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长堡吴甸区,恒硕总部,市场部办公室。

  周一的总办会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但是林尹川总算知道了放纵的代价,那就是这周他和蒋彦恂不得不疯狂工作,来弥补自己上周五下午和周末消极怠工拖延的各种事项。

  除了忙工作以外,林尹川还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似乎莫名其妙的在集团里成了被关注的焦点。

  这一周,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感觉有人在对着他窃窃私语。有人话里有话地试探他和蒋彦恂的关系,有人则一改之前对他的冷漠态度,变得莫名友好或者谄媚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林尹川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些事情他经历的太多了。

  他想起来当年他做蒋老助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蒋老非常捧他,不管到哪里、参加什么会议都带着他,有时候还会在会上问问他的想法和意见。

  那段时间,集团里所有人,甚至是副总级别的高层,对他都是客客气气、无比友好,真可谓走到哪里都是笑脸。他想要了解集团的什么情况,或者问个什么工作,都没有遇到过任何阻碍,人们总是主动为他开辟道路。

  这种人际关系的和谐,完全不需要任何情商来经营。

  后来他和小蒋总的“艳照门”事件后,蒋老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集团里的风声也就变了。人们不再配合他的任何工作,无论他想要什么材料、完成什么事情,总有一千种理由办不成、拿不到。不少人对他的态度也完全变了,没有人再主动约他下班一起吃饭、打球,避着他像避着瘟神一样。还有人,例如王晟和保洁那样的,则变本加厉,不但无视他的正常权益,更是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那段时间,当他要不到材料、办不成事的时候,那些故意刁难他的人,甚至会倒打一耙,说是他情商低、不会做人,他们才不帮助他。

  林尹川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在心里忍不住笑出声。其实他的情商和为人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人们前后的态度却大相径庭,其实无非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化的理由罢了。只不过一帆风顺时,处处都是笑脸;落魄潦倒时,人人恨不得再踩上一脚。

  不过林尹川也不愿花费心思纠结这些人的态度,毕竟从小的经历让他早就见惯了这样的情形。他记得曾经读过的《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千年以来,人性如此,从未改变。

  不过,即使是林尹川,也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确实有不拜高踩低的好人,其中之一便是他在文宣部结识的好友——陈奚桥。

  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平时饭量小,胆子也小,却性格温柔坚韧。即使林尹川最不遭人待见的那几年,他也没有跟风孤立林尹川,而是坚持和自己一起吃午饭,做朋友。因此,对于这段友谊,林尹川也特别珍惜。

  今天下班以后,他特意抽出时间,和陈奚桥一起吃饭。可惜陈奚桥临时说,自己要晚点过来,因为王晟正在给他们开又臭又长的会。

  于是,林尹川就在办公室里,一边处理剩下的工作,一边等待陈奚桥的消息。

  “咚咚咚”。门响了几声,林尹川以为是陈奚桥来了,于是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那人推门进来了,林尹川却还埋头在数据里面,对着门口的人说:“小奚,你先坐着,我就差一点了,看完和你一起走。”

  门口的人一声轻笑,说:“谁是小奚?你背着我约了别人么?”

  林尹川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来,就看到蒋彦恂倚在门边,对着他笑着说话。

  因为最近两人太忙,林尹川这周也几乎没有和蒋彦恂一起吃过饭。他晚上更是依照自己以往的习惯,回到自己平山区的小房子里去住,因此也算好几天没见过蒋彦恂了。

  林尹川看他来了,一时间有些局促,调整了一下状态,笑着说:“学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蒋彦恂两步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了林尹川,在他耳边道:“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也不想着来找学长,那不就只有委屈委屈我,专门来找你了。”

  听他这话里的含义,对林尹川不主动找他多有不满。林尹川知道自己这几天太忙了,确实没有做好情人的岗位职责,也有点心虚。于是,他主动伸手抱住蒋彦恂的脖子,撒娇一般说:“这不是周末胡闹,剩下太多活没干了吗?我本来想着,抓紧干完这几天,周末就可以多有点时间陪学长了嘛。谁知道您那么着急,自己就来了。”

  蒋彦恂现在又是小别又是“新婚”,抱着林尹川就不想撒手,在他耳边道:“不用等到周末了,我们何必学牛郎织女,那么久才见一次呢?今晚和学长回家吧,你妹妹周内不是也不在家住?你收拾一下搬来家里吧,让学长好好照顾你。”

  林尹川想了想,他还是想给自己留点私人空间,但又不好太过直接的拒绝,惹蒋彦恂不快,于是继续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说:“不嘛,天天和学长在一块儿,那晚上还怎么工作?那么多事情,干不完可怎么办,学长要怪我了。”

  蒋彦恂真的很想和他同居,于是温和地劝道:“我不吵你,回家以后学长给你做点好吃的,吃完你就去书房工作,晚上回主卧睡觉就行了。好不好?”

  林尹川表面看上去温和,实际上主意非常正,很难被别人动摇。他总觉得周内的晚上是属于自己的时间,不想把所有业余时间都贡献给蒋彦恂。于是他继续撒娇道:“不嘛不嘛,又不是平时晚上来了,周末就不用来了。再说佳岚晚上偶尔会回来的,我也要当好哥哥,照顾好她啊。”

  林尹川说完这话,也不等蒋彦恂的反应,直接贴了上去,用嘴唇堵住了蒋彦恂还想反驳的嘴。蒋彦恂哪里禁得住他的撩拨,很快就反客为主,抱着他压在墙上吻了起来。

  两人正亲得投入,林尹川余光一瞟,居然看到门边站着个人。他吓了一跳,连忙把蒋彦恂推开,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奚桥。

  林尹川一时不知道双方谁更尴尬,就听到陈奚桥开口道:“呃,川哥,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我,我就过来了。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蒋彦恂本来就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平时如果被别人打扰他和林尹川的亲热,早就和那天对王盈一样爆发了。但他听到眼前这人对林尹川的称呼,猜出二人多半关系不错,也不好当着林尹川的面发作,只是回头冷冷看了一眼。

  陈奚桥被他的眼神一扫视,更是吓了一跳,手搓着裤缝,很是紧张。

  蒋彦恂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尹川是部长,怎么你进部长的办公室,都不知道敲门?”

  陈奚桥被一问,更是紧张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林尹川看蒋彦恂脸色不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不尊重他,赶紧走几步,挡在陈奚桥面前,对蒋彦恂说:“抱歉啊学长,是我约的和朋友吃饭,他看我一直不回信息,才主动找上来的。您别生气啊,都是我没有安排好。”

  蒋彦恂看他紧张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在胡乱发脾气,于是缓和了脸色,说:“我没有怪你,就是怕有人不尊重你。那你和朋友好好吃饭,明晚留给学长,知道了吗?”

  林尹川连连点头,蒋彦恂也不好当着外人再和林尹川黏糊,于是就起身离开。

  二人把蒋彦恂送到了楼梯口,看着他离开,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陈奚桥确保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蒋彦恂听不到他们说话,才瘫了靠在墙上说。

  林尹川也像恢复了平时状态一般,笑着打了他一拳道:“你小子,谁让你进来不敲门的?没吓到吧刚刚?今天想吃什么?”

  陈奚桥逐渐从刚刚的危机中缓过来,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起走到了恒硕C座楼下的泰莱餐厅。

  一起吃饭时,陈奚桥突然左右看看,皱眉小声说道:“川哥,最近集团里很多人议论你,说的很难听,你要小心啊。”

  林尹川叉起一个烤虾,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大家都怎么议论我?说来听听。”

  陈奚桥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公司里都在流传,说你看小蒋总没有希望了,就为了权势蹬了小蒋总,还使手段巴上了大蒋总,但是不知道能巴多久。好多人都说蒋总不会一直喜欢你的,到时候你会更惨,都等着看你倒霉。”

  林尹川听完,不禁笑了,虽然他不存在“蹬掉”小蒋总,但他确实是主动贴上蒋彦恂的,这话倒也没错。

  陈奚桥看他还笑得出来,更是生气了,伸手打了他一下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他们这么说,我之前还不相信,还以为那张床照是你和蒋总在谋划什么大事情。结果今天你们两个真的……真的……”

  在陈奚桥心里,林尹川一直是很独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所以一直不太相信集团里的流言。但是今天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却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他从来没见到过林尹川在谁面前那样发嗲,也没见过林尹川露出那种有点畏惧,但又有点兴奋、充满引诱的神情,他总觉得那样的表情不应该在林尹川脸上出现。

  他顿了顿,又说:“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担心。我听圈子里的人说,蒋总这个人心思很深的,他有时候对你好未必是真的喜欢你。到时候你傻傻地陷进去了,他说不定在别有目的,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早日抽身知道不?”

  林尹川心想,我早就知道他有目的了,我也有我的目的,我才不怕他。于是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陈奚桥看他这种完全不往心里去的样子,气急了,叉子一放,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和蒋总很快就要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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