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李辅国吗？”赵润物突然问道。
郭济点了点头，他好像知道赵润物想说什么了。
原来这里的唐朝和另一个时空的唐朝差不多，赵润物继续说道：“昔年李辅国因扶持代宗有功，位列宰相，气势嚣张，谓代宗云：’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若是这话被你家太子知道，会不会以为你是要效仿李辅国、挟恩图报，想要夺权？”
若是原身说这话，大概就是防微虑远、以示敲打，可这番几乎可以让下位者瞬间胆战心惊、背后发凉的话从赵润物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而郭济恰好可以听懂这话里的意思，赵润物还是在告诫自己，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赵润物好像一直在为自己考虑，郭济想到，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呀，这说明他登基后不一定会清算自己。
可郭济的心头却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思绪也偏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到底是什么教会他要这么一直为别人思考的？郭济很好奇。
赵润物的性格很温柔，话里永远夹杂着笑意，不是那种很假的笑，而是带着一股能够抚平人心的力量。
他的嗓音温润却又不失醇厚，像是潺潺的清流拂过方采出的玉石，洗去杂质，安抚千年的孤寂。
明明和太子殿下用的是同一副嗓子，怎么赵润物的声音和太子的声音就完全不一样呢。
郭济在思绪里越陷越深，太子的声音永远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漠然，听太子说话时，哪怕隔的再近，也总觉得是隔着一层纱，永远听不清话里的情绪，也或许是殿下从来不流露任何情绪吧。
赵润物却从来不会隔着轻纱说话，一定要让别人体会到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如关心、着急，甚至如果前一句话里的意思不明显，存在让人误会的可能，赵润物还要自己在家里解释一遍。
比如现在。
“就算你料定我当了皇帝后不会卸磨杀驴，那你家太子殿下回来了怎么办？我可不能保证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呀？”赵润物觉得还是有必要反复提醒，让郭济认清这件事情。
“这个公子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扶持公子登基后，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请公子允许我隐退江湖。”郭济终于把思绪推回了正确的方向，向赵润物表明了自己的打算。
“隐退江湖，这是你的愿望吗？”赵润物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吓得在松树上浅眠的鸟儿都被吓醒了，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的逃离了这个吵闹的人。
赵润物在心里向鸟儿忏悔了一秒，但丝毫没有降低声音，不遗余力的表达着内心的震惊和惊恐。
自己一直以为郭济帮助太子，说得高尚一点可能是为了心中理想，心怀百姓，当然也不能排除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或者是银钱权势证明自己的价值。
转而扶持自己也是为了能安享晚年，万万没想到郭济居然不求功名不求钱“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助太子殿下，甚至要扶持我，你就不怕还没等到隐退就已经没命了吗？”
赵润物一双杏眼瞪的滴溜圆，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赵润物很不理解的问郭济，既然追求的不是封王拜将、王侯富贵，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郭济笑了笑，隔着浓厚的夜色，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可不知怎的，赵润物凭直觉能感受到他现在很温和、很平静、像是在剖白心迹。
“一嘛自然是希望能为百姓拥立一位明君，行仁政、辩贤臣、开一片太平盛世；二是报太子殿下的恩情。”郭济并没有隐藏，全部告诉了赵润物。
“所以说你在太子殿下消失后就又打算继续辅佐我，一是你认为我会是个好皇帝，二是也想在太子殿下回来后让他发现自己已经登基，如此也算报答了他的恩情。”赵润物终于理清了赵润物的逻辑。
“可我和太子终究不是一个人，如果太子回不来了怎么办，你转而辅佐我这不就是背叛你家太子吗”赵润物决定给他设个套。
“若太子真的回不来那只能是上天注定去，太子殿下心怀天下，只要将天下交到贤明之人的手里，也算不负殿下所托。”郭济很容易的就摆脱了这个道德绑架，但他没料到下面还有圈套。
“对啊，你看你想找的是一位贤明之人，并不一定要是我，别人难道不可以吗？”赵润物终于找到他逻辑的漏洞，开心的问郭济。
“可你现在在太子身体里，辅佐你比另扶明主要容易。”郭济还是从容的从这个陷阱旁边绕了过去。
“那赵随风呢，他不行吗？”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赵随风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过于好了，赵润物一直不觉得赵随风是个坏人。
“赵随风害殿下失去太子之位，若是他登基，我等怎么对得起殿下呢？”郭济好像听到了什么蠢得不得了的话，声音一下子变得像一块石头一样坚硬。
赵润物无话可说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可我不想当皇帝呀！”赵润物反复重申。
“你会想的”郭济说得铿锵有力，赵润物却气的不轻。
“所以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一直让我住在你府上吗？”赵润物都快气笑了，这什么玩意儿啊？他又在发什么疯，让自己住在郭府，还不是好监视自己。
“公子住在我府中很安全，孙望月和应如许等人若是来汇报什么事也可以来这里找公子，公子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郭济认为自己的这个安排非常好，既不用担心赵随风会对赵润物出手，还可以随时向赵润物汇报进程并打消他的疑虑。
这个话题是聊不下去了，“我确实有件事情想问你”赵润物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想办法把原身留下的真相弄清楚，万一弄清楚了就能回去了呢。
“你们家太子之前一直很关注徐化允的死因，让应如许调查，应如许查到是死于丹朱的一种毒药。”
赵润物删繁就简的说了一番，把应如许同自己说的告诉郭济，问道“你知道你家太子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吗？这和赵随风或者她母亲有什么关系吗？”
“徐化允是谁？”郭济表示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就是徐化明的弟弟，你家太子从来没告诉你过？”赵润物不理解。
“我自被调到陛下身边去后，一直都是负责监视陛下，至于其他的就很少知道了。”郭济如实相告。
“那你走后是谁在殿下身边呢？”赵润物追问道。
“是顺意，可他如今投入了赵随风门下，你要是想找到他的话有些麻烦，而且他也不一定知道些什么，哪怕是我当年在殿下身边伺候时，殿下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也是绝对打听不到的。”郭济看出赵润物的打算，直截了当的把话说清楚。
“殿下不希望他手下的人知道彼此同属一个阵营，殿下认为这不安全。”
所以这样倒是安全了，可什么都查不清楚了呗，赵润物快把心挠烂啦。
原身啊原身，赵润物很想说他过于小心，但一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敌是友。
只能说谁也没料到老天爷会打瞌睡，还让自己给碰上了，一不小心穿越了时空。
“你有没有办法把他带出来？我觉得还是要问问吧，万一他能知道一点呢，这总比咱们在这里干耗着强吧。”赵润物现在想让原身回来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峰。
“有个办法”赵润物急忙竖起耳朵去听，“等公子登基为帝，想查什么查不出来呀。”郭济慢悠悠的说。
呵呵，怎么又绕回来了，“别是郭大人没本事吧”有道是点将不如激将，赵润物决定检验一下这句话的可信度。
“并非是属下无能，而是那人现在在东宫，若是强行带出来也怕惊动赵随风，若是让公子进去，又怕他告密，实在是不好办呀？等我想个法子让他死了，把他送出来吧。”
实践证明，这话可能对蜀汉武侯那帮属下有些用处，但是对大齐太子的属下没什么用处。
东方破晓，一缕曙光穿过层层阴翳冲破天际，一夜就这么过去，中途让喜子换了三次热茶，赵润物还加了一件厚一点的大氅，也催着郭济添一件玉色狐皮大氅，夜深露重，郭济那样子一看就不经冻。
赵润物好心好意劝了半天，郭济才穿上的，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根本不需要一样，这人真是，赵润物在心里诽谤道，年纪轻轻怎么就不知道爱护自己呢，就他这样能活到功成身退吗？
赵润物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大腿，一抬头不经意间瞥到了泛着金光的天边破晓。
记得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时，随手点开一个台，正好是部穿越剧，已经快要大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