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罗言语之中带了些许怒气。
岑玉秋也觉得楚金陵此番行为无礼至极,也怒问道:“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
楚金陵不为所动,依旧一副高高在上,却怡然自得的模样。
她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缓缓站起身,仪态端正,头饰步摇金钗也不过是轻轻摇晃一下。
楚金陵羽衣蹁跹,走到门口处。
屋外的光落在华美的金缕衣上,照出一片金光,将她衬得宛若天仙。
司徒念见状,手中金钗抵着小锦脖颈,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去,面向众人。
“原来是少夫人的婢女啊。”楚金陵晲了一眼,眸色深沉,目光中的晦暗之色一瞬即逝。
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唇角带着三分笑意,言笑晏晏同苏轻罗说道:“想是阿念误会了,以为是来行刺的贼人。”
岑玉秋担心苏轻罗会害怕,连忙同楚金陵说道:“既然如此,殿下先放人吧。”
楚金陵凤眸轻扫,司徒念便将手放了下来。
苏轻罗快步走到小锦面前,见她脖颈处已经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依稀能瞧见血痕。
她掏出帕子抵在小锦伤口处,转身问楚金陵:“不知可否让我家小婢去上药?”
“误会一场,”楚金陵笑道,“退下吧。”
如获大赦,苏轻罗朝小锦挥挥手,让她快些离开。
小锦握着苏轻罗的帕子按压住伤口,脖子上的伤口倒是半点不疼,就是忽的有些发热。
“是。”小锦行礼告退。
司徒念将金钗重新插回发髻,往前回到楚金陵身旁,又在她身上定定站好。
这主仆二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比起恼火,苏轻罗反倒松了一口气,果真不能让小锦与这些人相见,只会徒生事端。
楚金陵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苏轻罗,然后往门口走去,“这里无趣得紧,本宫乏了,先回去休息。”
说着,她往门口的脚步一顿,目光落到岑玉秋身上,吩咐道:“玉秋,明日,别忘了。”
说罢,楚金陵扬长而去,司徒念也紧随其后。
岑玉秋止步不前,并未相送。
放门口便只留下苏轻罗与岑玉秋二人。
苏轻罗吹下眼眸,提起裙摆,进屋去收拾桌上的茶水。
这才刚将杯子放在端盘之中,岑玉秋忽的将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苏轻罗动作一顿,岑玉秋说道:“明日去见她,是为公事。”
“我明白。”苏轻罗应着,却将她的手拿开。
岑玉秋察觉到她有些生气,咬着唇,这一时不知从何处解释。
有些事,如今还不方便让她知道太多。
“今日去接她进城,也是为公事。”岑玉秋再三强调。
“我明白。”苏轻罗端起端盘要走,却被岑玉秋忽然拦住。
苏轻罗不解地看向岑玉秋,岑玉秋却将她的端盘接过来,然后又放回桌上。
“你……”苏轻罗话还未说完,被岑玉秋堵住。
岑玉秋将她双肩转过来,与自己对视,“事关两国,长公主与我商讨罢了。我与她,并无私情。”
苏轻罗心尖一软,耐着性子听她慢慢解释。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照进午后的阳光,通透敞亮,十分好看。
岑玉秋舔了舔唇,认真说道:“我也不知你究竟听到多少,但‘驸马’一事,我须得与你讲清楚。是先皇有意赐婚,但我对她并没有旁的心思,故此便没有再进宫去。”
苏轻罗瞧的出来她有些紧张,也不打断她。
这话仔细一想,苏轻罗便察觉到了一丝微妙。当初说要娶她的时候,岑玉秋可并无这般地铁了心。
“我与长公主,只有几面交情。”岑玉秋继续说道,“十年前,我与阿爹一同进宫朝圣,此后年年万岁礼皆是由我代父入朝。五年前长公主刚回到宫中,我也是那时在宴上才结识长公主。”
“刚回到宫中?”苏轻罗精准的抓住了问题所在。
岑玉秋停滞片刻,转身往屋外瞧了瞧,仔细看了没人在,这才将门关上,将苏轻罗拉到屋子里面说话。
岑玉秋俯身上前,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长公主在及笄之前,一直生活在乌托。”
闻言,苏轻罗一怔。
岑玉秋解释道:“长公主在年幼时,被作为‘质子’送去乌托。据说便是作为乌托太子的养女,被养在太子府内,花云明便是太子一脉唯一嫡女。”
“这么说来,长公主与乌托国新国主,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苏轻罗有些诧异。
若非有这层关系,长公主断然不会千里迢迢答应花云明来此处相见。
可是如此一来,似乎更加古怪,两国这几年关系也更加恶劣。
原本这次不过是以两个“邦交”为由,眼下多了这层关系,此番局势必然大不一样。
岑玉秋点点头,“二人的关系,有点复杂。我一直在大漠,能收到的耳目有限,知道的并不多。”
苏轻罗问道:“那此番和谈,岂不是……”
岑玉秋与她坦白:“并非和谈。长公主找我,是与我商讨一起对付花云明的事。”
这话一出,苏轻罗就知道长公主在乌托过得并不好,似乎还有很大的仇恨所在。她并不难以想象,楚金陵在乌托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雷霆手段。
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岑玉秋抿抿唇,又说道:“我与她政见不合,并未答应下来。剩下再多的事情,便不方便多说了。”
“我明白。”苏轻罗知道她将这些话讲与她听,是花了多大的功夫做心理准备。
岑玉秋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我倒是宁愿你不明白,好与我撒撒娇,吃吃醋。”
苏轻罗抬眼看她,“那我明白这么多,就不能吃醋了吗?”
话语讲得露骨,岑玉秋再迟钝也知道了她的意思。
不等她多说其他,岑玉秋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唇齿打开,吻了进去。另一只手在她后颈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像是在安抚,又更像是在调情。
苏轻罗浑身颤了颤,双手搭在她纤细有力的腰间两侧。
此时什么解释,似乎都被含进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苏轻罗感觉道脑袋有些发昏,四肢的力气也全被抽走,整个人柔若无骨般倒在她怀里。
岑玉秋的手缓缓转移,伸到她腰间绣带上。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岑玉秋微微蹙眉,将她放开。
“什么事?”她问向门口。
青鸾站在门口,是犹豫了许久才敲响房门的。
听到屋内岑玉秋冰冷骇人的声音,她端着药,回声怯怯,“小姐的药煎好了,再不喝的话,要凉透了。”
话音落下,房门便立即被打开。
出来开门的是岑玉秋。
岑玉秋只是开了门缝,从青鸾手上接过来后,便将门重新关上,直接将青鸾关在了门外。
乌黑浓稠的药味儿一进门便传了过来,嗅到鼻尖时,苦涩的味道一下子便从口中蔓延。
不管是喝了多久的药,苏轻罗对这股味道依旧觉得刺鼻。
过往喝的那些也大多都是安神药,闻着药味儿,像是与往常差别不大,但仔细嗅着,还是能感受到差距变化。
每一位大夫都有自己的习惯,所开药方大多也不相同,可苏轻罗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一些基础药方都相差不大。
岑玉秋将药碗递道桌上时,苏轻罗明显拧眉了一下。
“要不,我去问问青鸾有没有备着什么蜜饯果子?”岑玉秋盯着桌上颜色乌黑的药,“我还是去军医那儿问问,或许备着些什么甘草,要来泡个茶,也好解解苦味儿。”
话音还未落下,岑玉秋转身要走。
苏轻罗拦住她,“不用去了,我不怕苦。”
说完,怕是岑玉秋不相信,便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岑玉秋见她动作极快,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药已经被一饮而尽了。
她连忙在边上取了只干净的杯子,将茶水重新倒了一杯,给苏轻罗递过去。
苏轻罗也不与她假客气,接过手来后,又是一饮而尽。
这一杯下去,嘴里的苦味儿就已经减淡不少。
苏轻罗抿抿唇,嘴里还有淡淡花香,已经舒服很多。
“陆军医如何说的?”岑玉秋询问道,“这喝的是什么药?”
“就是些寻常安神的药,陆军医是怕我累着了。”苏轻罗不想让她问太多,转头看向外面日色,提醒道,“时辰已经不早,县主若是还不回校场去,怕是会耽误了下午的训练。”
“可是……”岑玉秋见她今日脸色有些煞白,有些担忧。
苏轻罗阻止劝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军令如山,县主是一方表率,怎能为私事将正事耽误了。这要是传出去,日后在军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岑玉秋见她如此说了,也能分得轻重缓急。
长公主这番来者不善,在军中必然要做好万分的打算,绝不能有一丝片刻的懈怠。
岑玉秋伸手搭在她双肩两侧,认真道:“我去赵师傅那儿给你告个假,你今日在家中就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此番关怀令苏轻罗心里暖意潺潺,她唇角微抿,“不用跑一趟,就是赵师傅让我回来歇息的,今日都不必去沙海楼。”
“那就好。”岑玉秋放下心来,疏忽又不放心道,“那你在家中也不要累着,有事就让青鸾和小锦去做。”
苏轻罗笑出声,道:“县主再不去的话,当真要晚了。”
岑玉秋盯着她唇角浅浅的梨涡挪不开步子,“那你先亲我一下,亦或是,我亲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