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床上四件套柔软蓬松,充满了太阳温暖的气息,可专属于洛洋的清新味道却被覆盖的所剩无几,霍邵哲大睁着眼睛倒在被褥上,不断回想起洛洋刚才的眼神,看天花板上的灯都格外不顺眼。

  他从一开始就不明白洛洋为什么会答应和他结婚,洛洋的对他极少遮掩喜恶,他的柔和是真,讨厌也是真,是霍邵哲太过沉迷和他相处的时光,在刚才那一刻才重新想起,洛洋很早之前就已经表现出不愿和他有瓜葛。

  只不过这一次相遇,他比以前温和了许多,洛洋将所有的尖锐都被包裹起来,霍邵哲便忘却了这件以前清晰知道的事。

  霍邵哲明白或许应该远离洛洋,可闭了闭眼,却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离开,他也不深究其中原由,只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地方去才留在这里,本就是温婉给他们买的,自己在这里是名正言顺。

  但不管怎么自我安抚,不甘心还是很浓烈,霍邵哲从来都看不清洛洋的内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他,洛洋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一生气就是疏远,背上的外壳一次比一次坚硬,独独将霍邵哲牢牢挡在了外头。

  可明明一开始洛洋也是很喜欢他的。

  洛洋会跟着温婉软软的叫他阿哲,替他向霍旭寅求情,把零花钱省下来给他买零食,那时候霍邵哲怎么都没想过他和洛洋会走到现在的境地,而一切的改变总是来的很突然,让霍邵哲都来不及反应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洛洋刚住进霍邵哲家时,身体似乎不是特别好,各个方面都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怎么开口说话,面对别人的提问总要多几次才能后知后觉的回答,反应很是迟钝,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霍邵哲那时候小,霍家俩夫妻在这种事上避讳,不带着他出人医院,他也就不清楚洛洋身上的是什么病,只知道那几年洛洋一直都没能正常上学,是找了老师在家里上课。

  霍邵哲当时很羡慕洛洋不用早起不用离家,好几次夜里和他窝在一块儿睡觉时就要嘟囔不满,说着也想生病这种话。

  每次这种时候洛洋都会不高兴,板着一点也不凶的小脸,磕磕绊绊的教训他:“生病……不好,一直……一直待在家里也……也不好,阿哲天天……都能出去玩,我就只能待在家里,阿哲学校里可以有……有很多的同学和朋友,我就只有阿哲……一个,而且生病真的很……很难过,吃很苦的药,有时候还要……打针,阿哲怕……怕不怕疼?”

  霍邵哲缩进被子里,只露出的一双眼睛早早就被洛洋的话吓得眼泪汪汪,想逞能装勇敢,却怎么也说不出不怕,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吐出一声:“我怕……”

  “所以不要……生病,不生病就……就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天天都能出……去玩了。”

  那晚洛洋说这句话时眼里闪着光,霍邵哲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的洛洋同样羡慕着自己,憧憬着可以走出房门,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上学,那些年来的生日愿望也都是雷打不动的这一个,洛洋曾经说过,闪烁的每一簇烛火都是他对自由的向往。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诚心,洛洋的愿望在霍邵哲升入初中后终于被实现,那年暑假,霍邵哲第一次陪着洛洋去医院检查,具体什么项目已经不太记得,但出来的结果显示洛洋一切正常,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所有人都为洛洋高兴,霍旭寅更是当场就问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洛洋立刻便仰着笑脸把埋藏了多年的愿望告诉他,霍旭寅和温婉自然也同意,但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在询问过洛洋不愿意插班后,就安排他和霍邵哲一起入学,成为了一位初中生。

  霍邵哲不太能理解洛洋兴奋的由来,那时候只觉得要上学很辛苦,甚至还为洛洋默哀,但从自身出发,霍邵哲也高兴洋洋哥哥能跟自己一起上学,因为这件事,他一整个暑假都满心欢喜的幻想那一天的到来,开学前一天更是亢奋的睡不着觉,但第二天却被告知洛洋要延迟一周才能报道,整个人又蔫儿在车里,被温婉好一阵数落。

  早早就知道的事理应不会太过激动,可当某一天,洛洋真的跟着他一起上车,霍邵哲依旧表现出难以克制的愉悦,他在学校向所有的朋友介绍洛洋,逢人就说这是他家的小哥哥。

  而洛洋却由于身体原因,在此之前都被关在家里,面对陌生人时常不适应,可每当霍邵哲同外人说起他时,他也从没叫霍邵哲难堪,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对着人温和的微笑,软软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洛洋。”

  霍邵哲喜欢洛洋在身边,喜欢别人称呼洛阳为“霍邵哲哥哥”,他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目光所及之处,他可以给洛洋介绍朋友,可洛洋却不能结交他不认得的人,在霍邵哲心里,洛洋一定要把他放在第一位才行。

  那时的霍邵哲对洛洋就有着不寻常的独占欲,而洛洋起初也一直都很配合,他们从不吵架,即便霍邵哲闹情绪,洛洋也总有办法让他舒心。

  霍邵哲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变故来的总是措不及防,转变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霍邵哲等着被老师叫走的洛洋一起回家,然而直到班里走得最晚的同学离开他也没能等到洛洋。

  霍邵哲心底升起担忧,他急忙跑出教学楼,和司机再三确认,可得到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是没见过,洛洋在学校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那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想法浮现,天马行空的一个比一个离谱,霍邵哲心里发慌,他一层楼一层楼的找,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的汗沿着鬓角落在沿途。

  直到在教学楼后方的角落看见蜷缩成一团的洛洋,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霍邵哲有些恼怒,他快步上前拉起洛洋,可要开口的话却在洛洋湿润的眼眸中卡在了喉咙,急转直下的出声就成了温和的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报仇。”

  洛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回了被他拉着的手臂,安静的走在前头。

  那天是霍邵哲第一次感觉到洛洋的固执,他不想说,就是霍邵哲再怎么软磨硬泡他也一个字都不告诉他,即使后来温婉发现他情绪不对开口询问,也没得到任何的答案。

  霍邵哲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想起那天,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洛洋似乎一夜之间将他整个人都讨厌了个彻底,他不和霍邵哲说话,拒绝他所有的示好,甚至除了上下学,他不再愿意和霍邵哲待在一起。

  而霍邵哲,他出生时霍旭寅的事业就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是个准富二代,从小骨子里就有高傲,只是因为是洛洋,所以那样的态度他也不去计较,可不管怎么样心里终究积压着火气,彻底的爆发也只需要洛洋不再将他看做第一,把温柔给了别人。

  霍邵哲看见洛洋和其他人走在一起是个意外,带来的怒火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上前,就站在洛洋和那位女同学之间,满是怒意的脸色吓了小姑娘一跳,她下意识看了洛洋一眼,被霍邵哲轻推了下肩膀后腿了两步,女孩立刻就掉下眼泪,洛洋眉头一皱,挡在她面前,终于对霍邵哲说道:“你干什么?”

  霍邵哲猛地盯住他,不再管旁边的女孩,拉着洛洋的手腕把人拖进了厕所。

  洛洋拍打着他的小臂挣扎,却因为惦念着霍邵哲年纪小没用上什么力,最后只得无奈的被推进了厕所内侧。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不理我?”霍邵哲大声质问。

  而洛洋则低着头,似乎不太想理会他,淡淡的说着:“没怎么,你别闹,等一下要上课了。”

  说着便绕过他要往外走,霍邵哲自然不肯,上手想再次拉住他,洛洋却表现的很是厌恶,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猛然发力打开了霍邵哲靠近的手。

  被拍打到的指尖隐隐作痛,霍邵哲一愣,神经蓦地受到刺激,眼里瞬间被怒意浸满,也不管用上了多大的力,迅速扯上洛洋的衣领,勒着他的后颈暴力的往自己身边拽,洛洋挣扎着反抗,可身形上差了一截,力量也就比不上,无论他怎么拼命后退,身体还是会被动的朝霍邵哲靠近。

  五月份的单衣不堪重负,在拉扯之间从领口向下撕裂,朝着肩膀弯出了一道弧度,暴露出洛洋胸口一片白皙的皮肤,他慌忙的收手遮挡,反抗的力道随即减小,霍邵哲来不及收手,顺势将他再次甩向内面,洛洋来不及抬手支撑,挡在胸前的小臂重重砸向墙壁,尖锐的疼痛叫他克制不住痛呼了一声。

  霍邵哲听见了他的呼声,刹那间便收了满身的戾气,有些担心的想上前查看,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外:“你们在干什么?!”

  一旁还跟着刚才和洛洋在一起的女孩,她指着霍邵哲说:“老师,是霍邵哲,是他要欺负洛洋!”

  洛洋皱着眉转身,颤抖的手臂已经开始红肿,高起了一片,和光滑的手背形成刺目的对比,老师年纪不小,看到这样的场景却还是被吓了一跳,也没心思计较其他的事,快步上前询问洛洋:“老师看看,手能动吗?前后摆一摆,这样痛吗?”

  洛洋听话的在班主任的指挥下动了动胳膊,确定没伤到骨头之后女老师松了口气,冷下脸将两人都带回了办公室。

  她让洛洋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要给他擦药,洛洋看也不看女老师就抢过她手里的药膏拒绝:“我自己可以。”

  女老师尴尬的看了看低着头的洛洋,转身开始教训霍邵哲:“你怎么可以欺负同学?更何况洛洋还是你的哥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你跟老师说老师不能帮你解决吗?”

  “是他不好好说,我就算告诉老师你,他不愿意和我说话,你能逼他吗?”

  班主任因为他顶嘴脸色铁青,甚至没去深思霍邵哲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难堪,气愤的拿起手机对他说:“还会顶嘴!我是教不了你了,叫你父母来亲自教你!”

  “没有必要,”洛洋在这时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要拨号的手:“我是他的哥哥,我们之间的事就是我们家里的事,到时候我自己会和爸爸妈妈说,就不用麻烦老师叫他们过来一趟了。”

  女老师一时间有些为难,身为老师,班里的事她该解决,但洛洋说的也没错,他们两人情况特殊,分的细了,算是家庭矛盾,如果这样看,她插一脚就有些多管闲事,而且不管什么事,扯上了父母难免都要更加的麻烦,她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我会和家长说,也会告诉他们不是在学校发生的,老师可以放心。”

  洛洋的话彻底打消了班主任的犹豫,她咳嗽了两声,又堂而皇之的说了几句不甚重要的话后就让他们离开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霍邵哲:老婆不理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