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兔子玩偶>第156章

  冬深夜长,清早八点多,房间内的光线仍旧黯淡朦胧。

  一贯的生物钟使然,贺清模模糊糊睁了眼睛,心头浮起一个念头,正想习惯性去寻身侧的人,却发现身体竟活动不了了。

  脑中骤然一凛,贺清彻底地清醒了过来,这才看清自己的现状,竟是四肢被缚,绑在床栏上动弹不得。

  晦暗的光影里,有个细瘦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那双眼睛,隐约透露着一丝诡谲的浅笑。

  贺清安安静静地抬眸,态度很自然,淡淡地说道:“陈言,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你记住,如果触及到了我的容忍底线,我发起疯来,一定会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说得真是吓人。”

  陈言咧了咧嘴,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满不在乎地笑了:“被你关了这么久,我从你身上学到的最有用的一件事情,就是以牙还牙。”

  “别人让我感到痛苦,我就要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贺清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神情自若:“嗯。”

  啪的一下,陈言把手中捧着的杯子摔到地上,他突然瞪圆了眼睛,做出来一副又是好奇,又是畏惧的诡异表情,对贺清神经兮兮地说道:“贺清,我真的快被你逼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霎时之间,原本死寂安静的陈言,像是突然发作似的,神经质地在贺清面前走来走去,他把手掌用力地按在肚子上,焦躁不安地咬牙自言自语道:“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这种日子、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是人、我不是宠物,我不是性奴——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贺清、贺清……你想控制我,抹杀我,把我彻底毁掉——我是Beta,我不是Omega!我死都不要变成Omega被你标记,你这个神经病,死变态!”

  “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我想死,我难受得想杀人——”

  见此情形,贺清极轻地蹙了蹙眉梢,沉默不语。

  唯一的观众一直保持着沉默,神色从容而又镇静,像是无法窥见全貌的深沉汪洋,倒显得陈言疯疯癫癫、自说自话的作态有些哗众取宠的嫌疑了。

  陈言走近了两步,伸着脖子去望贺清,有些疑惑不解:“贺清,你不生气吗?”

  “你认为呢?”贺清反问陈言,眼色深沉,已经有了动怒的迹象。

  见状,陈言却是十分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扶着凸起的肚子,笑得停不下来,几乎快要岔气,直到眼睛里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才凄厉地惨笑一声:“你活该啊!贺清!你真的活该——!”

  话音未落,陈言猛的转过身体,用尽全力地迎面撞到墙上。

  贺清原本冷漠的瞳孔遽然紧缩。

  砰的一声——

  那已经有了五个多月身孕的瘦弱躯体,像是飞蛾扑火似的,不顾一切地、破釜沉舟地撞了上去。

  又是一声沉闷的钝响,凸出弧形的血肉,剧烈地颤栗,传出一阵叫人耳底嗡嗡作响的可怕动静。

  砰——砰——砰——

  没完没了,无休止地在眼前上演。

  那一线蠛蠓似的灰影,刹那之间,竟爆发出来了不死不休的仇恨烈焰,像是要吞噬一切。

  刺目的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衣袍的下摆。

  “陈言,够了!停下来——!”

  头一次,脸色惨白的贺清,用出了这种嘶吼一般的声调,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贺清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厉声嘶吼,想阻止陈言,停下这自残的行为。

  绑住四肢的铁丝都因为他剧烈的挣扎而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一下子就磨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陈言笑得畅快极了,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这个该死的寄生生物,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滚出他的身体了。

  腹部扩散开来的猛烈疼痛,宛如恶鬼啃噬血肉躯体,更似刀山火海、凌迟炮烙的酷刑轮番施加于一身,痛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陈言笑得愈发凄厉癫狂,他回眸顾看贺清一眼,嘴里硬生生地呕出来一口鲜血,惨白的脸庞,全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你永远、也别想让我屈服。”

  鲜血汩汩喷涌而出,陈言疼得厉害,再也没有力气站稳,膝盖一抖,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他又惨笑了一声,偏过头去,吐了一小口血出来。

  贺清霎时失声,浑身颤抖,冷汗淋漓,眼前已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猩红。

  他面如金纸,表情痛苦又凄惨,深黑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陈言,满眼的怨毒之色。

  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出来,贺清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样,他一动不动地瞪着陈言,身体剧烈地抖动着,牙关打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恍惚之间,鼻子里嗅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意识像是脱离了凡尘的躯壳,飘浮在半空之中,冷冷俯瞰着这一幕精心策划的残酷闹剧。

  陈言咳嗽了一声,咧开嘴笑了,轻飘飘地说道:“像你这么恶毒的变态,连眼泪都那么让我恶心。”

  话还未尽,陈言拼死积攒着最后一点力气,抓起手边的一本厚重的书,恶狠狠地砸在肚子上!

  他全然不要命了,只是癫狂地、疯魔地虐待着自己,想尽一切办法,用最猛烈的碰撞力道,来扼杀掉肚子里那只让他痛苦不堪的恶鬼。

  血腥气愈发的浓郁,弥漫在整个昏暗的房间里。

  贺清的身体,不自觉地痉挛着,脸色死一般的白。

  不知何时,脸上竟已满是泪水。

  在漫长的凌迟里,无数次地死去。

  ……

  清早又落了一场雪。

  静谧的花园里,花草凋零,已是一片霜白的景象。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的声音,惊动了半蹲在陈言面前,正帮他按摩放松着肌肉的护士,她站起身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有点紧张局促的表情。

  看着这张清冷艳丽的脸庞,她轻声地同推门而入的贺清打招呼问好:“贺先生,您好。”

  贺清淡淡点了点头,答复一句:“你好。”

  随即,护士低头,收拾好摆放在一旁的东西,端着盘子朝着贺清点了点头示意,无声无息地先行出去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窗外雪光映衬,光线显得明亮而柔和,一个清瘦的人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边上。

  “今天外面下的雪大,天气很冷。”贺清脱了大衣,挂在架子上,和陈言态度随意地聊天。

  静默了好一会儿,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言,才缓慢地转动了几下眼珠,抬头看向贺清,苍白的脸庞,神情呆滞而冷漠。

  不过须臾,陈言便毫无反应地移开了视线,继续一动不动地望着玻璃窗外的雪景发呆,对贺清的话语不理不睬。

  眼见陈言如此消极阴郁的态度,贺清也倒是没怎么生气。

  他抬步走近,伸出手捏住陈言的下颌骨,迫使他仰起脸来,供给自己仔细端详。

  “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贺清眼色深沉,满脸认真地询问。

  陈言眼也不眨,不假思索地回答贺清:“滚。”

  “特护跟我说了,你不肯好好吃饭。”贺清盯着陈言苍白病弱的面容,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贺清,你让我恶心。我一想起你,我就恶心得吃不下饭,懂了吗?”陈言面不改色,满脸漠然地从嘴里又吐出来一句尖锐刻薄的话语。

  贺清并没有回应什么,手指松开了陈言的下颌骨,滑落到纤细脆弱的脖颈上,一点一点收紧。

  陈言不闪不避,也不挣扎,目不转睛地瞪着贺清,死寂的眼睛里,满是深刻的恨意和厌恶。

  缺氧的窒息感从剧痛的脖颈处传遍全身,陈言违背不了自己的生理本能,呼吸得越发困难。

  血色涌上脸颊,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嘴巴张开,艰难地捕捉着鼻腔附近的空气。

  就在陈言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贺清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清凉的空气鱼贯涌入痉挛的肺部,陈言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捂着剧痛的脖子,闷闷地咳嗽起来。

  贺清冷眼旁观着陈言狼狈的样子,喜怒不明地说道:“陈言,有些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又咳嗽了几声,陈言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他抬起手指,随意地擦了一下眼尾的湿意,闷声闷气地轻笑,语气满是轻蔑和怜悯:“你真可怜。”

  自从陈言从漫长的血色梦魇里被迫睁开眼睛醒来之后,就再也不怕贺清了,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横竖不过就是一死了之,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迎着贺清隐隐愠怒的视线,陈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放肆而又张扬。

  雪白的面容,霎时之间,涌上一阵病态的红晕。

  一直极力忍着滔天怒火的贺清,终于彻彻底底地被陈言接二连三的挑衅给激怒了。

  他猛的扑了上去,一把将陈言按倒在柔软的床褥之上,以绝对的力量压制着挣扎的陈言。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像是一个拥抱的亲密姿态,但是四目相对的时候,那两双眼睛里,又满是翻涌的怨恨和痛苦。

  他满脸阴鸷,声色阴冷,一字一顿地警告道:“陈言,你等着看吧,我跟你之间,不死不休。”

  说罢,贺清甩手松开陈言,起身摔门而去,把房门摔得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很明显是被陈言气得狠了。

  犹自仰面躺在床上的陈言,抬手遮住眼睛,倏地,自嘲地惨笑了一声。

  大抵真的是他命贱,怎么就没干脆点死透了呢?

  这种噩梦一般的生活,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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