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气温逐渐降低,浙江省第一次高考临近,整栋教学楼都弥漫着刻苦学习的气息。
好几次温故将埋在试卷的头抬起,看向倒计时牌流逝的数字时,总有些恍惚,觉得时间过的越来越快,仿佛被小偷偷走。
“怎么第一门就是物理,我紧张爆了。”陆探戈跟着班级大部队下楼,围在牛顿雕像前等待进场,雕像上贴满了祈求高分的便利贴。
“别慌,咱一中的学生绝不向牛顿爸爸认输。”
一群学生手里还拿着最后抱佛脚的资料,互相加油打气。
温故站在举班旗的老徐边上清点人数,随后蹦到林止醒身旁站好,“你不再看几眼?”
附近五十三中的学生也来这里考试,穿着厚厚冬季校服的学生挤成一团,人山人海很是喧嚣,几乎盖过他的声音。
“脑袋里了。”林止醒一如既往的淡定,低头碰了碰他,“手好凉。”
温故不太好意思地承认:“其实我也有点紧张。”毕竟是高考,苦读12年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林止醒拉过他的手,捧住搓搓暖,“放轻松。”
“这是在给我传输法力吗?”温故挑眉,“看来物理要满分了啊。”
结果陈哲彻突然杀出来,他们两人都被握了个措手不及,“什么法力?老温醒哥考前快让我也握握,法力智慧也给我点吧!”
课代表紧随其后,“我也要,学霸的手赐予我力量!”
3班和4班的男生见状都冲来握手,林止醒被这么多人围着表情凝固,差点要翻脸走人,但温故一把抓住他,乐呵呵道,“考前特殊时期,原谅一下啦~你看大家多喜欢你。”
林止醒看他笑的开心,勉为其难停住脚步,像木头似的任大家握手,无可奈何,“看把你惯的。”
物理老师们手里举印着加油口号KT版,许栋能酷酷地举着“左手清华,右手北大,清华北大,踩在脚下”,甚是嚣张。
陈百岁一身中国红,稀疏的头发抹着发胶,举着喇叭撕心裂肺地大吼:“同学们,跟我喊决战高三!”
这声音犹如投入干草场的火种,瞬间引燃学生的热情,他们挥舞着复习资料,发泄这些天的痛苦与期待:“决战高三,给母校一份惊喜!决战高三,给父母一声骄傲!决战高三,给未来一片光明!”
“我要成功,我能成功,我一定会成功!高三加油,首考必胜!!!”
呼喊的宣誓声在空地回荡,激昂而热烈。
与此同时保安大叔吹哨,哨音清脆灌入耳畔,震动人心,封锁考场的警戒线被缓缓拉开,仿佛一场盛大的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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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考难到直接冲上微博热搜,几家欢喜几家忧,但这也是学生的常态了,整理好心情就得继续上路。
毕竟6月的语数更是决定命运的重头戏。
高三居然还能有7天假期,大家乐得跟捡了宝似的,但对于温故来说却有些头疼。
爸妈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总之因琐碎小事引爆矛盾的次数越来越多,晚上他会骗温归戴耳塞睡觉,第二天起的很早,把砸凹陷的洗手液恢复原样。
他没去主动拆穿爸妈的谎言,给彼此留下些尊重。
温琦深坚持做子女的要懂礼数,哪怕高三也得去酒席,没得商量,他只得带着作业去,和温归在角落的位置坐好。
“刚经过药店,这是给你的。”温故被烟味呛得推窗,把两只冻疮膏塞妹妹手里,都这么久过去了,关节处的红肿居然还很严重,连手腕处都隐约被冻伤,“林止醒说这款效果好。”
温归一愣,温琦深就端着酒杯把哥哥拉走,留她一人坐在原地。
哥哥背影高挺帅气,头发剪的利落干净,她凝望了一会儿后,紧紧攥住药膏,摩挲发疼的关节。
“我儿子现在在云城中学读书,来给叔叔阿姨们敬一杯!”
整桌人的视线都投过来,温被迫灌了杯红酒,喉咙和胃顿时烫起来,就在以为总算应付完,翻开练习题刚写两字,又有不认识的阿婆走来拍他的脑袋,满脸慈祥地问东问西。
“谢谢阿婆关心。”温故讪讪一笑,想让脑袋从魔爪里逃出来,再拍再揉就要变傻了,拽着温归说要去玩会儿。
他们逃命似的溜走,到酒店外透气,寒风虽冷但却迅速吹散了衣服上粘的烟酒味,舒服多了。
温故就地坐下,变出两盒“小地雷”给她,自己也跟个小孩似的丢起鞭炮。
妹妹蹲在他身边,脸蛋半藏在围巾里,表面乖巧可爱实则暴躁,一把就把所有地雷砸爆炸了,还冷酷地斜睨他。
温故目瞪口呆:“不愧是我亲妹,够嚣张。”
兄妹俩瞎闹腾了一阵,甚至开始笑着互丢,最后还是温归手揣兜保暖,不玩了。
温故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觉得温归心里有事,果然下一秒她说,“哥,我过段时间会回乡下的老家。”
温故把鞭炮放在旁边,“发生什么了?”
事发突然,他需要缓一缓。
“不是的,我来城市只是因为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但面对爸妈我总觉得别扭,和陌生人似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这里没有我熟悉的朋友,生活我也过不习惯。”温归的语气落寞,“哥,高考完你就去另座城市读大学,回来陪我的也更少了,我是认真考虑后决定的,我更喜欢乡下的生活,你和止醒哥在阁楼里聊天的时候说过,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对么?”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他能隐约感受到妹妹内心的不舍,同时也惊讶那晚她居然听到了对话,温故抿嘴问,“爸妈知道吗?”
“我想自己告诉他们,但你那天能不能别来送我,不然我会舍不得的。”
“我也舍不得啊,傻妹妹。”温故揉压太阳穴,毕竟好不容易生活在一起,又要面临和亲人的分别,“但如果你决定了,我会支持你,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温故记得小时候,她被爷爷奶奶接走时,抱着他嚎啕大哭了一路,眼睛都哭肿了还缠着哥哥死活不愿意上车,现在都能笑着平静面对分别了。
心里酸酸的,但更多的是看到她成长的欣慰。
温归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有两个漂亮的小梨涡。
可不知为何,温故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和难受。
余光中一个衣着破旧,驼背的邋遢中年男人踩着人字拖,畏手畏脚地往酒厅走去。
温故觉得奇怪,事实证明预感准确,几分钟后他听见奶奶愤怒的骂声,流浪汉般的男人被她推搡出门,空酒瓶泄愤似的往他身上砸。
温故下意识捂住温归的眼睛,抱着吓坏的她朝后退,“别看!”
“逆子,你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奶奶一把年纪气的脸都涨红,按着胸部急促喘息着破口大骂,几个亲戚追出来连忙扶住她,生怕老人家气急攻心。
就见温琦深冲上前,拽住驼背男人的衣领,一拳狠狠砸他脸上,鼻血顿时飙出来,男人直接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温归听到声响以为人被打死了,尖叫着往哥哥怀里躲,温故捂紧她的耳朵,瞳孔地震,同样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人是谁?为什么这么憎恶他?
那人狼狈地抹鼻血,“我只是太久没见你和爸妈了,你回国他们心情肯定好,我说不定……也能吃碗团圆饭……”
“当初你把妈气到中风,你就不再是我们家的成员了。”温琦深踹开他威胁道,“有多远滚多远,别在爸妈面前洒疯病。”
男人像是被戳中痛处,浑身一抖,无尽的悲痛涌来,如同被泼冷水般失魂落魄,想去捡拖鞋,目光突然和一旁的温故、温归对上。
那张脸饱受风雨摧残,头发打结乱糟糟的,浑浊的眼睛宣示这人悲惨糟糕的生活,视线在兄妹俩之间徘徊后,最终停在温故的脸上,“你儿子啊。”
电光火石之间,温故脑海中蹦出老爸说的的那个叔叔,那个只配在醉酒后混沌想起,甚至被剥夺姓名的人。
男人的眼神比想象中还要悲怆,让他无端恐惧。
谁料这句话惊然踏入温琦深的雷区,他原先稍微平息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他不等保安来,就上手拽着那人离开,“你别用那种眼神看他,我儿子不只是这辈子、下辈子也不会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男人被驱逐了,犹如一头可怜的丧家之犬。
而温故一点点松开捂住妹妹的手,心在胸腔里狂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