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呢。”姚子剡说，又问他：“报完了吗？报了哪里？”
温鱼朝旁边错开一步，说：“不要你管。”
姚子剡也不生气，转而问他：“回家吗？”
温鱼抬起眼来，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像是确认了，才很平静地说：“不要你管。”
姚子剡变得很好说话：“你变成了复读机了吗？我不管了，也不问了，那回家？”
温鱼凶巴巴的警告：“别跟着我。”
这句话没有一点威慑力，姚子剡还是跟着他，见他出了校门往外走，也不去饮料店那边的方向，又问了：“没骑车？”
他双手插兜站着，前他几步的温鱼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姚子剡就很坦然的解释了：“我听别人说的，没想起来。”
温鱼张了张嘴，最后又紧紧闭起来，再也不肯对他多说一个字。
姚子剡不远不近的跟着，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不过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想起来了吧，毕竟现在医疗那么发达，我又那么聪明。”
见温鱼不理他，于是声音稍稍的提高了一点：“我倒要看看我忘了什么，被骂了被打了到时候都要通通讨回来。”
前面的人还是不理他。
姚子剡于是叹了一口气，很可惜的语气说：“唉，其实我都是说着玩的，我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就不回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聚好散？”
温鱼听见这话就不走了。
虽然知道这话大概是故意说给他听，叫他心软的，但事情大概也瞒不住，如果姚子剡想知道，大可以跑到学校，随便拉住几个学生，大概都能问出个一二三来，这么跟他耗着，做游戏一样的，不过是等着他呢。
他不走了，就这么直直的站着，跟突然卡住了一样，姚子剡走过去，一看见他眼眶红着就慌了。
他伸手，被温鱼狠狠的拍了一下，姚子剡举着自己通红的手背看，就见温鱼突然跑了起来。
“温鱼！”姚子剡叫他。
温鱼身高腿长，这会儿绕进巷子里姚子剡竟然追的有点吃力，好不容易拐个弯看见了他的背影，还没追两步，温鱼跑的更快了，姚子剡当即蹲了下来，右手摸自己的后脑勺，求饶似的说：“你别跑了……我……我头疼。”
他蹲在地上，等着那阵疼过去，心脏砰砰地跳，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温鱼一听见他说疼就不跑了，转过身就看见他半坐在地上，一副特别难受的样子。
他走过去，刚要伸手，就见姚子剡先伸手了，两只手将他左脚半开的鞋带解开，然后又慢慢重新系好了，然后强迫症一样，看右脚也不顺眼了，一样的步骤，解开了又重新系好了。
很满意的抬起头，冲着他昂着脸，额头上出了一层汗，也浑然不觉，就像是很习以为常似的用一种熟稔的口吻说：“要好好系鞋带，摔倒了怎么办？”
温鱼紧紧抿着嘴，看姚子剡拉着他的胳膊，攀着他的肩膀站起来。
“你这是……”姚子剡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的问：“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温鱼闭上眼睛又睁开，又变成了那个嘴硬的温鱼：“谁委屈了？你头疼你喊我做什么？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脑子不好吗还能看出来我委屈了？”
姚子剡双手扶着他的小臂，确认了一样：“好了，我的错，别委屈了。”
他朝前走了一步，低下头问他：“抱一下是不是就不委屈了？”
然后又问：“让抱吗？”
温鱼简直要气死，还没说话姚子剡就很轻的伸手环住了他，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就抱一下吧。”
温鱼抿着嘴不说话，听见姚子剡看着巷子那端半露出来的一条横幅说：“我来给你兑奖，你想要什么？”
温鱼说：“你个笨蛋你能给什么？”
姚子剡环他更紧了一点儿，邀功似的：“什么都能给啊，横幅是我挂的，挂很久，我还爬墙，磕到了腿，可你都不知道，你就只会撵我。”
温鱼听他同样控诉，像是后知后觉他自己也很委屈，于是问他：“你为什么挂横幅？”
姚子剡当即就说道：“冉洺鬼鬼祟祟要背着我给你挂横幅，我肯定不能让他抢了去，他不行，得我才行，我来给你挂，给你兑奖。”
温鱼要推开他，没推动，姚子剡这会儿抱着人，很满足了，感觉从很久之前就悬着的这颗心，这会儿好好的飞回到胸膛里，还一下一下的跳的很有力。
他说：“你跟我谈恋爱吧，我肯定对你好，你要是不喜欢男生，就把我当……”他咬咬牙，“当女生也行，你要是觉得谈恋爱还得是男孩和女孩，哎，反正就是你跟我试试，万一就行了呢？”
温鱼说：“我要是不愿意呢？”
姚子剡说：“那我就真走了，我不知道我哥让我去哪，我无所谓的，去哪都行，你答应我了，我肯定就不走了，我守着你，行吗？”
见温鱼迟迟不说话，他拍温鱼的肩膀：“答应我吧，好不好？”
温鱼终于开口了，声音闷闷的：“你以前也这么说了，可你转头就把我忘了。”
姚子剡松开手，那一瞬间有很多话涌到了嘴边，可他却偏偏挑了最欠揍的一句：“那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了？”
他双手握着温鱼的肩膀问。
温鱼推开他，说：“才没有。”
姚子剡这会儿像是被个里面装满了惊喜，外面还绑着漂亮彩带的礼品盒子砸到了，甜蜜感砸他全身都是，他说：“你骗我呢？你肯定是答应了是不是？”
温鱼举着拳，作出要揍他的姿势来：“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的远远的。”
姚子剡举手保证：“我从现在护着我的脑袋，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他说完，看着温鱼问：“回家好吗？”
温鱼说：“在那之前先把横幅取掉。”
姚子剡跟着他往温檬走：“我来取。”
两个人一起把横幅取下来，姚子剡追着温鱼问礼物究竟要什么，温鱼都不肯告诉他。
温鱼把横幅叠好放进床底，出了门就看见姚子剡半蹲着跟那几个小孩讲话，佯装很生气似的，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惹得那几个调皮的小家伙争前恐后的来抱他的胳膊，嘴里甜甜的叫：“哥哥，下次不敢了！”
温鱼跟温柔和温颂讲话，三个人站在不算大的厨房里齐齐的往外瞧，温颂关了水龙头，问温鱼：“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温鱼简单总结：“话多了。”
温柔跟着点点头。
温颂又说：“人还在跟前就行，一天天的，总能想起来。”
那边姚子剡站了起来，转过身看见他们三个站在窗前，于是往这边走，温柔和温颂移到另一边去切菜，只剩温鱼还看着他，姚子剡笑着走过来，撩开门帘问他：“要帮忙吗？”
温鱼说：“不用。”
姚子剡就靠在门框那站着，环顾四周看了一圈，说：“吃完饭，咱们算算帐呗？”
温颂转过身，问他：“算什么账？”
“你们几个装不认识我，害我伤心难过不得算一算？”姚子剡说。
温鱼还来不及插话，温颂就说话了：“跟我们没关系啊，你找小鱼算，他不叫我们跟你讲话……”
温鱼抬起脸，姚子剡正抿嘴看着他，像是在求证，温鱼说：“去帮忙摆筷子，叫那几个小家伙洗手。”
姚子剡说：“这就去。”
吃完饭，温鱼和温颂出门兼职，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临出门前，温鱼把姚子剡叫到一边说：“你别老是跟着我了，在这待着吧。”
姚子剡说：“不能跟着你吗？”
温鱼说：“很别扭啊，你在家里看家吧，行吗？”
姚子剡心情有点低落，他说：“那我看家。”
其实家里还是有人的，温柔加上那三个水果。
温柔坐在院子里，正在往盆里接水，她拿着一个板凳坐下，又给姚子剡拿了一个。
姚子剡看着温鱼和温颂走了，有点丧气的走回到院子里，看见温柔在洗衣服，于是坐了过去。
他也没说话，然后在角落的地方看见了那杯酒酿奶绿的杯子。
“酒酿奶绿好喝吗？”姚子剡突然问。
温柔搓着衣服，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还是凉着好喝一点吧。”姚子剡问。
温柔笑着说：“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温的了，但小桃子他们几个说很好喝。”
姚子剡看着她问：“你没喝？”
温柔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着：“我带回来了。”
但是也不多说，生怕叫姚子剡将他们的窘迫看的更清楚一些。
姚子剡的喉咙一上一下的，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任何话来。
他不记得了，以前的他呢？看见温檬在无形之中的压力和困窘了吗？
院子里玩的几个小孩子，整天笑嘻嘻的，他们被养的很好，衣服永远是干净的，见到他会主动问好，也会很听话，前几次来的时候，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也不敢说话，想来温鱼也是说过了，不要跟他讲话。
他又想起来下午的时候那几个小家伙跟他讲谢谢，他没反应过来，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一杯饮料，温柔都会跟他们明明白白的讲，这是那个哥哥买的，叫他们不要谢错了人。
他有点挫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问温柔：“你们都姓温，那我的名字呢？我以前叫什么？”
温柔说：“温塘，池塘的塘。”
姚子剡嘴里念了一遍，问她：“谁为我取的？”
温柔想也不想就说道：“是你自己取的，你当时听见了小鱼的名字，你说你要叫温塘。”
温柔笑了笑说：“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小鱼呢。”
姚子剡看了看院子，问：“这院子叫温檬？”
温柔摇摇头，说：“不是的，温檬是我们家的名字，今天我们住在这里，这里就叫温檬，也许明天我们就搬家了，那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候那个地方，就叫温檬。”
“柠檬的檬？”姚子剡问。
温柔看了他两秒，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又忘了，你不记得了，是这个字。”
温柔把衣服捞起来，放进了另一个盆里。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说：“这个院子我们住了快十年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和你哥哥，本来这院子是要被卖了的，你哥哥买下来了，但我们没法为他做什么，还挺不好意思的。”
姚子剡说：“没事，那为什么叫温檬？”
温柔吸了口气说：“那时候我们几个人不在这，我们在福利院，后来福利院的院长要把我们卖了，我们就逃出来了，一开始这院子里住了几个老人，看我们年纪小，就让我们住这了，后来听说院长被抓进去了，又有好心人帮忙，后面就开始上学了，那时候他们三个会去早市帮人推车或者搬箱子，会给钱，可钱太少，有一天他们拎了一袋水果回来……”
姚子剡已经猜到了：“柠檬？”
温柔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提起这件事有点伤心有点难过，她说：“对，他们说这是很贵的水果，但是形状很奇怪，跟我们见过的都不一样，也很酸，很难吃的。”
温柔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吸了一下鼻子说：“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榨完汁剩下的，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很难过，给我们说对不起，其实没关系的，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很辛苦，每个人都可以走掉的，他们都没有走掉……”
再后来，有好心人捐了款，老人年纪大了，也都搬走了，我们租了这个院子，温鱼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我查了一下，柠檬生长的地方是很暖和的，咱们不是最怕冷了吗，一个温，一个檬，咱们以后肯定不会冷的。”
所以叫，温檬。
姚子剡递了纸巾给温柔，他情绪也有点低落，他说：“别怕，我来了。”
他守在门口等那群兼职的男孩下班，靠着墙，他发现这个院子看月亮很漂亮，这个时间点，月亮出现在巷道的上空，仿佛在等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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