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舌尖抵了抵腮,头发有些乱,随意抓过旁边的卫衣将病服换下,然后起身,准备让潭州带他离开。
男人高大的一坨杵在原地,看着白榆伸过来的手,大脑里突然闪过少年不顾安危救他时的模样。
忍不住手指紧握,咬了咬牙,缓缓闭眼,思绪天人交战,他既然答应那人提出来的条件,就应该将这条路走到底。
可是———
白榆救过他。
难道他真的要放任自己做一个毫无良知的畜生?
如果不把白榆带去,亮轩该怎么办?他因为白榆受到牵连已经一无所有,他才是最无辜的。
潭州内心纠结,挣扎在痛苦的旋涡之中。片刻后,男人额头青筋爆起,最后一丝人性使他开口,嗓子仿佛哑了般:“你要是腿没好………”
白榆脑子想着方亮轩,对潭州墨迹的态度有些不满,连忙拿过旁边的拐杖,小心的下床。
潭州一颗心怦怦直跳。
黢黑的眼眸闪过一道不符长相的凶光,相比较他同方亮轩的弱势,白榆身后有太多倚仗,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怪就怪他自己。
树大招风。
他定了定神,立马往前跨了两步,将白榆扶上医院备用的轮椅上,因为知道白榆会拳脚功夫,特意问了句:“你伤有没有大碍?”
白榆抬了抬眉,突然噗笑,不明道:“潭州,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好像———
特别在意他的伤势?
他的眼神有些锋利,潭州心提了起来,竭力压制内心的慌乱,提起方亮轩:“你也知道他真心把你当朋友,我怕你腿有伤,到时出去要是不小心出了事………”
白榆挑着眉,看似不驯的望着他,其实心里正在快速分析这段话的真实性。
他向来警惕性强。
潭州这人历来为人处世都很憨厚。
想来也没多大坏心思。
想到此处,白榆看他焦急的模样,态度立马软化下来,“行了,我也就是多嘴一问,你过来给我推轮椅,我们一起去找方亮轩谈谈。”
在他印象里,方亮轩是易怒易冲动的性子,喝酒买醉倒是符合他的行动作为,潭州应该没有骗他。
再说。
他们几人没有利益冲突,潭州更加不具备同他作对的动机。
白榆坐上轮椅,潭州直接将门打开,迎面碰上门外的两个黑衣保镖。
保镖明显一愣,立马站了过来,挡住两人去路。
白榆曲指用关节抵了抵喉咙,满脸尽是不耐之色,侧眸瞥了两人一眼,眉头不由发紧。
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懒洋洋道:“我有事出去,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周亦安那神经病好不容易被他轰走,还留两条狗看门,这他妈算什么事?
保镖为难了:“二爷让我们得时刻不离的守着您。”
白榆略显凌厉的眼睛微微一弯,神情痞痞,一副无赖样:“那我拉屎你们是不是还得给我提裤子?赶紧走吧,好狗不挡道!!”
他向来无法无天,泼的厉害。
保镖一噎,有些招架不住:“这……您要出去这件事,我还是得向二爷汇报。”
白榆冷哼出声,慵懒不屑道:“你汇报你的,我出去我的,咱俩互不干扰。”
保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白榆开始不耐烦:“赶紧滚蛋!别逼我揍你!”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立马往旁边挪了两步,把路让了出来。
白榆被潭州推着直接进了电梯,与打完电话安排好工作,匆匆过来的刘三宝擦肩而过。
潭州抿着唇,直接将白榆推到地下室,白榆下意识环视四周,突然看见不远处熟悉的车子。
刘三宝的车怎么在这儿?
难道他来医院了?
他急忙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同潭州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潭州车开的飞快,路上气氛沉寂,车子很快驶进夜店停车场。
白榆蹙眉,同潭州带着口罩和帽子,坐着简陋的电梯进了夜店,不同于之前去过几次的名爵,那是带点商务性质的高级会所。
这个夜店场地很是偏僻,连个像样的摄像头都没有。
他不免有些疑惑,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刚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极乐癫狂的景象。强烈的打碟声,妖娆性感的年轻男女,在灯光迷离闪烁的巨大舞池里随着电音疯狂摆动。
人鱼混杂、肢体碰撞,烟酒气息将这不大的场地肆意包围,白榆蹙眉,忍着恶心。
潭州推着他,不顾人群的冲撞,往里走去。
“嗨,小帅哥,腿受伤了还来蹦迪?”刚进去,就有个男人从混乱的舞池里挤出来,皮衣皮裤,满头黄毛,街头混混的打扮:“要不要我请你喝一杯?”
白榆身子微微往后退了退,借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大致瞟了一眼,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些男人。
没有周亦安的长相和才华,全身上下估计翻不出二百来块,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不喝,滚开!”白榆烦他的紧,自然也不客气。
潭州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站在身后,那人看了他一眼,两人在空中眼神交汇,也没多说什么,耸耸肩直接进了舞池。
夜店灯光暗了下去,白榆眼前突的一黑。
有人拿着话筒兴奋的喊了一声:“各位,黑色三分钟!”
刚有些恐慌的人群被安抚下来,瞬间爆发出呐喊声。
所谓黑色三分钟,是年轻人中的一种玩法,在这三分钟内想做什么都可以,灯亮之后,心照不宣的不追究。
白榆耳朵嗡嗡响,被音乐和男女尖叫声吵得头疼,周围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溢满疯狂。
白榆往旁侧了一下,身后有轻微脚步声,手腕被捉住,他下意识的要挣脱。
穿着皮衣的男人突然冒出来,一把揽住白榆的头往胸膛上按,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条件反射地挣扎。
卧槽,真他妈见鬼!
怎么总有人要同他作对,不是在出事就是在出事的路上?腿还没好又要倒霉了?
混乱中,他使出全力用脚往男人下半身弱点处踹去。面前的人惊呼一声,他得了空挡,一拳挥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
不知砸在谁的头上。
黑暗杂乱的环境里,白榆应付起来尤其吃力,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很难集中精神。
他的脚用力太猛,疼出了一身冷汗。
“白榆!”潭州的呼喊突然出现,他晃了晃神,沾了迷药的手帕立刻紧紧捂住他的口鼻。
男人个子高,外人只能看到他亲密搂着男孩。
白榆屏住呼吸已经晚了,意识慢慢黑沉,昏迷的他被两个男人扶着,离开了酒吧。
刘三宝心神不宁的走到病房,床上空无一人,他紧锁眉头,立马跑到护士台去询问消息。
“您好,我想问问走廊对面那床病人去哪儿了?”
护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疑惑道:“在你回来前,他就同他朋友出去了啊,说是有事。”
刘三宝捏了捏鼻梁,掏出手机,这才看到白榆十分钟前给他发的信息,想到他的腿,立马咬牙切齿拨打电话。
白榆这真是不让他省心。
也不知道这次背着他又去哪儿野去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刘三宝满脸黑线,再拨:“对不起……”
他气的要死,杠上了。
“对不起…您所……”
周亦安派去的保镖一路跟在白榆身后,结果夜店环境太差,不论舞池还是过道都挤满了人,最后将他们冲散了。
保镖找不到人,急得满头大汗。
周亦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保镖接听,战战兢兢地:“二爷,白先生闹着要从医院出来,我们跟着他来了夜店。现在……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正在找。”
电话那边安静的诡异,像没人在听。
保镖心里七上八下。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顿了顿,语气平缓。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是白先生说……”
对面突然砰得一声,像是玻璃被砸坏的响声。
光是听着声音,就让人感觉到对方极致抓狂的暴躁:“***的,你再给我说一遍!人在哪儿不见的”
周亦安收到白榆很有可能失踪的消息时,还在开电话会议。
他当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十分可怕。
视频对面的员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砰得一声巨响,烟灰缸碎了。
“谁他妈让你们把他放出去的!说啊!”
“发脾气?”
“他发脾气难道真他妈会弄死你们!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有几条命够我玩的!”
周亦安黑眸变得阴沉,红血丝慢慢爬了上来,拿起手机来回渡步,清冷的眸子里压着一分野兽般的邪狞。
在外面周亦安偶尔会带着眼镜,给人的形象就是斯文挺拔,此时却满脸狰狞,全身都透着快要爆出来戾气。
此时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眼里布满了病态的红血丝,阴狠至极的怒吼道:
“给我把店包下来,一个人都不要放出去,全他妈给劳资仔仔细细去找!”
“他要是出事劳资扒了你们的皮!一群废物,妈的!都他妈给我去找!听见没有?草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