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我回来了。”
云溪在承泽飞家里吃完饭,跟林姨告别之后就回了家。
他在门口换了鞋,阿公的声音自房间里传来。
“回来啦?你昨晚在哪个同学家住啊?”
他昨晚跟阿公发了条信息,说同学聚会完太晚了就在同学家里住一晚了,阿公对他一向是敞养的,他在便利店打工上夜班也常有,不过阿公倒是很高兴他终于能够和同学们玩到一起了。
“你认识的,阮越家里。”云溪瞅着地板,不敢直视阿公。不过阿公压根没有注意他他,正盯着电视机看得目不转睛。
“诶,不要老麻烦人家阮越,下次你也请人家到家里来玩,我烧顿饭。”
云溪心不在焉地答了“噢”,就转头往自己床上一躺,硬凉席硌的他嗷叫了一声。其实昨晚麻烦的是承泽飞,而且不是一般的麻烦,要请也该请他吧。
不过承泽飞不可能来他家,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发展,他不能让承泽飞知道的事儿可不少。一想到这儿,他的一颗少男心上就平添无数焦虑。
他拉上和阿公之间那道帘子。窗外的蝉鸣乐此不疲,声响甚至超过了屋内的电视和电扇的声音总和。云溪躺在硬凉席上,蒙着头,半天也睡不着。
他翻出手机,才发现阮越昨晚给他发了无数信息,问他怎么不告而别了。
他一言带过,只说有事先走了。看来昨天闹成那样,在包间里的同学们仍是毫不知情,那场闹剧被掩饰地很好。
这样也好,他还不想在学校里因为付昂那摊烂事儿而出名,一次莫名其妙上台换来那个甩都甩不掉的“公主”称号已经够让他受的了。
随意划了下微信,突然才发现他差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条——承泽飞给他发信息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承泽飞居然约他了。短短几行字,他来回看了四五遍,比拿到高考录取书还高兴,这算不算约会?
他又读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地回了一个好字。
他现在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到处晒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了,因为他也恨不得发朋友圈、发状态、上小绿发帖,昭告全世界承泽飞约他了。
如果有镜子的话,他肯定能看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咧到脑后了。他兴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直到滚出小床的边界,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云,你在干什么?”阿公看着电视,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
他尴尬着从地上爬起来,冲阿公露出一个讪笑。
*
夏天的热度还没有褪去,但云溪的暑假已经开始最后的倒数计时了。
达利的大师展在滨江新开的美术馆举行,这个美术馆预热了很久,听说外形独特,请了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也是这个设计师在魔都的第一个作品。
虽然还没有正式营业,但目测会是个爆红的网红打卡点。云溪来之前上网搜过,达利展的票早就抢光了,又开在这么个地方,到时候必定会是个人山人海的壮景。
但是当他按照和承泽飞约定的时间来的时候,整个美术馆门口却空荡无人。他愣了半天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拿着手机反复确认了三次,确实是这儿,这才站住了脚跟。
他在门口踟蹰着,过了会儿,忽然发现二楼有个人跟他招手,仔细一看,承泽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上去了。
隔着玻璃云溪听不清声音,但看承泽飞的口型是让他直接上楼。
承泽飞到得早,他在美术馆的二楼透过高大的落地玻璃细细地打量外面的小朋友。
云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体恤,下身配了条有点紧身的牛仔裤,勾勒出一双纤细的长腿。就是人有点傻,拿着手机左顾右盼地,没有等到他,不敢进来也不敢问。
“你的小朋友等急了,你还不下去?”好友林宇彬觉得有趣,很久没有看到承泽飞对谁这么上心了,忍不住出言调笑。
“不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偷窥狂不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就像他会在小绿上追踪云溪一样,他总觉得这个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现。
“没想到啊。”林宇彬感叹道。他认识承泽飞二十年,承泽飞的取向他一直是知道的,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这种类型的男生感兴趣,而且那出在罗马会馆里大打出手的英雄救美故事,已经在他们魔都的富二代小圈子里出了名。不过承泽飞不爱混圈,所以还不知道自己的光辉事迹流传甚广的事儿。
“没想到什么?”承泽飞问道。
“没想到你的口味是真变了。”林宇彬顿了顿,他直觉后面的话说出来,好友可能脸色会不太好看,“这个长相是好看,但像个小孩一样,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喜欢单加这个类型的。”
承泽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忘记单加,甚至他的约炮对象都是一个类型的人,林宇彬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开口问过他究竟是就喜欢这类的还是只因为忘不了旧人。他太了解好友了,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或者可能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果然,承泽飞不再接话,面色也有些难看。
云溪这时正好到了二楼,承泽飞冲他招了招手,他就往这边走来。
林宇彬自知说错了话,道:“你们慢慢逛,有什么需要再找我。”
承泽飞也不看他,只点了点头。
不过云溪快走到跟前的时候,他故意趁好友不注意回身风骚地给云溪眨了眨眼:“美人,还记得我吗?我抱过你。
云溪听得面色瞬间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眼神却瞟向承泽飞那边。
啧,真有趣。林宇彬现下算是有点明白了。
“怎么到了不进来?”承泽飞伸出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云溪的头。
这只突然降临的大手让云溪的脸更红了,他支吾了一下,露出腼腆的笑容,“等了很久吗?”
“没多久。”
好像经历了上次那出,两个人的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
“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云溪觉得疑惑不已,他早就想问了。这美术馆里面甚至比外面还显得空旷,和他想象中的人山人海场景全然不同。他一路走来是一个人都没碰到,最离奇的是甚至连检票的人都没有。
“还没开展,我们提前来了。”承泽飞靠在落地窗边的栏杆上,答地随意,“这个美术馆是我朋友开的,我也有投资。就你刚刚看到那人。”
云溪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说林宇彬是个生意人,他相信,但这种样子的人居然会开美术馆,简直匪夷所思。
大概云溪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承泽飞笑道:“他只是做生意,投资美术馆也是为了赚钱而已。”
“走,你想先参观哪层?”
*
达利传世的作品很多,但是很多都被私人收藏了。这次拿来展览的就有很大部分来自于私人展品,也有不少来自于国外的艺术中心、美术馆等。林宇彬爱好收藏,在艺术圈的人脉也非常广,为了打响这个他斥巨资建立的美术馆,这次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国内外集齐许多达利各个时期的作品来办这个展。
整个美术馆,空无一人,云溪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待遇。两个人闲庭信步,逛完雕塑的部分,又转去画作区域。
比起雕塑,云溪明显更喜欢画作。他看得很细,目不转睛,承泽飞也不催,只在一旁静静地等候。当云溪盯着一副赤裸的现代女性躯体的画看了许久时,承泽飞出言打趣:“原来你喜欢这个?”
云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我不是……”
他别过头去,不敢看承泽飞,又小声解释道:“我天生喜欢男的。”
承泽飞伸手捏了捏云溪的耳朵,这暧昧的动作让他的耳朵更红了,却听承泽飞说道:“听说达利也有过同性恋人。”
“你说诗人洛尔迦,那不是谣言吗?而且我记得他没有承认。”
“我更信无风不起浪。不过达利后来又娶了妻子,他大概是双性恋。”承泽飞顿了顿,看着云溪的眼睛,“但我和你一样,天生只喜欢男人。”
承泽飞明明说的是我只喜欢男人,但他说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云溪,瞳孔幽暗通透,里面独独印照着云溪的脸。
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仿佛承泽飞说的是只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