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望月想不明白,如果是对付殿下,那会是赵随风吗?

  赵润物看着孙望月陷入沉思的脸庞,屋里满室的烛光透过油纸窗洒在孙望月的脸上,更显得凝重。

  赵润物心知问了也是白问,但他心里乱得很,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房门终于打开了,钱大夫背着药箱,耷拉着眼,揉着头一脸疲惫的走出来,朝赵润物拱手施礼,赵润物、孙望月拱手回礼。

  “钱大夫,怎么样了?”赵润物焦急的问道。

  “外伤敷药,内伤还需好好调理。”钱大夫说着拿出一张薄纸。

  “我已经开好药了,明天让夏风把药送过来,早中晚各一剂。我三日后再过来一趟,这三天里尽量不要让病人起身,一定要静养。”

  钱大夫说着说着就怒了起来,“半大的孩子被糟蹋成这样,真是连畜牲都不如呀!”

  赵润物心里一惊,还想继续问下去,就看钱大夫摆了摆手,“殿下,这孩子受大罪了!”

  钱大夫有些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明明才而立之年,却一口一个孩子的叫十七八岁的退红,言语之间都是慈悲为怀的怜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医者仁心吧。

  临走时不忘嘱咐赵润物,一定要让退红好好修养。

  赵润物郑重的答应下来,就要亲自送钱大夫离开,结果被钱大夫拒绝了。

  “那孩子一直在问殿下,可能是有要是禀告,殿下赶紧进去吧,不过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是了。”钱大夫很是无所谓的说。

  赵润物一听觉得钱大夫说得有理,又拜谢了钱大夫大晚上还愿意来治病的大恩,“殿下过誉了,治病救人是在下应该做的,更何况救的还是殿下的人,何来谢字一说。”

  钱大夫洒脱的摆了摆手,提起放在酒楼外的灯笼就要走。

  赵润物还是不放心,虽然樊楼距医馆就几步路的距离,但万一外面还有追杀退红的人怎么办、万一要对钱大夫下手怎么办?虽然钱大夫会些武艺,但术业有专攻。钱大夫的长项还是救人,不是杀人。

  赵润物越想越担心,不顾钱大夫的再三推辞,让孙望月把钱大夫护送回对面的医馆。

  钱大夫推脱不过,无奈的笑了笑,在孙望月的带领下走下楼。

  赵润物站在三楼,看着钱大夫和孙望月走出了樊楼大门。

  然后才转过身去,走到房前,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退红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缠着绷带,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盖着一床厚厚的藕荷色锦被,听到开门声响起时蓦然睁开眼睛,偏过头来。

  在看到赵润物的那一刻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口里还说着“属下参见太子殿下”,许是钱大夫已经用了药,嗓子听起来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沙哑了。

  赵润物向前快走几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按住退红支起来的胳膊,扶着他躺下。“你现在需要静养,躺着就好,不必见礼。”

  “多谢太子殿下。”退红躺下身来,朝赵润物颔首致谢。

  赵润物伸手往上拽了拽锦被,帮他掖了掖被角,才在床沿上坐下,不急不缓的温和的问道“可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退红心头一热,“回殿下,是应如许。”

  赵润物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紧接着就被一个问号所取代。

  “应如许?前几天不是还看他在为原身打听消息吗?一副听命于原身的样子,怎么今天就开始把原身的人糟践成这样?

  赵润物把疑问咽下去,保持沉默,听着退红继续往下说。

  “四天前的晚上,应老板让碧轻把我们几个人叫过去,说是有客人让我等过府伺候。”

  “应老板”,看来应如许是南风馆得老板,赵润物迅速采集到这个信息。

  “朝中官员聚会经常会需要我们去其府中伺候,但这次应如许打算派出去的十位姊妹人里,有七人都是殿下派进去的安插在南风馆里的。

  当时我们就觉得不对,但应老板并没有给我们准备的时间,直接让碧轻给我们准备好衣服,让我们在应如许去隔壁房间里换上,并且收走了我们所有的利器,就把我们送上了马车。”说到此处时,退红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咳嗽。

  赵润物一看赶紧起身快步走到案几旁,弯腰捡了个唐三彩的茶碗,倒了杯热茶,回到退红身边。

  左手握着茶碗,右手伸手就要去扶退红的背,没想到手一放在退红肩膀上还没来得及往后推,退红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

  赵润物吓了一跳,离开把手收回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干巴巴的说“你要不要喝点水。”

  退红咳嗽得眼睛有些微微发红,许久才重新克制住咳嗽和发抖的身体,抬头赵润物笑了笑,曲起一只胳膊撑着身体就要起来 。

  赵润物伸手想扶他一把,又想到退红方才剧烈的反映,只好又把手收了回去,站在那里干瞪眼看着退红艰难的起身。

  在看到退红终于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后,赵润物把茶碗递了过去。

  “多谢殿下。”退红哑着嗓子说,慢慢的抬起手接了过去,低头慢慢的喝了半碗茶。

  赵润物趁退红躺下去的时候把茶碗放在了案几上,又回到床沿坐下,听退红往下说到。

  “马车出了南风馆在路上走的时候,我们本来想让一个人跳车逃走,出来报信。可马车周围一直有人跟着,好像是看守我们一样,一路上都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等到了府邸、下了马车我们才知道,应如许是把我们送到了徐化明的府上,徐化明比他的弟弟徐化允更为残暴。”

  一个熟悉的名字触动了赵润物这几天的思绪:徐化允是死在鲜儿手里、原身亲自出面摆平的哪位亲,他还有个变态哥哥,叫徐化明。

  退红越说越激动,眼神中满是悲怆。“我们一进去就被带进去了不同的房间,”退红把眼睛闭上,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这三天里的经历。

  “他们看我已经快死了,看守得也就不再像先前那么严了,我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退红扯着锦被往上拖拽蒙住头。

  赵润物轻轻地把手隔着被子放在退红的抓着被子的手上,在手放上去的那一刻退红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

  赵润物温柔的安抚着退红,告诉他“已经没事了,我会去找应如许,把剩下的人一个不少的都带回来的,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好吗?”

  赵润物轻轻地说着“别怕,你在这里什么会很安全的。这里的人武功都很高强,我叫一个武功最好的人过来,好不好,他会一直保护你的。”

  退红的身体依旧在发抖,可手指慢慢放开了被角,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抓那床被子,蜀锦的料子竟被他抓出一道道褶子。

  赵润物双手握住退红冰凉的手,尽可能的把自身的温度传递给他,“你在这里会很安全。”赵润物再三说道,给予退红保证与安全感。

  退红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却被人糟践成这样,而且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赵润物心中又恨又怒,恨自己势单力薄、不知如何是好。怒的是应如许牵连无辜、痛下狠手。

  赵润物感觉退红已经不似最开始那样害怕了,眼看着窗外的天隐隐泛白,厚厚的墨色幕布徐徐向后退去,鱼肚白隐约在东边浮现。

  一夜已经过去了,赵润物嘱咐退红问退红要不要吃点东西,退红摇了摇头。

  赵润物点了点头。

  “也行,那你先好好睡一觉,醒了若是想吃东西还是想干别得什么就拉一下这根绳子”赵润物把从屋顶垂到床头的绳子扯过来给退红看。

  “这跟绳子连着楼下的铃铛,你一拉绳子,楼下的铃铛就会响,一会儿就有人上来了。”

  这也是赵润物的新发明,一推出就广受房客好评。

  赵润物介绍完毕,温柔的问退红,“我讲清楚了吗?”

  退红点了点头。赵润物开心的把绳子松开,“那就好,你先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我先走啦,下午再来看你。”

  “殿下要去找应如许吗?”退红问道。

  “唔”赵润物含含糊糊的肯定了退红的话,“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赵润物为了让退红安心养病硬着头皮向退红保证道。

  “按理说应如许为殿下控制,并没有对殿下下手的理由。可他却突然清理殿下安插在南风馆的人,属实是阴晴不定,殿下此去要多加小心。”退红轻声说到。

  赵润物眼珠一转:南风馆的老板为原身所控制”,这可就是应如许下手最大的理由呀。

  赵润物在心里默默的想,看来应如许已经看出自己不是原身了。太子退位、身体换人,这个时候可不就是拜托原身控制最后的时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