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铃声突兀地响起来,苏璇掐断，把手机丢在一旁，她从床上下来。
外面是淡淡的浅金色阳光,她慢慢走到阳台上，半边身体靠着护栏。
不远处是金色沙滩,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上面游玩。
苏璇看了几分钟,呼吸着清晨海边新鲜的空气，脑海里又是昨晚的那个梦,真实清晰到让她害怕。
对她来说，梦应该是荒诞的、没有逻辑可言的、光怪陆离的。
她做过无数梦,那些梦确实也是这样。
从一个场景没有预兆跳到另一个场景。
她第一次做一个如此完整的梦。
*
坐车去机场的路上,苏璇点开她和谢柯瑾的聊天界面。
她看到谢柯瑾昨晚给她发的不少消息。
谢柯瑾：【截图发给你了。】
谢柯瑾：【昨晚我看直播到凌晨……】
后面的话，都是说苏璇辛苦了,又问了一会苏念和谢昭唯。
苏璇眼神复杂,她点开谢柯瑾发的这张截图。
就像她前晚和谢柯瑾说的那样,让她打好字截图，谢柯瑾很听她的话,她亦是这样做的。
那张截图是她和谢柯瑾的聊天界面,全屏截图,苏璇看到了谢柯瑾给她的备注：老婆妹妹。
输入框里有三个打好没有发送出去的字：蓝眼泪。
苏璇早就猜到了。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动,把打好的字发送出去：【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谢柯瑾回复很快：【在开会,我摸鱼会。】
谢柯瑾没说她想要的奖励，而是说：【昨晚为什么要用海水画那个爱心？】
苏璇的大脑因谢柯瑾这句话狠狠发怔，她昨晚？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一会儿是看到十八岁的谢柯瑾了,一会儿却又看到海边下大暴雨了。
她产生了莫名的幻觉,也分不清幻影和现实。
至于为什么要用海水画一个爱心出来,她也不知道，她又没女朋友，现在也无法找，她画出来给谁看？
苏璇：【想画就画了，给自己看。】
谢柯瑾：【……我以为是送给我。】
苏璇：【你真幽默。】
她又想起昨晚那个梦了。
她烦躁地揪了下头发，怕把头发揪秃，忙赶紧把手拿下来，继续给谢柯瑾发消息：【你和她当年去海边那晚是不是下暴雨了？】
谢柯瑾：【是。】
谢柯瑾：【所以你本来的计划被打乱，或者说不是因为下暴雨，是我突然吻上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苏璇想着梦里谢柯瑾毫无预兆亲吻上来，梦里的苏璇没有推开谢柯瑾。
她发了一个“哦”过去，表明结束这次聊天的坚决。
显然，谢柯瑾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谢柯瑾：【后来你和我说，你本来打算带我看了蓝眼泪后画一个爱心送给我，然后我们回民宿，为了画那个爱心，你那天在剧组休息时用水练习过很多遍。】
谢柯瑾发了一张动图过来。
苏璇点开，是她昨晚在用海水画蓝色爱心的动图。
她看了两次，还挺熟练，画的很好。
她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画这种爱心，就算是用笔在纸上画，她也画不出来这么好。
难道她昨晚被原主夺舍了？
那种满含暖意的温柔不该出现在她的眼神里，还有她笑个屁！还笑得那么开心。
苏璇：【我真的不知道，就莫名其妙。】
她没和谢柯瑾说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为什么不说？因为难为情，因这个梦，她总是乱想，总是想起谢柯瑾，想谢柯瑾的头发、谢柯瑾的脸、谢柯瑾的手指、谢柯瑾的怀抱就算了。
偏偏，她想的最多的是谢柯瑾的嘴唇。
想两人的嘴唇紧密贴合在一起时的触感。
原来亲吻的滋味是这样的。
苏璇的脸渐渐发烫，她不自在拍拍脸颊，扭头看外面。
“妈妈，你的脸怎么红了？”苏念好奇的声音小奶音响起。
苏璇没转头，依旧盯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她说：“太热了。”
司机听到她这句话，马上把冷气降低两度。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把苏念和谢昭唯交给照顾她们的姐姐和阿姨，苏璇就去了浴室洗漱。
之后，她躺在床上刷了会手机。
微博依旧挂着和节目有关的热搜。
#人类幼崽萌萌哒第二期直播结束#
#人类幼崽萌萌哒蓝眼泪#
#带着爱的人去看一次蓝眼泪#
#苏璇送你一颗蓝色爱心#
#苏璇和谢柯瑾十年前看过蓝眼泪#
苏璇点开后面两条热搜。
一眼就看到她的动图。
评论区不少她的粉丝，他们纷纷换了头像，用的是她用海水画蓝色爱心的图片。
苏璇随便点开看了看。
都是夸她的。
说她笑得好美，好温柔，眼睛里有比蓝色星星还要亮的星星。
还有人在猜她为什么要画这个蓝色爱心？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送给谁的？
苏璇点开下一个热搜。
她直接愣住。
点开这人的资料，是清潭村一家民宿的老板。
她发的微博是十年前苏璇和她的聊天记录。
其实没说什么，她发了图片和视频给苏璇，苏璇道谢。
苏璇看着这人的名字，迅速点开微信。
她微信联系人有几千人，她找到了这个人的微信，看来这些聊天记录是真的。
苏璇抱着手机睡了过去，这次，她又梦到谢柯瑾了。
依旧是在海边那家民宿里。
她和谢柯瑾在床上拥抱。
半梦半醒间，苏璇想还不如梦到谢柯瑾拔她氧气管，拿着锋利刀子挖她的肾呢，说不定她还能来个反杀。
睁眼，是橙黄色的暖光，就床头两边亮着灯。
苏璇偏头看过，看到谢柯瑾靠着床沿坐着，手机屏幕的蓝光打在她清冷的脸庞。
苏璇的眼睛发至，盯着谢柯瑾半边精致的侧颜和那只莹白小巧的耳朵，梦里面，她也摸过。
谢柯瑾突然回头。
猝不及防，苏璇撞上谢柯瑾的视线。
谢柯瑾的眼睛里有光，表情冷淡，但落在苏璇脸上的眼睛里有笑意。
苏璇马上闭眼，蒙住头，装死。
谢柯瑾无声笑了下：“起来吃晚饭吗？”
苏念和谢昭唯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玩玩具，听到谢柯瑾这句话，拿着玩具“塔塔塔”跑过来，趴在床头看把脑袋蒙在纯白色被子里的苏璇。
苏璇却是想到上次节目结束回到家一觉睡醒时的情景，和这次相差不多。
醒了看到老婆和孩子都在，而她正好饿了，老婆叫她吃饭。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让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她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苏璇闷在被窝里问：“几点了？”
苏念看自己戴着的儿童电话手表：“妈妈，七点了，你的小宝贝很饿很饿了。”
苏璇悄咪咪笑了下：“好。”
她掀开被子，谢柯瑾还看着她，依旧保持着一个挺立的坐姿，苏璇往谢柯瑾的手中看了一眼，和上次不一样的手机壳。
“以前的旧手机，我刚在看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谢柯瑾轻声解释，“你呢？要不要饭后一起看？”
“不了吧，我教念念和唯唯认字，她们落了二十节课呢。”苏璇木讷回。
话落，就看到苏念瘪着嘴巴，模样十分委屈。
谢昭唯朝苏璇做了个鬼脸：“坏妈妈。”
苏璇尴尬笑了笑，赶紧下床，穿好室内鞋就往洗漱间而去。
她挤牙膏时，谢柯瑾过来了。
苏璇无视她，慢悠悠刷牙，刷得满嘴都是白色泡沫，她吐出来，透明光滑明朗的镜面瞟一眼谢柯瑾。
谢柯瑾还站在她身后，就那样淡淡看着她。
苏璇刷牙，她看了，苏璇洗脸，她也看了。
苏璇拿橡皮筋扎马尾时，谢柯瑾还在看。
被人这样盯着看，苏璇心里终是烦躁起来：“你不下去？”
谢柯瑾摇了摇头：“我等你一起。”她浅浅笑了下，“你怎么知道十年前我们看蓝眼泪那次下暴雨了？”
苏璇顺了下额前细碎的刘海：“猜的。”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谢柯瑾还是看着苏璇。
苏璇露出茫然的眼神。
她只是做了个有关十年前的梦。
要是别的苏璇和谢柯瑾的梦，她就说了，可这样的梦，明明两人就贴了贴嘴唇，拥抱的时间过分长久了点，坐在落地窗旁还要靠着牵着手，明明是一个很纯洁的梦，她却觉得自己做的是旖旎的春梦。
苏璇总是想起梦里别的情景，比如她不愿意去承认，可以忽略，却总是回想着梦里的谢柯瑾一身湿透，在她面前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她是不是寡了太久，所以变得如此饥渴了？
苏璇干脆低头，不说话。
谢柯瑾先说了：“看来是没想起来，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起来。”
苏璇惊讶抬头：“我真失忆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可能突然对谢柯瑾生起某种渴望，又比如贪恋谢柯瑾和两个孩子带来的温暖，如果她只是个外来者，这一切和她无关，她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
但如果这具身体就是她本人，她只是失忆了，不单单是谢柯瑾这样说，这具身体的父母以及所有亲人都说她失忆了，她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拥有这具身体的一切。
她的阴暗面在告诉她，你不想这样做的，是她们都把你当成了那个她，你只是顺水推舟，不想让大家难过，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对大家都好。
可是，另一面却是告诉她，你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对以前的生活有着清晰的记忆。
苏璇记得一切。
以前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婆，很早过世她妈妈都没印象的外公怎么死的她都知道。
她妈妈再婚和别人生的小孩，她爸爸再婚和别人生的小孩，他们对她的冷眼、嘲笑和谩骂侮辱，她都记得。
小学和初高中学校，所有的老师和同学，甚至连学校门口几棵桂花树，几棵香樟树，一个礼拜几节体育课，运动会在哪一天她都记得。
她大学记忆依旧如此清晰，包括她在娱乐圈摸爬打滚那五年。
她什么都记得。
这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吗？
“是，你失忆了。”谢柯瑾走过来，她牵起苏璇的手，“我们先去吃饭吧。”
在谢柯瑾的手碰到苏璇的手时，苏璇的指尖颤了颤，连带的心尖也在颤动。
谢柯瑾的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皮肤是柔软娇嫩的，她这双手生得好看，每天也有在精心护理保养。
苏璇看一眼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谢柯瑾的右手，她的左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是谢柯瑾主动的，她只是充当了一个“渣女”的角色没有拒绝罢了，她没有主动去招惹谢柯瑾，她不坏，她只是渣。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苏璇没用力假装抽了两下，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又为自己的渣找到借口了。
她拒绝了，是谢柯瑾不放弃。
楼下的四人餐桌，苏念和谢昭唯已经坐好。
这次，两个小朋友不是坐在一排，而是面对面坐着。
看到苏璇和谢柯瑾牵着手下来，两个小朋友还“哇哇”好大声，然后同时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苏璇拉开离她最近的那把椅子，垂头时，正对上谢昭唯黑溜溜的大眼睛，小朋友仰着头，笑得露出一颗颗小珍珠般的牙齿，见妈妈看她，谢昭唯小声说：“以前好像都没见过妈妈牵手。”
“对哦，”苏念这个小朋友接姐姐的话，“也不见妈妈拥抱。”
谢昭唯看苏念一眼：“我们妈妈都没有吗？”
苏念很肯定：“没有。”
谢昭唯想了想：“好像真没有，情深姐姐说她西棠妈妈每次回到家都是先抱她乔雾妈妈，而不是先抱她，她妈妈要抱很久才抱她。”
苏念很大声：“长安姐姐说她妈妈也这样，还捂住她的眼睛不准她看。”
苏璇：“……”她耳聋了。
谢柯瑾柔柔笑着，直播里六个小朋友在一起玩，是说过各自妈妈的事情。
所以网友们从孩子的嘴里得知，她和苏璇感情不好，其他三家妈妈感情都很好。
至于陆南星那家，那是丧偶式婚姻，和单亲一样。
苏念和谢昭唯经常在别的小朋友面前提起她和苏璇，网友们可以听出来她和苏璇是爱孩子的。
但秦露笙只说陆南星和她的爷爷奶奶，偶尔也会提起照顾她的保姆，甚至，她在节目里还会说想她家里养的小狗和小猫，还有只小兔子，但从没说过另外一位妈妈。
网友们都说在秦露笙心里，路边一棵草都比秦总重要。
等苏念和谢昭唯交流完毕，谢柯瑾才轻声问她们：“那你们喜欢妈妈今天这样吗？”
苏念和谢昭唯异口同声，欢快回答：“喜欢。”
谢柯瑾朝苏璇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笑着看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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