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世界，天空湛清明媚，云层飘飘荡荡，如薄薄而又绵密的白雪堆块。
明凤阙带着他，自空间隧道跃出，没有直接降落地面。
就着这个姿势。
代码里暗浮暧昧的片段还没有散去，初晴空本该继续想办法找机会，等宿主稍稍放松的时候，变成一束代码飞进系统空间，从他的怀里离开。
但是他微微歪头，被若有似无的代码驱使着，忽然凑近了他。
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巧巧，舔了一口他的喉结。
“！”
明凤阙抱着他的手臂霍然收紧，似乎血液从喉结开始沸腾澎湃，力道大得要把他碾成怀里的蝴蝶。
初晴空再不喊要死了：“痛痛痛！”
“刚刚……”
“啊啊啊啊不要提！”
“……”
明凤阙默然，知道初晴空现在还没有半点开窍，刚刚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故意，只是为了试一试这件事情好不好玩，像一只做了坏事的萨摩耶，无辜又狡黠地看他的反应。
但是。
只要不是他的错觉就好。
凤凰柔软雪白的羽翼，一霎舒展，遮天蔽日，在阳光之下显得绚烂华彩，每一根羽毛的羽尖都闪烁着金灿灿的晨光。
“初初，要不要去天空上看看？”
“哎？”
初晴空第一次没有化为一道代码，回到系统空间，隔着冷冰冰的大屏幕，作为以任务为先的系统查看宿主的动向。
他成为修真界第一个有着趴在凤凰身上殊荣的人。明凤阙化出原型，偌大的冰凤凰振翅飞翔，在广袤无垠的天空划去，所经之处，湛蓝碎冰细细簌簌地降落一地。
凤凰的背羽根根竖直，趴上去却厚实柔软，一碰即倒，像一块天然上好的棉毯，还能起到挡风的作用。
他扶着他的羽毛直起身体，无比新鲜地以人类的形态，感受到越过天际时、迎面呼呼吹来的风。
那么狂大、那么轻松，似乎与自由有关的一切美好的词语，都蕴含在天空里。
他的长发被风糊了一脸，微微偏头，一手伸出，拂开快要吹到眼睛里的白发。
雪山之巅清风扑面，远远曲池光华流转，白云翩翩缭绕，一层接连一层，像海浪旁边细细的白沙滩，被浪花扑打出氤氲的水雾。
山河人间，尽收眼底。
“喜欢这里吗？”
明凤阙的声音响起，让人想到一曲清笛，轻缓悦耳的空灵长调里，有瞩目的星光闪烁飞舞。
冰雪灵气在他的催动之下，将天际染得冰彻如琉璃。
初晴空被风吹得弯起眼睛，声音透过风声：“喜欢！超级喜欢！”
他知道的，其实很难有人能够拒绝他的宿主们。
就拿明凤阙举例，冰凤唯一血脉，但又不是那种高冷到失去人气儿的凤凰君主。
他不像时惟之冷硬强势，不像裴辞以恣意妄为，只要他愿意，他能展现出全世界最完美漂亮的一面，字字句句真心流露，只给他一个人看。
“我想你的名字与天空有关，所以一直都想带你看看这一幕。”
明凤阙眼睫微垂，换一个角度飞行，羽翼流光溢彩，声音如凝冰碎雪。
他似乎轻轻一笑：“我原先对天空没有多大的上心。谁会在意一抹云的变化，一阵风的来去，一片夕阳的沉浮。但是你来之后，我第一次觉得，天空的景色美好而幸福，是应该与你一起分享的。”
初晴空微微抬起眼睛，在他眼前，日落降临，火红如烧的虹彩漫天漫地，自遥远的地平线一路蔓延到面前，似乎触手可及。
主神空间只有单调的流线白与黑，他的上班时间里，见到最多的也只有枯燥的薄薄一块大屏幕。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人间界的晚霞。
这片能灼伤眼底的暮色里，夕阳降落，流光溢彩，映照在他的脸上，雪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宛如蒸腾漂亮的红晕。
初晴空眼里水光盈盈：“……”
呜哇哇哇哇哇，宿主你这样会让一只系统感动的！
不行，他可是要退休的人！区区一点天空，怎么能这么直接地打动他！
初晴空恋恋不舍，目光还追逐着灿烂虹霞，将霞光一一拍摄入系统空间的相片册，白皙柔软的手却已经一点点下降，最终覆盖在了凤凰的背羽上。
那片羽毛洁白无暇，犹如冬日经久不化的霜雪。
初晴空神情犹豫，脑海中天人交战。
……但是也没有那么天人交战。
他狠狠地、用力地、毫不犹豫地，扯了一下。
明凤阙羽毛一疼：“……”
？
他向来智慧过人，然而此刻却几乎脑中空白地思索了一秒。
在他带着初初看夕阳日落的时候，初初伸手扯了他的羽毛。
……很好。
他面无表情，以最高速度俯冲而下，落地时带起一片飞沙走石，身边想要靠近的群鸟惊得扑棱翅膀飞远。
他家系统。
气死他算了。
*****
仙尊宫，仙音环绕，群鸟盘旋。
明凤阙把初晴空带进了最大一座主殿。这一处主殿建立在灵力条件最优越的灵脉上，又占据最大的地理范围。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但最初便是按照双人规格所建，只等待另一位主人的入驻。
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浪猫猫，通身灰蒙蒙，困在高高的仙桐树上，因为太高而害怕地缩成一团。
“咪呜咪呜，”声音小得听不清楚。
初晴空撑在窗边。
他抬头看高耸入云的仙桐树，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神话传说中凤凰栖居的仙桐，和一般的树不可同日而语，起码有一个十层楼的高度。不知道这只猫猫是怎么上去的，现在想要下来也很困难。
遇事不决，呼叫宿主。
明凤阙很快被他叫来树边，抬眸看了一眼树梢上的小白猫，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带了笑意：“初初要救它？”
“救！”
“嗯，我们初初最善良了。”
明凤阙没有亲自上去抱它，似乎非常随意地轻轻扬手，一道坚冰搭建成梯子模样，在平地上拔地而起，一寸寸向上生长，直到停留在猫猫的面前。
长梯冰晶剔透如琉璃，宛如神迹一般不可思议。
流浪猫又“咪呜”一声。
明凤阙微微垂眸，心中有些了数。
这已经不是他在初晴空面前第一次做这种看上去很华丽漂亮的事情了，这一次，初初应该也会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他眉眼微微一低，升上几丝暗恼。
可惜初初的功能模块里从来没有加载过审美的模块，不然自己早就赶在另外两人之前得手，还有他们什么事情……
“哇！”
初晴空又惊又喜、充满夸赞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仿佛下一秒就要翻出窗外绕着天梯转圈圈，“宿主好厉害！梯子好帅，我也好想玩啊！！”
明凤阙诧异：“初初……？”
他注意到了他专为他建造起来的冰梯，居然破天荒地夸赞了？
接下来一句，是不是就要说他比其他两位宿主好得多，只有他的极冰才能展现得这么漂亮？
就在此时。
流浪猫“咪呜咪呜”地走下天梯，爪爪迈过最后一阶冰晶梯子的时候，不小心打滑，在这么一点距离滚了下去，落地面洞里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狗吃屎。
初晴空一下忘掉了刚刚想说什么，重新看向明凤阙。
他的眼神认真通澈，从由衷喜悦转而变得十分控诉，让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宿主！猫猫不能走这么滑的梯子，容易摔跤，好看也不行！你是不是故意的——！”
明凤阙：“……”
刚刚预想的表白没有了，他神情莫测，金眸划过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阴沉，微微下移，盯住了很快刨出洞洞的猫猫。
这猫。
是哪个宿主派来的，故意的吧。
……
因为初初的坚决要求，流浪猫猫从此住在了仙尊宫殿之内。
明凤阙发现他现在审美模块大有进步，于是碰了软钉子，但并不放弃，再接再厉，暗中计划一些不着痕迹表现自己的机会。
——虽然还是屡战屡败。
换一种方法，卖惨，同样屡战屡败。
明凤阙端了一盘散发清香、五彩斑斓的糕点，喂到初晴空的嘴边。
他微微垂眸，说世人都认为妖族天生冷血，曾经的他受到不少歧视，比如宗门的人，自始自终不相信他。
初晴空神情无辜，回答敷衍至极：“哎？好惨哎。”
只有四个字。
“但是……现在我愿意和你一起耐心收养猫猫，和你一起好好生活，包揽一切琐碎小事。”
明凤阙的面容在光影下尤为清晰，金眸闪烁着细碎的晶光，有些清冷的目光却极具侵占性：“这盘糕点是我亲手做的，初初觉得好吃吗？为了给你做这盘小糕点，我在膳房待整整了两天呢。”
椰汁糕、糖蒸酥酪、玫瑰酥、松子穰……
初晴空眨眨亮晶晶的眼睛，缓缓地咽下糕点，很有一些动摇心疼的模样：“哎？这样不好吧。”
在长久又持续的攻势之下，他似乎终于动容。
“没关系，”明凤阙轻轻一笑。
如果这里是时惟之，他只会将初晴空牢牢地盯在怀里不放过，卖惨这个词都在他的字典里并不存在；如果这里是裴辞以，一定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为自己强硬地争取进一步亲密接触的资格。
但是这里是明凤阙。
明凤阙只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就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自己烙下的印记，随后轻轻揭过，将话题自然而然地来到下一章。
“你觉得好吃就很好，这样我就觉得满足了。”
初晴空眼泪汪汪，放下叉子：“宿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的意思是，整整两天的时间，应该能做多少任务啊。”初晴空眼泪哗啦啦，痛心疾首，仿若已经看到了离他远去的积分，“呜呜呜呜呜你浪费了好多KPI！！”
明凤阙：“……”
他面容沉静，喉结忍不住微动，声线冷冽道：“……初初，你真的觉得我只想做任务吗？除了任务，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他终于想要挑破这一层已经薄到一触即碎的窗户纸。
“嗯？别的事情？”
初晴空果然听进去了他的话，神情有些沉吟，再度抬起眼，蓝眸毫无杂质，亮闪闪地看着他，似乎恍然大悟，随即道：“是……那种……啊对哦，你也是25cm。”
明凤阙的目光陡然暗沉下来，眼尾发红，犹如燃烧着燎原漫天的野火。
他真的被气疯了，这一刻的声音竟然是柔和的，还带着浅浅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初初，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叫做，我也是25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