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大家却都希望这一个小时能走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灾难能别来得那么快破坏这美好的景象。

  然而不管再怎么祈祷,一个小时不过转眼就逝,该来的还是会来。最初斜阳的余晖照红半边天,渐渐地,灰色的阴霾从城门外不断蔓延,不过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橘红的天空便被厚重的黑云遮掩住,黑夜骤然降临。

  此时,街道上的人们依然一无所知,他们只将这当做大雨来临的前奏,只是加快的行进的脚步,直到第一声惨叫声由靠近城门处响起,随之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与尖叫声,中间还夹杂着怪物的嘶吼声,惊恐就此在蔓延开。

  “开始了……”萤丸低声喃喃着。

  歌仙问道:“狐之助,结界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修复回去?”

  狐之助摇了摇头,情绪也有些低落:“我、我也不知道,资料上只记载了此次泄露造成的损害并不大,因为结界很快就被修复。但具体到底伤亡了多少人,又经过多久才得到修复并没详细记载。”

  远久的历史记载总是如此,它们并不在意到底伤亡了多少人,因为那一个个字数并没有意义,只有身处历史中的他们才知道,那些被隐匿的数字背后都曾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主人,我——主人??”堀川正想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没说话只感觉到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少女的身影竟冲了出去,扑向即将被惊慌的牛车撞上的孩童方向。

  “主人!”

  “主公!!”

  众人都被沉月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冲了出去。

  沉月抱着女孩儿跃离原地,后面的付丧神赶到后也反应极快的拉扯住了被受到惊吓的牛。

  “主人你没事吧?”即使知道以沉月的身手必定不会受伤,但众人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我没事。”

  她将怀抱里哭泣不止的女孩儿松开放落地面,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放到她手上。

  “往回跑,有多远跑多远,在没感觉到安全之前不要停下脚步。”

  小姑娘立刻被手里塞进来色彩鲜艳的糖果吸引了注意力,她停止了哭喊打着嗝儿看了看手上小小的糖果,又抬起头看了救了自己的漂亮大姐姐一眼,似乎有些茫然。

  “快跑。”沉月推了小姑娘的后背一把。

  这下小姑娘似乎反应过来了,扁了扁嘴想哭但又神奇的忍住了,她握紧手上的糖转身就跑了起来。

  然而跑出大概两米,似乎想起什么她又停了下来,转身朝她用力的招了招手。

  “漂亮姐姐谢谢你!!你也要快跑!再见!!”说着,这次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众人目送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一头。小姑娘后来的命运会如何?是依然难逃一劫?还是幸运的活了下来?然而他们也不会知道了吧……

  “哈哈哈,真是有活力的小姑娘啊。”三日月笑着说道,视线随之落到了他们中间的少女身上:“那么接下来主公打算怎么办呢?”

  沉月也收回了视线,她回头看向身后一片混乱的街道,眼底是一片清明与坚定。

  “以引导和疏散民众避难为主,尽量避开与妖怪战斗保存实力,直到溯行军有所行动。所以——”话音一转,她看向趴在三日月肩上的狐之助:“我这么命令的话,狐之助没什么意见吧?”

  被点到名的狐之助耳朵微微晃动了两下,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家主人,开始了一贯的卖萌装傻。

  “狐之助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大家都在很尽职的守护历史哦。”

  狐之助的话让大家忍俊不禁起来,但很快行动起来执行沉月的命令。

  沉月从来不觉得自己拥有什么逢难便救的菩萨心肠,所以她选择出手并不是出于内心深处的不忍,她只是在看到牛车撞向那个小姑娘的瞬间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自己,命运未定的自己。

  她是否有一天也会像这个小姑娘一样在这历史中被所谓既定的命运挟持包裹着前行,无法选择,无法挣脱,那时候的她一定也会希望能有一个人也朝她伸手援手,推她一把,将她推出命运的桎梏。

  所以她方才救的并不仅仅是那个小女孩,她救的还有那个未定的自己。只有扎挣过的命运才算是真正被掌握过在手里的命运。

  被阴气侵蚀的妖怪残暴归残暴,但却基本不会保留意识,动作呆滞迟钝,全靠杀戮的本性在行动,所以在不交战的情况下只是引导民众彻底倒不是难事。只是妖怪们都是从黑夜山中出来,只要黑夜山上的封印不再次修补起来,那么这些妖怪也将源源不断的出来。

  “狐之助,溯行军还未有行动吗?”

  鲶尾忍不住喊道,而他话音刚落,黑色的闪电终于从厚厚的云层中劈了下来。

  “来了!”感受到敌人的到来,狐之助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紧张严肃了起来:“溯行军数量为三十,降落位置为京城内阴阳寮所。”

  歌仙叹了口气:“果然,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要修复结界的阴阳师,这群溯行军做事还真是一点都不风雅啊。”

  “等一下!”狐之助又突然叫道:“还有!溯行军并不止一批,第二批即将降落的地点是——那智山。”

  萤丸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那智山?那不是封印大天狗的地方吗?溯行军还会对大妖怪感兴趣吗?”

  “可是那智山距离京都有一段距离,我们也没办法赶过去啊。”

  沉月朝京城方向看了一眼,又若有所思的回头朝黑夜山的方向看了眼,随后果断的下命令:

  “三日月带着萤丸,歌仙,鲶尾前往阴阳寮方向解决那边的溯行军和保护阴阳师,药研和堀川跟我一起行动,前往黑夜山。狐之助你跟着三日月,还是那句话,如果情况不对先带着大家离开。”

  “了解!”众人下意识的回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还少了个地方?

  “那那智山那边呢?”狐之助替众人问出疑问。

  “不管。”她斩钉截铁答道。

  经过之前的教训沉月已经有些摸清溯行军惯用的套路了,阴阳寮的阴阳师也好,那智山的大天狗也好,虽然这些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但绝对不会是最重要的,也是敌人用来吸引分散他们战斗力和拖延时间的手段,

  如果是芦屋道满的话,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被封印在黑夜山上的那些妖怪,为了组成他成为鬼王后的百鬼夜行。

  她如此猜测着,所以当她带着药研和堀川顺着妖怪出现的方向一路追寻过去追到黑夜山脚下,看到芦屋道满带着自己的式神和十几个身穿狩衣的阴阳师正在破坏者黑夜山的结界时,她真是已经一点惊讶都没有了。

  “你们和溯行军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搞声东击西这一套啊。”她语气里都忍不住带上了感慨:“你认为我还会再被骗几次?”

  这时候的芦屋道满已经与不久前她所见到的那个芦屋道满大不相同了。这个时候的他已将近古稀之年,即使是头戴冠帽也藏不住那一头的白发。他两边颧骨很高,面容却微微凹陷下去将一双眼窝显得阴沉又深邃,连瞳孔里都淬着瘆人的狠毒,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fufufufufu~~原来是你啊,你还是那般阴魂不散啊,沉月……”

  沉月也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是啊,谁让你一开始不长眼招惹我,不还你几分颜色好像显得有些不尊重你老人家了。”

  “哼,你说话还是这般惹人讨厌。怎么,这次你也要来阻止我芦屋道满吗?就凭你们三个?”

  “怎么,你觉得我们三个做不到?”她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血歌。

  谁知芦屋道满听了她的话后大笑了起来,语气里掩不住的讥讽和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能吗?你能吗??哈哈哈哈……”

  “结界一旦出现了缝隙除了被及时被修复回去外只会被内部的阴气不断侵蚀最后被完全破开,就算我现在什么都不做你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吧。你会阴阳术吗?你会修复结界吗?不,你不会!至于安倍晴明和阴阳寮那边……哈哈哈哈,他们现在可是被我的好盟友溯行军拖延着。你猜,到底会是他们先赶到来修复结界呢还是我们先破开结界呢?”

  沉月没有说话,只是手上握着伞柄的手用力了几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方才街道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让堀川忍不住质问道:“明明你也是阴阳师,不应该保护民众吗?”

  “啊?你在说什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芦屋道满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讥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些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相反,能为我加冕鬼王的路上当垫脚石那是他们的荣幸,他们应该在地狱里为此感到光荣!”

  堀川还想说什么但被沉月伸手拦住了:“没必要跟这种人废话,那些个阴阳师就交给你和药研,这个无耻的男人就交给我。”

  “大将。”药研忍不住有些担忧,不是担忧沉月会有安全,是担心自家大将会不会一个没忍住把人给干掉了……

  沉月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为了而赔上审神者这个身份不值当,我有分寸的。”

  有她的这句话两人也就放心多了,转身就绕背准备朝着芦屋道满和他式神身后保护着的十几个阴阳师冲了过去。芦屋道满的式神反应也很快,跟在他身边的其中四个式神很快贴了上去拦住了两人的路,而剩下的四个则继续留在了芦屋道满身边负责保护他。

  沉月也并不打算和他再说什么废话提着血歌也跟着冲了出去。

  不仅外貌与气质,芦屋道满在实力上与那时候也更为精湛了许多,虽然体术上依然是一塌糊涂,但不管是在灵力还是术法上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提升,这些提升在那四个式神上都十分直观的体现出来了。而几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将二次复活之术进行到最终最完美的改造,如今他的式神不再像当年那样是毫无意识的扯线木偶,而是真正有意识,有自我思想的妖怪。

  单从实力而言这几个式神虽然不如恶狼恶犬,但在几次交手后沉月也发现一个问题,他们与其说是“对付她”还不如说是“应付她”。四个式神配合着一旁芦屋道满的咒术,除了在不断躲避她的攻击外更多是在逼退她或者限制住她行动。

  意识到这点她立刻朝药研和堀川两人看过去,如她所想,两人的战况与她也差不多。

  他们实在拖延时间?为什么?拖延时间对他们有好处吗?不怕安倍晴明与阴阳寮的人先一步赶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