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挽回的资格都没有。
“昙姐她但凡同样在意姐姐, 你们二人还会离婚吗?”
温瑜并不知晓二人离婚的全貌,却能从温盏的表现推断一二。如今二人离婚,温瑜更是对陆昙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生怕自家姐姐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不禁有些急躁。
“姐姐已经离婚了, 还打算重蹈覆辙吗?”
温盏被温瑜问得一愣,她一向直面自己的感情, 不会自欺欺人,可却在这时候犯起迷糊。
“我没……”她话说一半又词穷,不知该怎么解释当下的感受。
被一个人用性命换来的安稳总是过于沉重, 沉重到她已然无法客官分辨陆昙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她希望陆昙好好地回来,不要隔着无法触及到的生死,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
可仅仅是如此吗?
不是的。
那隐匿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的希冀与不舍并没有随着离婚而消散, 反而因那块婚契牌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温盏不得不承认, 她那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余情, 根本不肯默默无闻。
但这并不是她想和陆昙重新开始的意思。
老神仙为了报恩,在人间被迫待了四世,如今还将性命都赔上,已经足够。那些积攒在轮回里的怨念,经过时光的沉淀重新纳入记忆, 又在前世今生的波折中逐渐消散。
至于其他的……只能道一声有缘无分。
对于陆昙的身体情况, 温盏已经问过毕舒城,老神仙如今神魂不稳, 并不适宜在凡间久留,待她顺利收回仙元重塑仙身, 便需要立即返回蓬山修养。
恩怨簿、驭神印、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签下的婚契并不是她们独一无二的联系, 而是陆昙不能顺利归位的枷锁, 等陆昙恢复记忆,尽快解决掉才是上策。
人的感情并不能够随心所欲,但是理智尚且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温盏明确地知道,她和陆昙,并不合适。即便陆昙现在恢复记忆,温盏也不会考虑和陆昙复婚。
长时间的沉默给了温瑜错觉,以为自家姐姐真的要和陆昙重修旧好,她赶紧从包里掏手机:“不行,我得和姑姑说,看来只有姑姑能说动姐姐不再朝火坑里跳了!”
温盏对她这毛躁的模样哭笑不得,鉴于失忆的老神仙还在她身边,又不好直接将话语挑明,只得道:“阿瑜放心,我没有那样的打算。”
“那姐姐还这么在乎昙姐是为什么?”温瑜并不相信温盏的说辞。
“在她离婚之前为我做过一些事,而我事后才知道,所以我对她有负罪感。”温盏尽量用温瑜能理解的方式道:“等她真正恢复过来,我们才好将过去的事算清楚。”
“算清楚是什么意思?”温瑜追问。
“两不相欠的意思。”温盏答得坦率。
经过前世今生的种种,温盏对陆昙的感情也很复杂,但她们没有再纠缠下去的机会,况且她的灵魂已经完整,驭神印也好,恩怨簿也罢都有能力解决,没必要再拖着。
虚影的情绪像是脱靶的箭矢,箭头直直插入草丛之中的软泥,勇士还维持着拉弓的姿势,盯着那失败的象征怅然若失。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仿佛事不关己。
温瑜见姐姐心意已定,倒是放弃了个温浅姑姑打小报告的想法。恰巧陆谨怀回来,二人也便默契地收了话题。
一顿火锅吃得很是愉快。临走前,温瑜还特意在店里充了会员,预备过几天再来吃。
“盏盏,阿瑜!”不远处,有人叫住她们。
温盏和温瑜回身一看,原来是秦时暮和卫颖二人。
“这么巧?”温瑜招呼道:“你们也来这吃饭?”
“对啊。”秦时暮笑着回应:“我刚刚还和卫卫念叨,说这家味道不错,下次喊你们一起来。”
相约不偶遇,正巧几个人都没什么事,干脆到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坐下来。
温盏吃完火锅有些热,点了个冰淇淋球,一边吃一边听卫颖秦时暮和温瑜闲聊。
卫颖见她没有主动参与话题的意思,想了想道:“盏盏,上次的事……对不起。”
她指的是之前和陆昙闹不愉快的小插曲,温盏摆摆手,表示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如今卫颖已经顺利转科室,工作上也较之前更稳定,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许多。
“你最近怎么样?”她主动道。
“还不错。”温盏摸了摸手腕,笑意盈盈地回。
“听说你……和那位离了婚?”卫颖关心道。
“嗯。”温盏担心她又说什么出格的话,稍稍敛去笑意。
卫颖看出她不愿多谈,便将到嘴边的疑问都收回去,只道:“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盏盏,我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们说。”
“嗯,谢谢。”温盏没将这句客套放在心上,弯着眉眼道。
浅浅聊了几句,温盏便以赶工作为由先行离开,等到了家,将钓来的螃蟹收好,温盏便伸长手臂将自己整个身子都陷进沙发里。
房间里很是安静,虚影没有现身的意思。
原本温盏以为,情绪起伏成那个样子,陆昙只等她一回家,便会迫不及待地对她追根究底。
之所以不在外面直接问,只是碍于温瑜在不大方便而已。
未曾想,老神仙比她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
怪不得能将有关恩怨簿的事一瞒就是七年。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当初的隐瞒和欺骗都成为温盏心中难以拔出的一根刺,翻出来一次,心里便不痛快一次。
是不是现在的老神仙也会如此?内心存在诸多想法,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对她吐露。
“陆昙。”温盏忍了半天,郁气都没压下去,干脆直接喊虚影出来。
“在。”老神仙照常回应她。
“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陆昙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没有。”
温盏简直佩服老神仙严谨的口风,这素质不去保密单位真是可惜了!
“呵,行吧。”她从沙发上起身,对陆昙冷着声道:“出来,我要去换衣服。”
虚影依言照做,从仙元里现了身站在一边。
温盏没再看她,拿着睡衣直接进到浴室。
浴室里雾气氤氲,蒸腾的热气将温盏整个人都包裹在暖意之中,也驱散了一点陆昙带来的阴霾。
她在想温瑜问她的问题。
假如,陆华优不需要返回蓬山修养,而是能够在此生继续待在凡间,她们,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吗?
原本温盏还沉浸在陆昙活着的喜悦里,情感上是有些动摇的。只是因为陆昙不适合在凡间久待,才直接打消念头。
现下,却冷静下来。她和陆昙的不合适,并不仅仅在于仙凡有别。
我将终其一生与我的妻子,互信互爱,互敬互勉。领结婚证时候的誓言温盏铭记于心,而这七年,也恰恰败在这八个字上。
最该相互扶持,携手并进的爱人,在爱情的起点时便掉了队,无关喜欢。
就算陆昙对她也有点喜欢的苗头又如何呢?她们依旧是不能分享真实的喜怒哀愁,无法共同承担彼此的状态。
这样的感情,迟早会被时光消磨殆尽的吧?
想到这,温盏沉沉地叹出一口浊气。
浴室的门外此刻传来声响,门外那人试探着道:“盏盏,我有话想对你说。”
温盏关了花洒却没出声,安静地等着门外那人的下文。
“之前是……是我有些任性。”那人嗫嚅着开口:“我考虑清楚了,如果打扰到你,我还是去那位师妹那里待着比较好。”
温盏神色一冷,仍是没有出声。
虚影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停顿片刻又道:“我其实之前有过一点猜想,却不知道我们原来是这种关系……”
老神仙话说到这里,温盏便不愿意再听,她重新打开花洒,洗净沐浴液后擦干身体,连润肤露都没涂便裹着浴巾出来,凝着眉目道:“我们什么关系?”
陆昙讶异于她动作的迅速,愣了两秒才道:“你是我前妻,对吧?”
温盏将干发巾包好,承认道:“是。”
“抱歉,我之前不记得这些,只想着黏着你,给你带来不少麻烦。”虚影微微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所以你想去找舒城?”
虚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情绪却背叛了她。
温盏清晰地感受到属于老神仙的复杂情绪,像是遇到暴雨的疲惫旅人,无处可依,只得找到一个将将能容纳人的遮蔽将自己蜷缩进去。
无助又压抑。
“陆华优。”温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坦诚自己就这么难吗?”
“你是真的要去找舒城,还是存着别的想法?”
“我如今连触碰你都做不到,更学不会温瑜那些和魂魄打交道的技能,我只是因为仙元的缘故,恰好能看到你听到你说话而已,有什么需要你忌惮的?”
“别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你到底什么心思。再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的信任,连一句实话都不肯对我说吗?”
面前的虚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是这个意思。”温盏明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真的要去毕舒城那儿是么?”
老神仙抿住唇,又跟她玩沉默是金。
温盏被气笑了,不再跟陆昙浪费时间,直接拿手机要去打电话:“行,我这就让毕舒城把你领走。”
只是她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一股阻力挡住,定睛一看,却是虚影攥住她的手腕。
温盏的惊讶未能如期显在面上,虚影的动作便失效,两人再次恢复无法触及彼此的状态。
“我不想去毕舒城那里。”老神仙下定决心道:“别人说什么我都可以无所谓,可我不能不去考虑你的想法。”
“我喜欢你,可我也知道我的喜欢不能建立在你的负担之上。”
“你比我要重要,你的安危,你的需求,你的任何事,包括……你的情绪。”
“盏盏,你不知道,在听别人谈到我们的关系之前,我以为我在之前有追求你。”
“所以你也不知道,听到别人喊你是小姑妈,而我是小姑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可我也没想到,我们的婚姻会在我失忆之前,已经先一步走到结局。”
“为什么离婚这件事,截至目前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哪怕想要告诉你我内心的感受,又该从何说起呢?”
“我甚至都不记得,我做过什么。”
“但我知道,一定是我做错事了。毕竟,感觉不会骗人的。”
“盏盏,除了尊重我们的结果,我还能怎样呢?我如今连挽回的资格都没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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