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经年情深【完结】>第139章 追踪韩庄

  穆宁脸色煞白,直直盯着桌面上放着的一份信息档案,“齐盛天?”她声音嘶哑难听,像被谁掐住脖子了。

  池律神色骤变,回过神立马低头对蒙蒙道:“你先出去玩,我和你妈妈说点事。”

  待小孩一出去,池律将门反锁,回转过身走回桌前,沉声问:“你认得这个人?”

  “认、认得......”

  “他是什么人,现在在哪?”

  穆宁恍惚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七年前他就不见了。”她急促得吸了口气,道:“他是....蒙蒙亲生父亲.....”

  “什么?!”

  穆宁踉跄了下,伸手拿起那张表,嘶哑道:“他根本就不叫齐乘风 ,他真名叫齐盛天。”

  “现在还能找到他吗?”

  穆宁愣愣摇头,“找不到了,七年前我就找过,他像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你找他干什么?”

  “他是以前跟在韩庄身边的混混,韩庄在逃,查不到线索,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人了。”

  “韩庄?!”穆宁瞬间瞪大眼睛,“那....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池律直直盯着穆宁,“你和这人在一起,难道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韩庄?”

  “.....没有。”穆宁摇头,“我是上大学后才和他认识的,可是高中的时候我也没见韩庄身边有他啊。”

  池律沉默片刻,慢慢踱到窗边站着,神色沉得厉害,约莫两分钟后,声音低低响起,“给我一根蒙蒙的头发,如果他这几年犯过事,在公安系统里肯定有记载,用蒙蒙的DNA 做对比很快就能找出来。”

  “好,好.....”

  当天下午蒙蒙的头发就被送去检验室了。

  本以为已经走投无路,不想一次偶然竟让前路又柳暗花明。

  五天后。

  下午四点,池律从办公室出来,大流星步走向电梯,直到坐进车里握上方向盘,池律才发觉自己全身紧绷着,他深深吸了口气,驱车出了地下车库,往城外郊区的一处工厂驶去。

  车子飞驰在绕城高速上,刺骨的冷风顺着大开着的车窗灌进车里,很久,直到池律觉得自己足够冷静,才将车窗升上去,给唐松灵打了个电话。

  “喂?”他声音轻快,好像很高兴,“不是在上班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池律听着他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心中逐渐安定不少,低声问:“在干什么?”

  “.....又当没听见,好吧,还真的不想我,看来我得加把劲了。”他似乎很无奈,叹道:“就闲着,刚刚把穆宁和蒙蒙送走,我才进家门。”

  “嗯。”池律道:“我今晚有事可能不回来了,你自己做点晚饭,记得按时吃药。”

  “啊.....今晚都不回来吗?”

  “有可能。”

  “好吧.....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晚上早点睡。”

  “嗯.....”

  对方情绪明显低落,池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渴望唐松灵,却不敢太放肆,他能预感到离七年前的那天夜晚不远了。

  很快,他和唐松灵中间隔着的那块布会被他亲手掀开。

  这几天晚上他总睡不好,半夜时常惊醒,却意外发现自己能想起梦中的场景了,可他觉得还不如想不起来,梦里唐松灵嘶声力竭质问他的样子,失望至极的眼神,每每都能将周围所有的空气掠夺。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

  听筒又传出唐松灵低低的,有些迟疑的声音,池律猛地回神,沉默片刻,低声道:“等我回来了就告诉你,很快。”

  下午五点,市郊工厂。

  “齐盛天,外面有人找你!”厂房里大型机器轰隆隆作响,一个穿着蓝色工服的中年人提高声音冲正在搬东西的年轻人喊。

  “来了!”年轻人将原料放下,给旁边交代几句,就小跑过来,擦了把汗问:“谁找我啊?”

  “不认识,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吧。”

  “弄完快点回来,工位上缺人手。”

  “好嘞!”留着寸头的年轻人边往外跑边高声回了一句。

  出了厂房,外面果然站着两个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男人,见他出来,立马快步走到他身边,齐盛天早年也是个社会混混,一看这架势立刻汗毛倒竖,调头就往厂房里面跑,不想对方早有准备,两边人迅速从两边靠近,截了他的后路。

  “齐先生,我们老板找你谈点事。”

  “什么事?我不认识什么老板。”齐盛天脑门直冒汗。

  “没关系,我们老板认识你。”说着,两人架着齐盛天胳膊往远处工人休息的简易板房走,“这边请。”

  “这明明就是挟持!有这么请人的吗?!你们再这样我喊人了!”齐盛天挣扎着,但他一个人根本敌不过两边架着他的满身腱子肉的男人,只能嗓门大点。

  可不论他怎么折腾,还是被人拖了进去,身后的门又被关上了。

  齐盛天立刻回头扑门上,咣咣咣拍了半天, 没人搭理,才转头看向这间房子里的另一个人。

  他西装革履,精致好看,厂子里不干净,但他的黑皮鞋上一丝灰尘也没有,正低头翻看着什么,齐盛天明白这就是找他的那个“老板”。

  打量了一会儿,齐盛天鼓起勇气问,“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池律手上翻着资料,并未抬头,问他,“你两年前就在这家工厂做工人,六年前因寻衅滋事蹲过大牢,七年前在社会上混,有个化名叫齐乘风?”

  齐盛天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这人把他调查的清清楚楚,“你.....你到底什么人?!”

  池律合上资料,抬头看向他,“不用紧张,问你点事。”

  “什、什么事?”

  “七年前的事,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年轻人立刻哆嗦了下,池律眉宇间瞬间变得黑沉。

  “那么早的事,我怎么会、会记得.....”

  “没关系,慢慢回忆。”池律不疾不徐道:“我说,你听,可能就想起来了。”

  “韩庄,这么名字应该还记得吧?你早年跟着他混,后来他入狱了,但有人捞他,导致轻判,知道帮他的人是谁吗?”

  齐盛天听他把自己的过往一一道出,吓得脑门上的汗唰地下来了,“这我真不知道,我就一小混混,哪能跟这种有权有势的攀上关系。”

  池律抬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继续道:“他服刑期间,你到处受挫,后来谈了一个女朋友,才开始干正经工作,后来韩庄出狱,他又第一时间联系你,说要干票大的,佣金很高,你没法拒绝,就又答应了,对吗?”

  齐盛天脸色煞白,豆大的汗滴颤颤巍巍顺着脸颊滚下去,半晌,才哆嗦着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没有杀人,我帮忙报警来着.....”

  “什么意思?”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他进局子之后我就没在京城呆了,到处乱跑来着,后来在津市遇着我前女友,我们处得还挺好的,她有个朋友叫什么灵来着,是个男的,我一开始以为她跟那男的勾搭,后来才知道是朋友,韩庄出狱之后来联系我,说要教训个人,确实佣金很高,.....我本来是答应来着,结果一次无意中听见他要教训的是人正好是我前女友的朋友,临了那天我说肚子疼去不了,但是跟着他偷偷跑到那地儿看了,我也没进去就在外面听,后来听着动静是出了人命,我才赶紧报警,之后就跑了,再没再京城待过,这两年才回来。”

  他说完,对面站着的男人好半天没动静,只盯着他看,不出一回儿就给他看得浑身发毛,又哆嗦着补了几句,“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不然天打雷劈,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不干杀人越货的事,韩庄这孙子居然杀人,不过我打听了下,听说他没被抓住,跑了。”

  对面站着的男人这才动了下,沉声道:“今天来问你的就是这事,听说你跟他关系铁,知道他藏哪了吗?”

  “.....没,这我哪知道?”

  “再想想,他有没有无意间提到过什么去处。”

  他声音不大,平缓没有起伏,但每个字都充斥浓烈的的压迫感。

  齐盛天欲哭无泪,“不是,我真.....”正说着,突然停了一下,犹豫着道:“之前好像听他提起过他姥姥家在陇原那块,不过他姥姥一家早就不在了,没什么亲人,也没见他回去过,我就知道这一个地儿,再没了。”

  板房窗户很小,房门又关着,因此房内关光线很暗,池律脸上晦暗不明,那双黑眼睛盯着齐盛天直冒汗。

  “真没了,我就知道这些。”

  “你没和他联系过?”

  “真没有,我发誓,我早就改邪归正了,哪能和杀人犯联系。”

  约莫几分钟后, 池律才点了下头,“好,但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能继续上班了。”

  “啊?你你你什么意思?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还要怎么样?”

  “协助警方。”

  “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翻案了,怎么能可能再查。”

  “我说能就能。”

  从板房出来,天已经彻底暗下去,池律在车里静默着坐了很久,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

  他想听那人的声音,想听他说话,不管说什么,哪怕是呼吸声,都想听一听。

  但他心里不安稳,或者说,从整件事被揭露开始,就没有安稳过,他时时刻刻设想着唐松灵知道幕后操作有他父母的参与时,唐松灵会作何反应,可设想了千千万万遍,每次得到的结果都让他绝望。

  唐松灵总是笨拙得使尽浑身解数对自己好,他不会追人,只是每天都要重复一遍“我爱你”,望过来的眼睛总是盛满热切又纯澈,他无法想象如果这双眼里装满恨意、失望,自己该怎么办,有时候夜半惊醒,他甚至会生出一些绝望又疯狂的念头。

  ——把他关起来,关在自己身边,不管他是爱是恨,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铃声突然响起,池律猛地被拽回现实。

  “喂。”

  “池哥,汇款明细查全乎了,马上就给你发过来。”

  “嗯,辛苦了。”

  “还行,不过也确实难搞,要说一般人的还好查,路家的想悄没声地搞真是废了大功夫了。”

  “谢谢,那我先挂了。”

  电话刚挂断,邮箱就来了新消息,池律迅速点开,很快,面色便沉了下去。

  她有好几个银行账户,几次汇款额度有异常的汇款时间和整个事件的各个节点高度重合。

  池律知道路家格外宠她这个独生女,不想用钱方面居然如此纵容。

  他盯着那上面的数字,脑中嗡鸣一片,这几天想过很多结果,都没想到路政儿才是幕后黑手,他从小就把他当亲妹妹一样看,有时候是任性了点,但他一直觉得她心地不坏。

  突然觉得恐怖,她背地里做着这样的事,面上却仍然是个单纯任性的小女孩,未曾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以至于到最后他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怀疑了一遍,才想到她身上,若不是她执着于和自己结婚,他可能到最后都不会想到去查路政儿的账户。

  池律急促呼吸着,背后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慢慢想慢慢锊,个中关窍便变得清晰起来。

  整件事她没有露过一次面,所有的事都是中间人完成的,被利用的人互相也并不清楚,从一开始池肃查他起,就是路政儿给的消息,到后来秦玉贤得知苗韵,进而挑拨,其实一直是路政儿在背后递刀子,然而秦玉贤还以为只是运气好刚好撞上贺廉倒台。

  她明明清楚韩庄多恨他,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告诉韩庄唐松灵是他的软肋,韩庄被自己送进监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送到眼皮子底下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去实施报复,况且还有钱拿。

  怪不得,怪不得唐松灵一开始对他和路政儿的婚姻百般阻挠,他或许不知道全部,但只要一点就足够唐松灵避她如蛇蝎了。

  然而,她布局撒网,坏事做尽,却能若无其事的,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那七年他过得麻木不仁,始作俑者在他周围转了七年,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计划这一切的时候才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竟然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自己偶然和李阿姨碰上,如果唐松灵七年后不来找自己,这件事也许会被永远埋藏。

  车厢安静,池律靠在椅背上,剧烈收缩的胸膛让他喘气有点困难,窒息的感觉一点点逼上来,大脑有些缺氧,意识昏昏沉沉的,但即便这样,他都能清晰得猜出唐松灵瞒他的意图。

  ——唐松灵一直都清楚,池律最怕的事就是护不住唐松灵。

  可韩庄、路政儿,哪一个不是因着池律去害他的,还有唐松灵不知道的秦玉贤和池肃。

  池律起早贪黑拼命努力,为的是什么唐松灵清清楚楚,他知道池律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知道这些事,以池律的刚烈性格,最终会落个什么惨烈下场,唐松灵想都不用想,他一身也许就此毁了。

  就算七年前所有事真相大白,可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阴谋算计,互相亏欠的已经太多,心上压了东西,再浓烈的爱都会变成愧疚,天长日久,最终会化为垒在两人之间的墙,彼此都会沉沦在一个名为悔恨的深渊里,再也出不来。

  于是唐松灵选择不让池律知道,他受到的一切都是因池律而起。

  分手而已,地球照样转,夏天照样来。

  说他自作主张也好,说他懦弱无能也好,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背负这么沉重的罪孽,有何不可?

  车厢里突然响起一声极低的笑,须臾,笑声变成了哽咽,断断续续,嘶哑难听。

  池律附着身,手指用力压着剧烈绞痛的胸口,可一点用都没有,那个器官痛得快痉挛了。

  在这样极致的悲伤和痛楚里,池律突然想到自己曾对唐松灵说过的一句话。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绝不后悔。

  可他现在后悔得快疯了,他要怎么跟唐松灵说这一切,要靠什么才能留下他,要怎么,才能让他不恨自己?

  睁开眼,看不清前路,看不到希望,只有一片血色。

  如果他真的走了,怎么办,自己还能承受得起第二次分离吗,不.....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