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但黄叔就是在烈日下,出了一身冷汗。

  他咬牙对着江逢鞠了一躬,“抱歉,江先生,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对。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再考虑考虑。”

  “你姓江呀,那我怎么称呼你才好?”黎雨晴浅笑着,声音如同春风般温柔,“我叫黎雨晴,你可以叫我雨晴。”

  雨晴……

  江逢耳边响起昨晚那个辅助的声音。

  “哥哥好厉害,这个蓝可以给我吗?”

  以及某个男生似乎喊了一声“雨晴”。

  他本来只是以为两个人声音像,名字居然也是一样的。

  世界也太小了。

  以为他还在生气,黎雨晴又将声音放柔了几分:“黄叔他这个人呀,就是不怎么会说话。他现在也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呗,哥哥。”

  她这句哥哥叫的江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连忙开口:“别这么叫。”

  “那我叫你什么呀?”

  “江逢。”

  “江逢。”女孩眨巴着眼,笑得很甜,“真好听的名字。”

  陈时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喜欢黎雨晴,从小就喜欢。喜欢到为了她失去尊严,跪在地上,问她能不能当一条听话的狗。

  舔了这么多年,江逢一出现,黎雨晴的注意力就全到了他的身上。

  “江逢,我很喜欢你的设计,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将这个活接了?”

  黄叔还弯着腰。刚刚恨不得指着鼻子骂他的中年男人,这会儿却卑躬屈膝。

  江逢接的都是商稿,用的也都是工作室的名义,除了熟悉的客户,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设计。江逢知道黎雨晴说的是客套话,也懒得拆穿她,只是依旧拒绝了。

  他摇了摇头,“抱歉。”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逢的工作室规模不大,但设计的质量都很高,从来不缺设计委托。如果工作中连最基础的互相尊重都做不到,那他们工作室,估计没人有能力完成这个工作。

  “那加个联系方式,下次我再找你。”黎雨晴笑意略淡,不由分说地摸出手机,“留电话号码还是加微信呢,江逢哥哥。”

  好巧不巧,手机刚好没电了。

  “留电话吧。”

  江逢报了一串数字,没再停留,先一步离开。

  陈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昨晚和他对骂的打野啊,真有意思。

  人都走了,黎雨晴也懒得装什么知性大小姐,她随意晃了几圈,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黄叔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地上被滴落的汗水打湿了一小片。

  她惊讶地扶着他的胳膊,弯起眼笑,“瞧我这记性,都忘记您了。黄叔你也是,怎么不提醒我呢。”

  腰腹处的酸疼让他整张脸都惨白得瘆人,黄叔低着头认错:“是我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

  “不会。”黎雨晴依旧笑着,笑意未达眼底,“黄叔辛苦了。我会跟爸爸说,争取早点让您回家休息。”

  “回家”二字被她说得很轻。黄叔嘴唇上仅剩的一丝血色消失殆尽。

  他还欲挽回:“小姐……”

  黎雨晴打断他,“陈时,把包给我。接下来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了。”

  黄叔知道了她的答案,再绝望也无法。拖着沉重的步子无目的地离开。

  陈时没动,“你要去哪儿?”

  “跟你无关吧,别问那么多。”

  “你是不是又要去夜宴!”陈时几乎是吼出声,“你忘记上次……”

  “啪!”

  右脸火辣辣的疼。黎雨晴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他。

  陈时保持着被打偏脸的姿势,眼里满是痛苦,他闭了闭眼,缓解眼眶酸涩的滋味,坚持道:“我不会让你去的。你心情不好可以打我,没关系。但是我不会让你去夜宴。”

  那一巴掌用了黎雨晴十成十的劲儿,她揉着发红的手心,语气讥讽,“什么时候,一条狗也可以管主人的决定了?”

  “我只是怕,怕你再出意外。”陈时抹了把脸,声音很小。

  黎雨晴苦笑,眼尾发红,“陈时,你非要在我不痛快的时候揭我的伤疤是吗?”

  半个月前的那一晚,是她的噩梦。她记不得房间里来过多少人,也记不得有多少双手碰过她。

  她只知道,身上没有哪处是不疼的。只知道第二天药效都没过去,陈时找到她时,她竟然还拉着陈时一起发疯。

  出来后,她杀红了眼。找了黑色地段的人,把所有人都杀了。只留下陈时,因为陈时说,可以一辈子当她的狗啊。多有趣。

  陈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沉默良久,将包递了出去。问:“是因为江逢,你才想去夜宴吗?”

  黎雨晴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去夜宴发泄。陈时帮她处理过很多次烂摊子。

  “是啊。怎么了?”黎雨晴讽刺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不忍直视地转身就走,“难不成是因为你?陈时,别做梦了。找个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吧。让你当狗,都是我大发慈悲了。”

  她的话,让陈时觉得,这好像真的是无比荣幸的一件事。

  那次后,黎雨晴就很喜欢这么叫他,仿佛他真的是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对啊,他的尊严早就碎了,连带着三观和人性。

  陈时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刘烨不仅是个强劲的情敌,更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他们都对黎雨晴有所图。一个图爱,一个图财色权力。

  还同样地疯狂。

  少有几次战线统一的合作,两人配合得还算顺利。

  陈时发出短信,并附注一句,合作愉快。

  ?

  回家后,江逢快速冲了个澡,囫囵吃完药,裹着被子就睡了。

  这一觉,他睡得不安稳。

  细碎的梦境不断互相交替。

  上一秒,他还被关在小黑屋里带着满身的伤饿肚子。下一秒林夜就摸着他的头,夸他是乖宝宝。

  身体也跟着冷热交替。

  江逢迷迷糊糊地想,皮肤饥渴症这是又被他解锁了新症状吗。

  斜阳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江逢带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过来,眼里还带着刚从梦魇中挣脱的茫然。

  他摸着眼角的湿润,啧了一声,“真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