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经年情深【完结】>第147章 淡淡烟味

  夜里风急,刮得枯枝乱颤,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人们大多形色匆匆,天寒地冻,想来也是归家心切。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桥车,后车窗开着,里面探出一只手,指尖上夹着的烟在黑夜里明明灭灭。

  “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和那男孩在一起。”这人偏头嘬了一口烟,白色氤氲很快被夜风吹散,视线从看旁边坐着正发消息的人的屏幕上一扫而过。

  池律没有立刻应声,和他聊天的人发来一张自拍照,点开,放大看了一会儿,才收起手机。

  “磊哥说笑了。”

  燃尽了的烟头被扔在地上,车门打开,一只脚伸出去捻灭。

  “还叫磊哥呢,我是岁数比你大,本事可不如你,我就是个糙汉子,怎么当的起你一声磊哥。”

  池律正了神色,沉声问:“查得怎么样了,有收获没有?”

  “我的人天天在那王八蛋地界溜达,起先倒是没看出什么,那地方消费高,都是社会名流进去,管得倒算严,也还算正规。”

  “他特别谨慎,做事严谨,滴水不漏,不过这老家伙是个色胚,男女通吃,还喜欢糟蹋年轻漂亮的小孩,虐待辱骂是常有的事。”

  池律神色凝重,眉头蹙起,“除了这点,我不信他是个干净的。”

  “他当然不干净。”徐磊挪了个姿势,“我花重金买通跟着他的一个小女孩,这女孩差点没被他玩死,急着脱身,所以还算顺利。”

  “这家伙五毒俱全,放心吧,保他牢底坐穿。”徐磊疑惑道,“说起来,你好好的怎么突然跟他过不去?”

  “五毒俱全的人就该呆在五毒俱全的地方。”

  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夜总会里乐声震天,内里更是喧闹,灯光诡谲,人群燥动,每个卡座都坐满人,舞台上穿着暴露的女舞者门舞姿大胆,放肆张扬。

  角落里,一个体型肥硕的中年男人已经喝得半醉,正眯着眼望着灯光下的小姐们,臂弯里还搂着个娇嫩美貌的女子,只是画着精致妆容的眼睛里偶尔透出些嫌恶来,在男人看过来的一瞬间又换上谄媚的笑。

  他那只肥腻的大手在女孩屁股上拍了拍,说话时嗓子里卡着痰一样,声音浑浊黏腻,“哎,不行了,我老了,还不到十二点就熬不住了。”

  女孩压住眼底的嫌恶,谄笑道:“哪里,成总正值壮年,好得很呢。”

  左右坐着的人也都齐声恭维。

  明明听着就是谄媚奉承的话,但成总还是十分受用,嘴里发出粗重的笑声,一身肥肉都跟着笑声抖,没两下就粗喘着气,那张常年吸烟导致酸腐气重的嘴,压在女孩娇嫩的红唇上,片刻后转头对旁边人道:“行了,不早了,你们年轻人玩吧,我先走了。”

  说着起身,搂着女孩盈盈一握的细腰出了夜总会大门,附身钻进驶过来的车里。

  车子颠簸,成总又喝了酒,一上车就靠着座椅假寐,过了一阵,睁眼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

  此处已十分偏僻,连路灯都没几个,道路狭窄,地上还有随处扔的垃圾。

  他立马警觉,沉声问:“这是哪?车怎么开这儿来了?”

  司机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

  “你是谁?!想干什么?”他喝问的声音透出一丝惊慌,伸手去摸手机,发现兜里空空什么都没有,又立刻偏头去看身边的女孩,她脸上早已没了笑,一扬手将捏着的手机顺着窗户扔出老远。

  成总那双挤在横肉里的小眼睛立时瞪圆,满是惊恐,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肥胖的脸上,汗珠颤抖着滚落。

  车停了,司机和女孩都下了车。

  同一时间后面传来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成总惊弓之鸟般立刻转头看去,只见车上陆续下来几个穿黑色运动服的人,个个戴着口罩,还有个别几个手里拿着棍子。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几人迅速上前将他拖下车,甩手扔在地上,砰地一声,地上扬起灰尘。

  “啊——”他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往起爬,但身体肥硕加上惊慌,一时手脚软了,竟半天没爬起来。

  “你是什么人?这是犯法?!”

  后面亮着的车灯将成总满面惊恐照得狰狞。

  不论他怎么叫,面前站着的人都无动于衷,也没人说话,此时他终于知道不管说什么都起不了作用,立刻换上一张堆笑的脸,不过这只能让他显得更加猥琐恶心。

  他心里清楚,应该是哪个仇家要弄他。

  “是谁雇的你们,我可以掏双倍的钱,哦不!三倍,五倍也可以,只要放了我,今天从这儿出去,我就当不记得这事儿,怎么样?”

  此处狭窄,刚好是个风口,寒风厉声叫着,大冷天,成总油腻的脸上却不断往外冒汗。

  他话音刚落,后面不远处传来踩着碎石子的脚步声,随后一个身高腿长的男子从人群后走来,他带着口罩和棒球帽,身上一股淡淡的烟味,穿着西装,扣子开着,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衫,满身矜贵和周遭个个不入。

  成总警觉这就是幕后主使,立刻厉声问:“你是谁?!”

  对方没说话,脱了外衣递给旁边的人,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棍子。

  成总莫名觉得恶寒,吓得两股战战,“你.....”

  “砰——”

  “啊——”

  惊呼与人体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声同时响起,那人收回脚,成总还来不及求饶,身上就落下好几棍,他下手极重,成总狼狈又惊恐,连连惨叫。

  两分钟不到,这人便停了手,却连胸口都不见有起伏,好似刚打人的不是他。

  这路是石子路,成总在地上连滚带爬凄声惨叫,脸上好些地方已经挂了彩。

  “注意避开要害,皮肉伤就行。”这人沉声吩咐了一句,随后接过衣服走出街口。

  凌晨两点,颐庭府门口,黑色桥车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人,气质清冽利落,街灯朦胧暧昧,将他脸侧锋利的轮廓晕染出几分柔和。

  他从车头绕到驾驶座这边,弯腰道:“今天麻烦磊哥了。”

  “说这些做什么,赶紧上去吧,怪冷的。”

  “好,路上小心。”

  等车开走了,池律才转身往小区里走,夜里风急,池律却走得很慢,直到觉得冷风将他身上的戾气吹散了,才抬脚进了电梯。

  这个时候,想来唐松灵已经睡了,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他有没有做噩梦。

  他想得认真,电梯门开了又关上才反应过来。金属材质的电梯门光滑,上面映出池律冷白的脸。

  眉目深沉,面色冷冽,他看着那双没有神采眼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

  好久,他又按开电梯。

  本以为只会在玄关留一处照明灯,不想一开门灯光大亮,池律来不及反应,就见眼前扑过来一个人,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便抱了满怀温热。

  他一身清寒,捧着这样的暖意,竟差点落下泪来。

  “怎么还没睡。”他将人揉进怀里,贴着人耳朵轻声问。

  “睡了,又醒了。”唐松灵用手圈着他的腰,“今天风大,外面冷吗?”

  “不冷。”但又想起什么,突然抬手推开怀里的人,“我身上寒气重,你别受凉了。”

  “没事。”唐松灵不撒手。

  “还没事?”池律背过手握住环在后面的手,低头亲了下他,“手这么冰。”

  “你现在真把我当木槿花养着。”唐松灵笑道:“我可是单手扛水泥袋的真男人。”

  “松灵是男子汉,但我宠我的,咱们不冲突。”池律在沙发坐下,伸手将唐松灵抱起来放在腿上,揽着他后背牢牢压进怀里。

  他穿着外出的衣服,材质稍硬,唐松灵则穿的柔软的睡衣,将他这样抱着,竟觉得这人没骨头一样,这份温软让人心里酥痒得厉害,池律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闭起眼,鼻尖萦绕着他刚沐浴完的香气,半晌都没再说话。

  “怎么了?”唐松灵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问道。

  “没什么。”池律懒懒得回着,像是累极了,“就是很想你。”

  “想我啊.....”唐松灵语气低柔缠绵,“怪不得刚才做梦,梦见你说想我,我就醒了。”他扬起脑袋,刚要能枕在池律肩膀上,“以前总以为身居高位的人要什么有什么,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但现在才知道,这辛苦,也是常人受不来的。”

  “不辛苦。”池律一下一下吮吻着唐松灵的脖颈,“只是你不在,我总觉得时间过得慢。”他闭着眼,鼻息喷着皮肤上,唇瓣在脖颈上游移。

  唐松灵贴着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转身面对他坐着,低头在他衣服上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那股常有的冷香钻进鼻腔。

  “你吸烟了?”唐松灵惊道。

  池律愣了下,坐直身体,和唐松灵拉开一点距离,开口时声音有些沉,“没有,是不小心沾上的。”

  “哦....”唐松灵嘴里应着,却莫名觉得他心里有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吸烟了。”

  “你不喜欢烟味?”

  “倒也不是,但烟不是个好东西,能不碰还是尽量不要碰。”

  “嗯。”池律抬手顺了顺唐松灵脑后的软发,“今天身上确实沾了灰尘,得好好洗漱。”

  他抱着唐松灵站起来走进一楼客卧,将人放在床上,看着他躺好,仔细掖好被子,附身吻了吻,道:“睡吧。”

  唐松灵却并不闭眼,瞪着一双黑又圆的眼睛看池律。

  池律在床边坐下,抬手抚着他的发鬓,低声问:“怎么了?”

  被问的人不说话,只管直直看着他,但很快,便感觉到左手心里钻进一只比他小一圈的手。

  池律立刻反手握住,用掌心捂着唐松灵冰凉的指尖。

  唐松灵笑了下,眼睛亮亮地看着池律,“能留下来吗?”

  池律愣住,好半晌,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怕黑吗?”

  “不,我想....你陪我睡,好吗?”他脸颊不知何时红了,又问得很轻,带了点小心翼翼。

  池律心口滞涩,这几日压在心头的事他一直在下意识躲避,每每要开口时,看着唐松灵太过干净的眼睛,又太怕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于是一拖再拖。

  可此时,他知道自己侥幸偷来的片刻温暖要到期了。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艰涩道:“松灵,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离开。”

  他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词都很用力,要重复好几遍才能说下去,可每说一个字,心里就痛一分,绝望就涨高一分,胸口像塞了一朵浸了水的棉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唐松灵终于察觉到不对,从被窝钻出来坐直身体,急道:“你怎么了?”

  池律脸色发白,连唇瓣都没有颜色,他说,“我能再抱抱你吗?就一会儿,之后所有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唐松灵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就点头道:“好。”

  他往床边挪了挪,钻进池律怀里,低声道:“没关系,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不要逼自己,或者,等你觉得可以平静说出那些事的时候再讲,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先离开你。”

  “永远?”池律声音低低的,却透着强烈的不安。

  “对啊,永远。”他歪头蹭了蹭池律的脖颈,温声道:“我保证。”

  他感到圈在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些,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睡衣。

  池律的心跳缓而重,唐松灵的性心跳则快而轻。

  “好,永远。”

  他握住唐松灵的手,用力提了下嘴角,开口时心口疼得喘不上气,“之前说过要跟你说一件事。”

  唐松灵退开身,看着他道:“嗯,我记得。”

  “我最近查了一些事。”他不敢看唐松灵的眼睛,怕自己没勇气继续说下去。

  “嗯,还有呢?”唐松灵轻声问。

  “四月十五晚上。”

  窗外夜色泼墨般浓,似乎再也不会亮起,可能是夜深了,远处都没有灯光,世界很安静,所以池律干涩沙哑的声音越发清晰,唐松灵偏头看着窗外,静静听他说七年前的那场阴谋。

  听到最后又开始发愣,声音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觉得有些奇怪,他就是谈了个怜爱而已,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需要这么多人对他下手,起初以为这件事的参与者只要韩庄和路政儿。

  没想到还有还有池律他爸妈,被连带的还有贺旗和李阿姨。

  四月十五,本是个月圆之夜,但该圆月没有圆,却出现这么多妖魔鬼怪。

  还真是热闹。

  “松灵.....”耳边响起池律发颤的声音。

  唐松灵回过神,视线却仍然漂浮着,像是不知道该看什么,“你先出去吧。”

  池律愣住,漆黑的眼睛里立刻爬上惊恐,他急促喘了口气,声线抖得不像样子,“.....你说过的,永远.....”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池律张了张嘴,半晌只道:“好。”

  他转身出去,将门轻轻带上,他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时间变得无限漫长,直到身体僵了麻了,血液不流动了,眼前开始天玄地转,等得视野开始焦枯,黑沉的屋子又重新亮起微光的时候,眼前关上的门才又重新打开。

  唐松灵哭过,眼睛红肿着,但已经不见了泪水。

  “进来,给你看样东西。”

  他说完又转身进去,开了大灯,周围瞬间大亮。

  唐松灵打开衣柜,从最下面拿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走到池律身边坐下,将铁盒子放在地摊上,“坐下。”

  池律的视线一直追着他,闻言立刻坐在唐松灵对面。

  他手伸进脖领拽出一个根拴着小钥匙的绳子,将又盒子上有些生锈的小锁打开。

  似乎预感到要看到什么,池律心跳得厉害,直到真的看见,眼睛变不自控得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