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不走，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要回家补觉去，临走还交代：“我订好位置了，临水台，来迟了我可不等你，都记你账上。”
他拿着外套走，出了门就拐迟姗那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姚子剡是和宋世轩一块去的，等了十来分钟，郑铎才过来。
他跟宋世轩打招呼：“你来都来了，帮我个忙。”
宋世轩拿水壶给自己倒茶，端起来喝了一口，问他：“什么忙？”
“你们剧组那男二号，给我弄两张签名照，行吗？”郑铎拿着菜单，接着说：“我表妹问我要。”
“行啊，不是什么难事。”宋世轩一口应下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郑铎跟发现什么似的，冲着姚子剡说：“你不是不能吃辣吗？钟山呆了段时间口味都变了？我记得那边菜也不辣啊。”
“今天这鱼片不错，多吃了两口，再说了，我怎么就不能吃辣了，我那是不爱吃。”姚子剡说。
“是吗？宋世轩，他能吃辣？”郑铎不信，又转过头去问宋世轩。
宋世轩把那鱼转到自己跟前，夹了一筷子，说：“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吃饭还没跟你一块吃的多呢！”
八点多的时候从包厢里吃完饭出来，宋世轩帽子拿手里等着，姚子剡结完账回来看了他一眼，说：“你口罩帽子带上。”
“热。”他拿帽子扇了扇，“喘口气。”
郑铎去洗手间，他们两个就在屏风那站着，姚子剡低头看手机，罗希给他发了段孩子唱歌的视频。
宋世轩听见声音，问他：“看什么呢？”
姚子剡把手机侧过去点让他看：“小枣子他们几个唱歌的视频。”
两个人低着头一起看，挨得有点近，视频还没播完，就听见郑铎说：“怎么了？卖橘子的，不认识了？”
姚子剡抬头看过去。
彦舟站在不远的地方朝这边看着，视线猛然一对上，彦舟当即转过身去。
“我跟你说话呢！”郑铎故意逗他：“有钱来这吃饭，修车费是不是能一块给了？”
姚子剡没听见彦舟说什么，他看见陈胥从柜台那边走过来，像是刚结账完。
彦舟看见救星一样的往陈胥身后躲。
“陈医生，你俩一起来的啊？”郑铎问。
“是啊，这我弟弟，彦舟。”
彦舟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是站在陈胥身后不肯露脸。
“原来是陈医生的弟弟。”郑铎还要去逗彦舟，被姚子剡走过来拦住了说：“别烦人了！”
郑铎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的问彦舟：“橘子，你说我烦吗？”
彦舟看着他不说话，又觉得好像不礼貌，摇摇头。
郑铎满意的拍了拍姚子剡的肩膀说：“看见没，橘子都没说我烦，你急什么？”
“我们有名，怎么老喊我们橘子啊！”陈胥说。
彦舟小声跟他说：“他在我那买橘子。”想了想，又掩着嘴在陈胥耳边说：“还有那个车，我给你说的，也是他的。”
他说完又站回陈胥身后，小心翼翼的抬头，就见姚子剡看着他，视线一对上，对他笑了一下。
彦舟把头低下了。
陈胥咳了下说：“你那个车……”
郑铎说：“没事，保险赔了，哎，陈医生，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陈胥跟着他走过去。
陈胥一走开，彦舟就有点慌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宋世轩还站在屏风那边，像是在看视频，宋世轩不过来，姚子剡也站着不走，他有点局促的看了眼陈胥的方向，心里着急的想让他快点回来。
“有些不甜。”姚子剡说。
“嗯？”彦舟听见姚子剡突然跟他讲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姚子剡笑了笑，说：“上次买的橘子，有的很酸，能换吗？”
彦舟想起来了自己说的“不甜，给换。”于是他点点头说：“给换。”
说完他见姚子剡露出了很苦恼的表情说：“酸的我吃了，是不是就没法换了？”
彦舟说：“下次你来，可以送你几个。”
姚子剡说：“行，下次还找你买。”
彦舟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陈胥和郑铎回来了，郑铎又重复了一遍说：“陈医生，你别忘了啊。”
陈胥摆摆手说：“不能。”
他看看彦舟，又看看姚子剡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啊。”
姚子剡问他：“没喝酒吧？”
陈胥笑着说：“哪能啊，开车来的。”
姚子剡点点头说：“那行，你们走吧，路上慢点。”
彦舟伸手挥了挥，小声说了句：“再见。”
郑铎看着陈胥和彦舟的背影，摸着下巴评价：“有点胆小啊。”
“谁看见你不怕？”姚子剡回了一句。
郑铎朝他肩膀上狠锤了两下，冲着那边的宋世轩说：“你不管管？”
宋世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我可管不住。”然后拿着姚子剡的手机接着视频去了。
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姚子剡接到陈胥的电话，陈胥那边很是疲惫，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帮帮忙，你过来一趟。”
他换了衣服出了门，开到陈胥家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这时候两点多，小区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就几盏路灯亮着。
陈胥家在一楼，单元门半开着，他拉开单元门进去，敲了门，等了会儿陈胥就把门打开了。
“可算是来了。”陈胥的状态不太好，抓了抓头发让他进去。
客厅里遭殃的还是窗台上那盆仙人掌，花盆碎的到处都是。
“别管这了，你去他卧室看看。”陈胥又找了个箱子，准备把仙人掌收进去。
小卧室里亮着灯，门半开着，姚子剡推了门进去，床上没看见人，朝里面走了两步，看见墙角边坐着个人。
头埋在膝盖上，缩成一团。
姚子剡刚想开口叫他，一下子就看见了彦舟低垂着的右手正在往下滴血，白色的地板看上去触目惊心，姚子剡的被吓出一身冷汗，当即整个后背都僵住了，心一下子被紧紧攥住了，勒的他喘不上气。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走进了点儿，投在地上落下一道影子。
彦舟觉察到其他人的气息，一下子抬起了头，看见人，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姚子剡靠近他，一条腿跪地上，伸手要去拉他的右手，不料彦舟动作更快，左手朝着他的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姚子剡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怔愣的瞬间，彦舟整个人弹起来一步跨上床，右手举着的陶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松手！”姚子剡喊了一声。
彦舟听见他的声音，更崩溃了，右手往下扎了扎，脖子当即红了一块。
“为什么把我扔在这？”彦舟的声音止不住的抖，浓重的哭腔跳进耳朵里，耳膜和心脏一块疼。
“回家，我要回家……”睫毛上挂着泪珠，整个人止不住的抖，脖子上细小的血珠滑下来，沾在睡衣领子上，他觉不到疼一样的，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姚子剡。
姚子剡抬起手，朝他伸过去：“回！我们现在就回！回家！”
彦舟不肯相信他，摇着头，陶片尖抵在脖子上不肯放下来，他不说话，就是默默地掉眼泪。
姚子剡从来不知道彦舟原来这样爱哭。
“你不是要回家吗？我来接你了，我们现在就回，你不跟我回去吗？”姚子剡对着他说。
“我要回家……”他不接话，就只是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的，我们要回家呢，现在就回好不好，车就在楼下，我们现在就可以回……” 姚子剡深呼了一口气，强制自己保持镇定：“你不跟我回去吗？”
“回家，要回家……”他哭了太久，发出的声音变哑，像是很努力很努力，才终于组织好语言：“要守着我，不能……不能守着别人！”
乱成一团的思绪突然间找到了源头。
“不能和别人，那样不对的……”
姚子剡看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我知道了，你讲的我都会听，我改正，你看着我改好不好？”姚子剡哄他。
彦舟慢慢抬起头，还是掉着眼泪看他。
姚子剡说：“以后，我就守着你，我不跟别人讲话了，也不跟别人吃饭，就跟你……”
他朝着床边走，腿贴在床边，不能更靠近了。
彦舟就在这个时候倾身抱了过来。
陶片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搂着姚子剡的脖子，怕丢了一样的紧紧搂着。
他声音更哑了，再开口却是在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打你，我错了，你可以，打回来……”
他断断续续的说：“我害怕，你不在，我害怕……”
姚子剡回抱着他，伸手揉他的头发，把他牢牢的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听他说：“你打回来，我不还手，打回来……”
姚子剡摸他的头发，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不疼。”
左半边肩膀一下子就被眼泪浸湿了。
“是我的……”彦舟说，他趴在姚子剡的肩膀上，感觉到痛苦一样样的闭上了眼睛，小声说：“可是子安，你是我的呀……”
哭的有点累了，肩膀上的人再没有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姚子剡摸他的头发，把他抱着放在床上。
脖子那沾了一圈血迹，他喊陈胥进来看了眼，不用缝针，止了血，用纱布包起来。
姚子剡见他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问他：“彦舟划的？”
“没夺下来。”陈胥叹气。
“每晚都这样？”姚子剡问。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陈胥却是斟酌了一番，最后给了个答案：“见着你的每个晚上都这样。”
陈胥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补充道：“照片也算。”
姚子剡苦笑了一下，伸手遮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说：“我消失了，他是不是就好了。”
陈胥抬眼看他，问：“你怎么消失？”
“我平时不怎么露脸，网上的好删，我去别处待几年，他看不见我，他是不是就好了？”
陈胥听见他说，突然很想抽烟。
“他叫我子安来着。”姚子剡说。
陈胥听见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陈胥说：“他看的就是你那张脸，他可能不知道姚子剡是谁，他就知道跟他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姚子安，长着你这张脸。”
看不到，想尽办法的找，看到了，叫也叫不回来的失智，就是个死局，姚子剡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那盏有些晃眼的灯看，看的时间久了，场景涣散，眼睛酸涩，猛然一闭上，一阵强烈的痛感在神经间传着，他缓了好一会儿，听见声音从小卧室里传来，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很是清晰，他和陈胥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陈胥先站起来的。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陈胥走过去，推开门，半个身子侧进去又退了出来，陈胥回头看他一眼，说：“像找你呢。”
姚子剡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从陈胥身边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主灯是灭的，就亮着床柜上的那盏小台灯。
彦舟在远离灯的一侧，已经坐起来了，看上去像是睡迷糊了，也不看他，就盯着一个方向看着，他很迟钝的才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看着姚子剡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出他来，朝着他抬起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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