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一日一日降下来,工作繁忙的贺鸣不慎感染风寒,发热头痛得厉害,只得告假在家休养几天。
为了方便照顾贺鸣,陈言便同肖雨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一声,自己最近暂时先不去书店了。
肖雨嘻嘻哈哈地应了一声,提醒陈言照顾好自己,然后自个儿兴冲冲地去书店看店去了。
因着天气寒冷,书店里也没几个人光顾,肖雨玩了会儿电脑,实在闲得无聊,就起身去了吧台调制热饮,而后给阅览区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都送了一杯免费的热可可和一些曲奇饼干。
一直待到下午五点多,天色愈发地暗沉,看起来约摸是有一场秋雨将至,肖雨抬头,透过玻璃窗户,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合上电脑,准备关门回家。
正在肖雨四处检查着电源是否都关闭的时候,书店门上悬挂的风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循声回头一看,几个身材结实、气质凶悍的陌生男人推门一拥而入。
只见那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满脸凶狠,完全不像是来看书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见此情形,肖雨心头一惊,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神色戒备地盯着他们,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店里已经打烊了,请你们出去。”
几个奉命而来的打手并没有理会肖雨的质问,为首的高大男人侧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同伙,那人会意,一言不发地冲上前来,一把钳制住肖雨,猛力将他的手臂反剪身后,疼得他骤然就惊叫了一声。
“动手!”
一声令下,几个男人四散开来,抄起手边的工具就暴力疯狂地打砸起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爆炸般充斥着整个书店内,不过七八分钟,这些人便把整个书店破坏得面目全非、乱七八糟。
面对着眼前这逞凶肆虐的一幕,肖雨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才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立刻就被身后桎梏着他的男人用力地踹了一脚,头顶传来一个冷漠无情的声音,阴狠地说道:“老实点,要不然你的下场就和这些书一样!”
肖雨身形不稳,歪倒在地上,后腰处火辣辣的痛意袭来,疼得他脸色瞬间发白,冷汗涔涔而下,浸透衣衫,再也不敢轻易动弹了。
一场暴行结束,原本宽敞明亮的书店,满地狼藉,变成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废墟。
几个打手干脆利落地收手,压制着不敢反抗的肖雨,把他蛮横无理地塞进了路边等候多时的汽车里。
汽车轰鸣一声,发动驶出,肖雨瑟瑟发抖,坐在车座上一动不动,嘴唇泛白,也不敢多嘴多舌地去问这些人到底要把他带到哪里。
他生怕自己才一开口说话,就被对方杀人灭口。
毕竟,在这种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的境地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哪怕是三岁孩子都应该清楚怎么做。
然而令肖雨倍感意外的是,这伙暴力行凶的陌生男人,竟然没有把他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而是把他押送回了他爸妈所居住的小区。
房门缓缓打开,惊惶不安的肖雨,在看清楚了客厅里的那抹身影之后,脸上霎时之间露出了一个惊愕万分的神情。
——竟然是贺清!
坐在轮椅上的贺清,很显然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儿了,他苍白的脸庞神色平静自若,冷淡地看着肖雨被推搡着趔趄走到他面前。
贺清不咸不淡地打了一声招呼:“晚上好,肖雨。”
肖雨又惊又怒地瞪着贺清,咬了咬牙,他这才鼓足勇气质问贺清:“我们好像没那么熟吧?你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贺清眉目清冷,语气却十足的盛气凌人:“我也不想见你,但是鉴于你之前的一部分行为,让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聊一聊。”
听到这句话,肖雨哪里还能不明白,方才书店里那场暴力的打砸破坏,就是贺清背后指使授意的。
肖雨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于彻彻底底地爆发出来,他满是厌恶地斥骂道:“神经病!你等着我报警去抓你吧——!”
贺清面无表情,眼神幽深冷厉,他波澜不惊地陈述事实,说道:“你暗中作梗,伙同荆皓铭行凶针对我,并且试图帮助陈言逃跑,脱离我的掌控范围。”
他的声音十分冷静,并无什么愤怒的含义,却让肖雨瞬间汗毛倒竖,不寒而栗,那感觉就好像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条朝着他不断吐着蛇信的毒蛇。
愣了几秒钟之后,肖雨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冷笑一声,怒道:“你是疯子,你这种人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我当然不能让陈言继续和你待在一起!”
贺清轻蔑地瞥了肖雨一眼,傲慢地轻声说道:“不自量力。”
说罢,站在贺清身旁的保镖,抬步走到卧室之前,推门进去,将尚且处于昏迷之中,五花大绑的肖父肖母拖了出来。
见到年迈的父母竟然遭此劫难,肖雨倏地骇然大吼:“住手!”
保镖满脸漠然,强行控制住肖父肖母,还不待肖雨反应过来,一把闪闪发亮的手术刀,猝不及防地便对准了肖雨父亲的喉管。
稳稳握着手术刀的贺清,侧目睨向面色惨白的肖雨,刀片反射出雪亮的冷光,映着贺清颜色浅淡的眼瞳,一瞬流光溢彩,叫人暗自心惊。
他若无其事地威胁问道:“给你一个机会,二选一,你保谁?”
肖雨如遭雷击,吓得肝胆俱碎,惊怒地惨叫一声:“不——!”
贺清表现得从容不迫,持刀悬停在肖父眼球的上方一寸,高高在上地命令道:“嘘,安静一点,我不喜欢吵闹。”
只差分毫,尖锐锋利的刀尖,就可以扎穿薄薄的眼皮,将那颗鲜活的眼球完整地剜出来。
肖雨心脏一阵狂跳,毛骨悚然,满是惊骇惧怕地瞪着贺清,他战战兢兢地颤声说道:“放了我爸我妈,有什么冲我来。”
“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贺清纡尊降贵地暂时移开了指在肖父脑袋上的刀尖,眼帘低垂,不紧不慢地说道:“给你两天时间,彻底消失在A市,不准再和陈言有任何的联系来往。”
贺清淡淡地做了最后的总结表述:“只有一次机会。”
顿时,肖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贺清,喉头抽搐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肖雨梗着脖子,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艰难地从嘴唇里挤出一句干涩的答复来:“我知道了。”
禁锢着肖雨的保镖,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他冰凉发软的身体,立刻就脱力不稳地跌倒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情惊惶、心有余悸的肖雨抬起头来,这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气焰嚣张的贺清,早就已经带着他的爪牙离开了。
不可理喻的疯子。
肖雨的脑海里,只冒出来了这么一个词汇。
几度哽咽之后,肖雨抬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那受尽惊吓的泪痕,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将晕倒不醒的父母亲身上捆着的绳索解开,把他们扶起来靠在沙发上。
任谁都看得出来,贺清的要求,并没有任何可以商榷转圜的余地,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行事作风。
若是违抗他的命令,一定会遭受到他赶尽杀绝的报复和攻击。
肖雨跪坐在地上,抱着头满脸痛苦地思考了很久,这才艰难地下定了决心。
想通之后,肖雨颤抖冰凉的手指,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他找到同陈言的聊天页面之后,尽量保持着平静正常的语气,给陈言发送了一条消息。
“陈言,我要带着我爸我妈出门旅游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书店我就先暂时关门了。不用担心我哦,你自己多保重。”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肖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苦涩无奈的笑意,他满心愧疚地心想着:只能先这么办了,等他把年迈体弱的父母安顿好,保证了他们的人身安全不受威胁之后,再孤身一人回来救陈言吧。
另外一边,收到了肖雨发来的消息的陈言,端着一杯温水和药递给躺在床上休息的贺鸣,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对贺鸣笑道:“小雨真潇洒,他跟我说要带着他爸妈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呢。”
卧床静养的贺鸣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那你就待在家里陪我吧。”
陈言笑了一下,抬手探了探贺鸣的额头温度,对他温声说道:“好啊。贺鸣你想不想吃水果,我去给你洗一盘葡萄怎么样?”
贺鸣的感冒还未痊愈,听起来鼻音还有些重,他闷声闷气地说道:“好,都可以。”
陈言点了点头,替贺鸣掖了一下被角,起身推门出去了。
没过几天,贺鸣就得到了手下传送过来的消息,他看完贺清对肖雨的那一通不留情面的阴狠威胁的经过之后,不免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妄为。
明明体弱多病到心脏疼得都快爆炸了,却还是要维持着一副冷漠高傲、咄咄逼人的模样。
从D市返回不久,陈言被迫去见了贺清一面的事情,贺鸣当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然而在那之后,贺清便又一次一言不发地在陈言面前消失了。
他不再去见陈言,却又暗自报复驱赶了陈言身边的肖雨,这样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行为方式,令贺鸣也时常觉得无可奈何。
思考了片刻,贺鸣就给手下的人知会了一声,派人去拦着肖雨,不要让他擅自再次回到A市。
若不这样安排,恐怕肖雨真的会被贺清报复伤害。
贺鸣抬起头,看向窗外,深秋时节,枯黄的叶片,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堆满了庭院的草坪。
看样子,再过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就该开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