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楼中,宋相宜跑得面色潮红,嘴唇却煞白一片。
岑玉秋少见她如此慌张,立即放下手中筷子,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宋相宜见到苏轻罗,也来不及行礼,只是微微颔首便拉上岑玉秋的手,直接往外面冲,“乌托人将张校尉打伤了。”
“什么?!”岑玉秋反抓住她的手,脸上有些许怒意,“这些蛮人简直欺人太甚!”
苏轻罗劝道:“县主先过去瞧瞧,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嗯好。”岑玉秋看了一眼苏轻罗有,欲言又止,话也来不及多说便拉着宋相宜匆匆离开。
二人脚步飞快,直接往门口冲去。
刚出门口,岑玉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相宜跟着岑玉秋往营帐走去,一边解释说:“张校尉奉命安排他们住下,刚到住处时,就被花云明的一个手下忽然冲出来给揍了。”
事关两国,张校尉不敢还手,由于躲闪未及,一招被打倒在地上。
“为何会出手?”岑玉秋询问道。
宋相宜:“向我传报的士兵说,像是花云明的人对安排的住处不满意,话都没说就直接上手的。”
“岂有此理!”岑玉秋紧握成拳,“这些蛮人分明是故意惹事!”
岑玉秋带着宋相宜匆匆赶到时,只见张校尉倒在地上,与他同行的士兵拦在他面前,以防那个乌托人再次出手。
“让开!都让开!”岑玉秋呵斥将众人散去。
倘若双方一直对峙,怕是很快就会出问题。
这涉及两国之间,岑玉秋唯有谨慎处理。
“少将军!”士兵们见到岑玉秋,欣喜若望。
岑玉秋拨开人群,走到张远面前,蹲下身将他扶起来。
乌托国的人见状,也不敢继续往前冲。
岑玉秋将人扶起之后,质问道:“花国主,您究竟是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要人性命?”
闻言,花云明从后方缓缓上前。
出手的乌托国将士一脸凶相,见着岑玉秋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花云明抬眼,就见岑玉秋腰间依旧挂着她熟悉的长鞭。
她笑道:“误会了。”
轻描淡写一句,让岑玉秋由自升起恶寒。这人的作态,简直跟楚金陵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金陵跟她学得这十成十的恶劣性子。
“误会一句,就可以在我军中伤人吗?”岑玉秋质问道,“倘若明日我将你这位下属的腿骨打折,是不是一句误会也能清算?”
“本王住不惯土房子,手下见南面太阳更好,故此想住那边去。却没想到,张校尉竟不同意。”花云明反咬一口,“吃穿住行也是大事,不知岑小将军是否刻意怠慢本王?”
花云明自小也在军中长大,常年各处奔波,哪有什么住不住习惯的问题。
行军途中,指天为被地为庐,也是常有的。
岑玉秋知道他们有心找事,并不接她的话,“南边有贵客,若是花国主实在住不惯,还是趁早回乌托吧。”
“原来是长公主的住处,是本王冒犯了。”花云明笑笑,指了指边上,“那就这边吧。”
说罢,她转身进门。
岑玉秋眸光一沉,她这也算是完成楚金陵的指令。
至于这两个人的恩怨,她并不想插手太多。
身后小兵上前,将张远扶上前。
岑玉秋听到脚步声,回眸收敛目光,淡淡同张远说道:“阿兄好好歇着。”
张远被一拳打得唇边流了血,被人搀扶着还要捂住胸口,“少将军,他们此行来势汹汹,不得不防啊。属下尚有一口气在,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胡来才是。”
“阿兄不必担忧,其他事情我会安排。”岑玉秋说道,又勾勾手,同搀扶的士兵说道,“带张校尉先去军医那儿。”
“是。”士兵领命。
张远被带下去后,岑玉秋同宋相宜说道:“你带人看着这里。”
“是。”宋相宜抱拳。
不过是一次无端惹事,花云明自然不会白费功夫。日后怕是还有其余计划,岑玉秋想着还是决定再其他地方都安排相应的守卫。
即使她这次只带了二十人,也绝对不容小觑。
很快,苏轻罗就知道了岑玉秋说没有让她“躲”是什么意思。
这午时还未过,周慧就来了。
周慧是岑玉秋在苍狼卫中的得力干将,亦或者说,苍狼卫其实并没有无用之人,她自然也是非凡之人。
“你怎么来了?”苏轻罗疑惑道。
周慧双手抱在胸前,正色道:“少将军说‘花云明见过相宜,不好出面,这几日便由周慧去贴身保护少夫人。务必寸步不离,时时刻刻要跟着。’。于是,我就来了。”
周慧也很熟悉岑玉秋,将她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学得九成九。
苏轻罗见她认真地学着岑玉秋说话,莫名觉得好笑,“可你若是一直跟着我,岂不是更加惹他们怀疑?”
周慧也露出苦恼神色,“军令如山,属下必须执行。”
苏轻罗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去同县主讲讲。”
然而,苏轻罗这一日根本抽不出身。
自楚金陵的事后,军中便又多备了两处灶台。乌托国的人谨小慎微,并没有到沙海楼还取备好的食物,而是自行带人去小厨房做饭。
三间厨房离得不算远,苏轻罗站在后门,便能一眼看到一左一右。
此时给花云明准备的厨房,仍有乌托国的人进进出出。
苏轻罗见状,莫名问道:“赵师傅,今日的晚膳还需要我们准备吗?”
周慧对苏轻罗形影不离,一直抱着胳膊,全神贯注地盯着苏轻罗,目光片刻都挪不开。苏轻罗说是让她当做寻常,奈何这个人是个死脑筋,几次之后她也就放弃劝说周慧。
赵师傅闻言,拿着刀的手也是顿了顿。
他们从好几天前就为这些人拟定餐谱,如今一时也不敢妄下决定。
“做自己该做的事。“赵师傅回答。
苏轻罗了然,饭还是要做的,吃不吃是那些人的事,在他们这边绝不能断了礼数,落个人口舌。
晚宴照常准备,按照原计划,将军奉命在新设的营帐宴客。
今日将士们的伙食便交给下面其他帮厨去做,苏轻罗与赵师傅亲自准备准备晚宴上所有的菜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是忙到一半的时候,长公主那边来了人,以她身子不适为由,取消了今晚的会面。
众人也只当做长公主初次到大漠,有些水土不服。
这次准备得很充分,可无奈抵不过长公主的一声令下。好在食材大多数都没有下锅,也不算浪费,赵师傅见苏轻罗脸色也不太好看,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苏轻罗应下来,拿上披风与帷帽便回去。
出了沙海楼,惊觉日落西山,霞光扑满整片沙漠,将地面上的沙粒照得金灿灿一片。
苏轻罗今日回去得有些早,但她也无心逗留,穿好披风,戴上帷帽往家中去。
周慧与她一直挨着走,她这一身行头在军中倒不算惹眼,只是站到苏轻罗身边后,那一副正气模样,让人看着便像个护卫。
苏轻罗也没有多与周慧谈话,兀自往回走。
差不多快走到了家门口,苏轻罗便瞧见一位医者打扮的老者被人互拥着刚走不远,此时一行人正在她前方往南面走去。
看着背影,苏轻罗就认出了这是军中资历最高的老军医。
而他们前往的地方,正是长公主的“寝宫”。
苏轻罗一直知道她们就住在边上,也知道长公主此次出行是自己带了太医的。可是此时见着军医都进去了,一时心情复杂。
“少夫人——!”不远处传来来声响。
苏轻罗没有转身就回家中,而是顺着声音的位置回过头,只见陆遇安手上也拎着几个药包跑了过来。
苏轻罗撩起帷帽上的白纱,颔首行礼:“陆军医。”
陆遇安穿着便服,打扮也随意,只是脸颊微红的模样隐隐透露她的着急。
“少夫人。”陆遇安上前行礼。
苏轻罗问道:“陆军医可是要赶去长公主那儿?”
“正是。”陆遇安应答,“长公主身子不适,便让人请军中大夫都过去。”
苏轻罗微微附身,“那不打扰陆军医了。”
陆遇安见她要走,连忙上前拦住她,“我想着此行顺道会经过您府上,便一起拿了药过来。”
苏轻罗微微一怔。
陆遇安将手中的药交到苏轻罗手上,言行举止没有半点逾矩,只是淡淡说道:“医者仁心,我还是得提醒少夫人一句,这药治标不治本。”
“无碍,已经很好了。”苏轻罗笑着收下,颔首感谢。
陆遇安又说道:“我实在才疏学浅,不能为少夫人解惑。昨日收到家师书信,想起家师对此症略懂一二。少夫人若是想要根治,我替少夫人传信。家师乃是乾……”
“陆军医,”苏轻罗看一眼身旁的周慧,直言打断陆遇安,“长公主候着呢,莫要在我这里耽误。”
话尽于此,陆遇安也没有理由再多留下去,只是吩咐了她这些药按时先吃着。
交代完,陆遇安便自行离开。
她前脚刚走,周慧就走上去,看看苏轻罗的药。
苏轻罗解释道:“我身子不太好,这是陆军医开的安神的药。”
“少将军交代过,旁人给少夫人的东西,都须得查验一下。”周慧说道。
苏轻罗疑惑道:“陆军医给的也要查?”
“嗯。”周慧点点头。
苏轻罗也不为难她,将药交给她。
就在此时,岑玉秋南面走过来,正好与陆遇安打了个照面。
岑玉秋见她脚步匆匆也没有多说,看到苏轻罗就站在家门口,连忙走上前来。
“怎么不进去?”岑玉秋瞧着苏轻罗与周慧都站在门口不动。
周慧对岑玉秋行军礼,直言道:“方才少夫人与陆军医在一起。”
岑玉秋眉梢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