲戚更是不愿意接手，温舒然倒是无所谓，反正在哪都行——恩，只要别像他舅舅那样有那么过分的想法，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当然，就算有了也没关系。
毕竟，意外可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各种各样的那种。
然而温舒然最终还是没有走上这么一条路，因为许世。
许世在他去孤儿院的前一晚同他坐了一晚上，许世什么都没说，就是坐在他身边抽烟，那焦躁又有些邋遢的模样，活像是几天没睡觉。
“许世，很难闻。”
温舒然就这么闻了两三个小时，终是没忍住，皱起了眉，向男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养你。”
许世没管他，直到抽完了嘴里的烟，才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
“你没这个义务。”
温舒然无法理解许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许世还明确地告诉了他“不会养你”这个答案。
温舒然撑着下巴，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渗人，“听说孤儿院很不错。”
“我养你，就这么定了。”
“同情？”温舒然偏了偏脑袋。
“一个破小孩，我还是养得起的。”许世也不回答他，就这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不过你以后得喊我叔，再这么叫我名字我就揍你。”
“为什么？”温舒然倔强地想要听到许世的答案。
“总觉得吧，不能再让你这么下去了。”许世这么说着，挠了挠头发，烦躁得不行，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含进嘴里，“反正我也没小孩，你跟着我也好。”
他没法生育，老婆也因此跑了，他倒是无所谓，但是看着温舒然，他就觉得这小孩太苦了，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当自家孩子养也不是不行。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同情心。
许世是个好人，和他的父母不一样的好人，他有善心，却也懂得衡量自己的能力。
“那为什么是叫叔？”
“你有自己的父母，我就算养你，就算你嘴里叫我爸，也不会改变我俩没血缘关系这个事实。”许世点燃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你要是哪天真把我当亲人了，就叫我老爷子吧。”
“难听的称呼。”
“小屁孩懂个什么！”许世哼哼了两声，白了他一眼，“我觉得好听就行了。”
直到很久以后，温舒然才知道，在许世的村子里，小辈称呼比自己大的人为老爷子，就是在叫他“父亲”。
说着不稀罕温舒然叫他“爸”，心中还是想的。
谁让许世是个傲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