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疼郑啸途。
温舒然在心中嘲笑了一番自己的矫情，但他的确就是心疼了。
优渥的生活让他变得光是熬一晚上的夜就觉得难受，只要想象一下天天被脏东西缠着导致无法无法入睡的生活，就温舒然就觉得火大得不行。
然而这样的生活郑啸途却过了十几年，被魔物追赶袭击、无法在晚上入眠，没人会在晚上给他守夜，每晚都是一场厮杀……安稳的入眠、睡到自然醒这个愿想于郑啸途来说，是一种幸福。
——或许，也没这么复杂。
说到底，他不过是不想打扰郑啸途睡觉，而之前的状况让他觉得就算不喊醒郑啸途也没关系，仅此而已。
“脚给我。”郑啸途右手拿着药，左手朝着温舒然伸了过去，见温舒然不动，干脆抓着温舒然的右脚往自己这边扯，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温舒然的脚很白，是一种牛奶一般的白皙，皮肤也很是细腻，这是由这个没有战争的世界温养出来的，与他的粗糙完全不同。
“嘶——”
凉幽幽的药膏挤在温舒然脚上的手印子上，郑啸途轻手摸开了，这才用力地揉了起来，瞬间便疼得温舒然倒吸了一口气。
“轻……点。”
郑啸途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手下依旧没放轻。
温舒然也知道郑啸途是担心他才这样，只得咬牙忍着，双手撑在沙发上皱紧了眉。
郑啸途：“另一只。”
温舒然乖乖换了另一只脚。
在郑啸途终于放下他的脚的时候，温舒然觉得自己的脚都麻了，滋味实在舒爽，让他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现在没事了，你继续睡吧。”好一会，温舒然才总算缓过来，干巴巴地道。
郑啸途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再有事，叫我。”
温舒然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沙发陷下去了一片，郑啸途让温舒然往沙发里缩了缩，重新躺了下去。
郑啸途这么乖的态度让温舒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按照对方的性格来说，郑啸途会因为他没有报备危险而提高自己的警觉性，好在发生意外的时候能及时反应过来，了解状况，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以为是温舒然换个姿势。
温舒然叹了口气。
“郑啸途。”
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郑啸途撑起上半身，朝着另一边的温舒然投去了视线。
“昨晚我睡觉的时候多谢你守着我了。”温舒然认真的看着他，停顿了一下，“所以我醒着的时候你就安心睡吧，再有事，一定会叫你的。”
温舒然的眼睛很漂亮。
这一点郑啸途一直都知道，也在几天前感受过。
温舒然的眼睛就如他这个人一样，温柔得像是放满了蜜糖，让人忍不住想要陷下去，但直到你陷下去，才知道那是用蜜糖掩盖住深渊，拖着你往下陷。
就像是被蛊惑一般，愿意答应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郑啸途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心中也闷闷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他想伸手去遮住温舒然的眼睛，但他们之间隔得太远，郑啸途干脆躺了下去，不再和温舒然对视。
“郑啸途？”
“闭嘴。”郑啸途闭上了眼睛，拒绝再和温舒然有任何对话。
他现在很是混乱。
温舒然说守着他，这算什么？
郑啸途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在不停地放着说这句话时温柔而又认真的温舒然，心中烦躁得不行。
每当他觉得自己能看懂温舒然的时候，温舒然就会做出让他无法看懂的举动。
他以为温舒然和叶清一样，滥好心到傻的地步，但实际上的温舒然却是个理智而又冷漠的存在。
叶清救了他，温舒然也救了他。
叶清教他认字和常识，温舒然教他写字和知识。
叶清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选择了继续接纳，温舒然却在明白了他的危险性后选择了离开。
叶清默认了他的强大，觉得他连续两三天不睡觉也没关系。
但是温舒然却跟他说：辛苦了。
——辛苦了。
——我醒着的时候，你就安心睡吧。
郑啸途能察觉得出温舒然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对方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冷静而又理智，藏着自己的感情，但偏偏这个人又是温柔的。
就算是口头上的、戴着面具给出的温柔，郑啸途也还是觉得心中难以平静，只因那些好意是实实在在的。
郑啸途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别人给点好就能扰乱他的状态，可他这具身体却又偏偏担不起这点好，谁和他待在一块谁就会遭殃，他想剥离身体里的魔种，他想变成一个普通人，即使会死也没关系，但不管是他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这个愿望都显得十分遥远。
“温舒然。”郑啸途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温舒然挑起眉梢，他可不觉得郑啸途会因为这么个守夜的问题就道谢。
“两个月以来的照顾。”郑啸途一如既往的直白，也不绕弯子。
“恩？都说了，我是有目的地帮你的。”温舒然轻笑出声。
说完这句话后，温舒然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郑啸途的回复，便知道自己是等不到回复了，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家主角有些时候还真是让人心疼啊。
之后的两日温舒然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鬼，但习惯了也就这么过了，晚上温舒然睡的时候郑啸途守着，白日则是温舒然一边守着郑啸途一边写文。
温舒然还是不太想在郑啸途休息的时候叫醒对方，所以干脆在范栖闲那又买了几十张符，凭着护身符干脆无视了那些在眼前晃的脏东西，倒是没再遇到长发鬼那种护身符不太奏效的级别。
第三日晚上，范栖闲打电话表示他两天后就可以接这个单子了，让他们再等等。
然而这个电话之后……
小剧透：
温大大所存在的现代社会根本没办法改变兔兔的体质，范栖闲说能帮兔兔改命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兔兔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为只要改命就行。
然而事实上，改命是绝对行不通的，或者说，温大大世界上的任何办法都行不通，但是可以治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