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亲王的宴会还未歇,张丰茂却在自家大门口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尸体。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到了晚上就白布一盖再也动弹不得,令他实是难以接受。
他红着眼看向那小厮,忽略了他身上的异味儿,单手掐着他的脖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厮本就被吓得不轻,这么一会儿功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公,公子,去,兆亲王,宴会,半路,车夫,勒死了。”
张丰茂没听明白,令人取了凉水,兜头浇在了那小厮头上。
“看着我,说,一字一字的说,不管是谁,我定要为我儿报仇。”
小厮本就胀发的脸,被凉水一激,登时眼凸嘴斜,嘴里嘟囔什么已是不成句子了。
张丰茂着急,伸出手来“啪..啪”的打了那小厮两巴掌,小厮立刻头朝下,直直的躺下去,再也没起来。
他靠近,手指头往那小厮鼻尖儿那一戳,完了,死人了。
张丰茂令人在自家后院儿挖了坑,就地把那小厮埋了。
埋人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派人四处去街上打听,从自家府门到兆亲王府邸,一路问过去。
直到兆亲王的宴会结束,贵人们一个一个坐了马车回府,张家四散开打听消息的家丁们也回了。
一个两个不约而同的道:“说是,兆亲王府出来的马车,是那车夫杀的公子。”
“那马车最后去了哪儿知道吗?”张丰茂追问。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没说。”
旁边有人弱弱插了一嘴:“好像是,又回了兆亲王府。”
张丰茂提了气,一头扎进书房,书房灯燃了一夜,待金乌东升之时,他拿了两张纸出来。
一张使人送去他大舅哥—北边儿的英国公那儿,另一张揣好了,打算上朝之时带着张升的遗体亲向圣人鸣冤。
头一次从自家府邸上朝去的兆亲王宇文武盛,正意气风发的骑着高头大马赶路。
路上碰到那赶着去市场的菜农们,偷使眼神令随从一脚一个踹翻了。
眼看着那刚从地里摘好的菜滚做一地,菜农撅着腚捡的时候,让他有种奇异的快感。
他边嘴上假喝随从,边在心里暗爽。
宇文武盛吊着眉梢,专走那菜农常走的边路。菜农们来不及躲让,就被一脚一个的踹翻,这闹剧就接连在汴京街头上演。
还有他那拙劣的演技和台词,“你怎么回事?那可是父皇的子民,踹坏了,你该如何赔罪?”
就这么走到了宫外,下了马接受金吾卫盘查。
往先都是秩序井然的,今日倒有些拥挤。
宇文武盛扒开前头的人,头往前一探,“前头吵什么呢?”
“回兆亲王的话,户部侍郎张丰茂带着他儿子的尸首要入宫,我们肖左将不肯放行,前头正吵这事呢。”盘查他的金吾卫光做了样子,也不敢真认真的盘查,就打开手放行了。
宇文武盛把上朝要用的笏板揣进怀里,整个人往那热闹地去了。
户部尚书顾昊眼尖看到他,立刻抓了他一把,“兆亲王,我得提前和您说一下,您封地一直申报的朝廷赈灾银,我恐怕发不出来。没有鱼鳞图册和黄册为据,这手续上就是不合规,我就是有心给您通融,如今国库空虚圣人查得又紧,恐难成事。”
宇文武盛瞧了瞧他,“今年暴雨连盆,那藏鱼鳞图册与黄册的库被打透了浇塌了也是常有的事,怎么顾尚书就不肯对本王抬抬手呢?东宫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忠诚无二的挑本王的事。”
顾昊笑笑,“臣是臣,东宫是未来主君,臣不忠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宇文武盛鼻尖冷哼,“圣人正值壮年,顾尚书要等东宫为君,且等呢。”
顾昊笑笑,身体微侧,便不理他了。
前头终于给老张放了行,顾昊竟有些兴奋,想到他就要亲眼看这不可一世的新贵兆亲王走下神坛就暗爽不已。
待众臣跪安后,张丰茂闪亮登场。
他官服外套了麻衣,一个人拄着根儿廉价的拐棍儿痛哭着上了朝。
太子已在半柱香前提前收了消息,看这么一出,只剩下忍笑了。
兆亲王却大喝一声,“张丰茂,你疯了不成?大殿上穿麻哭丧,你有几个头够砍的?”
太子立刻弯了腰,手里笏板笔直的正对宇文广,“儿臣方才得到消息,户部侍郎张丰茂昨夜痛失爱子,此事必有冤情,望父皇明鉴。”
宇文武盛挑了挑眉,见太子对此事过于主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大殿最前头转头看向张丰茂,张丰茂则是双眼空洞的看回去,朝堂上的大人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宇文广皱了皱眉,看向眼巴前儿还未起身的太子,只得对张丰茂道:“爱卿且细细说来,朕必为你做主。”
张丰茂做了一个最全乎的礼节,话头直指兆亲王宇文武盛。
宇文广蹙眉,叫人把张升的尸体抬上来。
宇文武盛则是痛呼“冤枉”。
四人抬着担架,在大殿上横着摆好,又垂着头出去了。
张丰茂手一抬,盖在尸体头部上的白布被掀开,张升整个头都发紫,头与身体的连接处,似断未断,煞是骇人。
站在大殿两侧的官员们,先是挤着过来,看到后又默契的在那尸体周围让出一大圈儿。
宇文广坐在那上头,光是看他们的反应都知道这尸体状态吓人。
索性摆了手,先把这锅推出去:“李保,此事发生在汴京城,你作为汴京知府,当疏而不漏明察秋毫,给我大梁官员与百姓一个铁案如山的公道。”
匆匆退朝后,宇文广气势汹汹的找了肖赋。
“你是干什么吃的?竟能让那尸体堂而皇之的过了盘查上到大殿,怼到朕的眼前儿?”
肖赋按照景黛教过的,一板一眼的回:“回陛下的话,小将在宣德门拦了张大人足足一个多时辰,提前来点卯的大臣们都能为小将做主。”
宇文广挑眉,“那怎么还能令那尸体抬进来呢?”宇文广摔了手里的茶盏,走到肖赋跟前儿,两个巴掌一左一右的甩过去,“我看你以后也别作金吾卫的左将军了。”
肖赋咽了下口水,不卑不亢的继续道:“是太子殿下亲至,用口谕令小将放行。小将不敢不从,望陛下明察。”
宇文广叉着腿,看向肖赋已肿起的脸。
他又问:“你为何要加入镇国公府的龙舟?”
肖赋抬起脸,言语铿锵地回:“是小将的钓鱼之计,小将在金吾卫许久,查到一点儿宋家对陛下不利的消息,却未有实证。当时只想着为陛下分忧,就未奏先行了。请陛下责罚。”
宇文广自己暗中怀疑宋家军存在怀疑了十多年,这么一朝被肖赋点明,立刻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小将说,请陛下责罚。”肖赋垂目道。
宇文广呼出一口浊气,“不是这个。”他亲手拉起了肖赋:“你说,你发现了宋家对朕不利的消息。”他提醒道。
“此事确有待商榷。小将原想着帮国舅爷赢了比赛,国舅爷就会对小将产生信任。待国舅爷对小将心防卸下之时,小将就劝他入金吾卫。”
“荒唐!”宇文广怒吼道,又倒竖了眉头问他:“为何要令她入金吾卫?”
“回陛下的话,小将发现个事甚是蹊跷,金吾卫总是在扩招,但人手却总是不增不减。小将暗中调查,发现有人向各个大军输送金吾卫的人手。这事不是小事,军中杂血过多,可是在动摇大梁之本。”
宇文广心一“咯噔”,“嗯,继续说。”
“小将顺藤摸瓜查到了金吾卫中郎将贾磐,又顺着贾磐查出他原属于已故淮南王宋尹章的私兵,小将对他动了刑,但贾磐本人确是个硬骨头,十指皆断,指甲被拔了胸骨被打断了也未招。所以小将打算围魏救赵,先把国舅爷弄进金吾卫,再把那些隐在暗处的宋家军一网打尽,这就是小将的计划。原想着初有成效之时,再上报陛下,只是陛下鹰眼圣断,是小将贪功了,望陛下狠狠责罚。”
宇文广刚听到这事,手和脚都是冰凉的。他两手相扣,互相动了动才冷下脸问肖赋:“贾磐呢?”
“回陛下的话,此时贾磐正被小将锁在金吾卫暗狱,已是不成人形。”
宇文广这一天接连被这两桩事搞得心神不宁,最后只说:“先让贾磐继续锁在你那儿,朕即刻下旨,令宋伯元入你金吾卫。你的任务就是看着她,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小将,遵旨。”
肖赋长舒口气,殿下连夜给他送来这么一大段台词,还令他行云流水的背下来,此事对他这大老粗实是艰难。此刻心里都是完成任务的痛快感,比杀..敌还要爽上百倍,又要尽力端着,嘴角就绷的有些变形,宇文广忙着想他自己的事也没在意。
良久后,宇文广抬头想挥手令他下去,正好看到他脸上刚被自己打出的巴掌印儿。他有些自责,赶忙招了风必声:“去,带肖左将去张御医那儿看看脸。还有,去朕私库里带两对儿玉如意,再把那杆师父曾用过的金盏蟠龙纹银枪一并赏给肖左将。”
肖赋立刻捂了脸推辞:“小将不敢,那可是镇国公神勇将军生前用的枪。小将听说,镇国公的枪可是被胡族画在画册上用来吓唬孩童的神兵。”
“废话那么多,朕赏给你,就是你的了。”宇文广不悦道。
他能不知道师父的神勇吗?只是他自己为了皇位亲手杀了他,又如何像世人那样再继续歌颂镇国公的神勇。他巴不得宋家人死光光呢,只是宋鼎和宋尹章的贤名远扬,若是无缘无故杀了宋家唯一的嫡子,恐怕是外邦之人都会嘲笑他昏庸无度,嫉贤妒能。
待军中士兵的心都凉了,那大梁将成为空心儿靶子,沦为众矢之的。
他必须要抓住此次机会,像肖赋说的那样,将“宋家军”一网打尽。
肖赋刚走,太子就求见。
宇文广心烦得不行,这事虽短暂性的推给了李保,但最后还是要他拍板做决定。
他皱着眉头,对着刚回来的风必声摆手,“就说朕身体不适,谁都不见。”
风必声垂眉顺目的应下,倒退着快走了几步,直到到了门口。
他打开门出去又迅速回身关了。
太子紧着门缝瞅还是什么也没看到,不悦地看向风必声:“公公,这是所为何意?”
风必声向他欠身,“陛下忧思过度,有些精神不振,太子下次再来吧。”
太子不搭他这茬:“父皇即是身体有恙,本宫更该服侍榻前才对。”
风必声沉了脸,“陛下口谕,谁都不见。”
宇文昌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大声道:“父皇偏心,这事摆明了就是老三那小子做的,父皇为何不亲审?只把这案子交给李保,不就是留了老三的脸给他扯吗?”
风必声立刻踮起脚,抬了手死死捂住宇文昌的嘴,“诶呦,我的太子殿下,这可是陛下寝宫,可不敢说这浑话。”
宇文昌狠狠拨开风必声的手,对他冷哼了一声,“父皇受老三蒙蔽,难道公公你也看不到吗?”
风必声没了主意,只偷偷驱了人去请皇后。
宫外的宇文武盛也被这突来的黑锅砸得慌了神儿,等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他立刻戴了兜帽进了景家的侧门儿。
此时的他在那高阁之下裹着那件黑袍子,两眼在空出的缝隙里滴溜溜地转。
景黛还是在阁上刻她那章子,问:“宇文武盛在下面呆多久了?”
王姑站在她身边,弯下腰对她道:“半个时辰了。”
景黛连眼皮都没抬,“他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王姑帮她紧了紧她身上的焦布外衣,也愤愤地道:“不长眼的让小姐坐了那么久的冷板凳,导致小姐现在还在病着,我看他今日官司缠身也是活该。”
景黛笑笑,手里是刻了好几日的章子,停停歇歇的,此刻终是有了个雏形,她把那鸡血石的章子抬起,轻声问王姑:“你看,好看吗?”
王姑定睛一瞧,料子是名贵的鸡血石,漂亮的红色像是血渗进了石料般,章子底刻了三个变形的小篆字,【伯元印】。一看就是出自小姐之手,小姐练小篆时,按着碑刻常喜欢将字型做些变化出来。
“小姐这是,为姑爷刻的?”
景黛不在意的将那章子倒放到案上,才说:“就当是消遣了,叫他上来吧。”
王姑扒着栏杆儿对阁下全副武装的府兵比了个手势。
宇文武盛立刻“登登”地上了台阶,到了景黛面前,才露出不忿来:“先生这是何意?”
景黛笑了,她提了帕子咳了几声,才回道:“民女前日在殿下府上着了凉,这时候正是病意正盛之时,恐传染了殿下这才怠慢了。”
宇文武盛摘了兜帽,问她:“先生这是怪本王招待不周了?”
景黛摇头,“殿下既不这样认为,那民女也不这样认为。”
宇文武盛立刻提了手指指向她:“景黛!趁着本王能对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景黛撇嘴,连见客时一贯端坐的背都不愿营业了。她靠向身后的椅背,悠闲又看热闹般地看向宇文武盛。
宇文武盛恼羞成怒,执意推了景黛置于楼梯口的两盆绿植。
景黛只事不关己地看着,直到一地狼藉,她问宇文武盛:“殿下消气了嘛?”
宇文武盛抬头瞪着她,“你以为本王怕你?”
景黛摇头,“我有什么可怕的,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王爷真会开玩笑。”
宇文武盛刚腾起的气焰又像被这轻描淡写自嘲的话浇灭了似的,他立刻收了气势,拱起手:“是本王糊涂了,本王有一事困惑,在此是求先生解惑的。”
景黛笑,“这事,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希望今日是你我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是本王待先生不够好吗?”宇文武盛着急道吗,甚至忽略了景黛压根儿没听他讲是什么事。
景黛又弓起身子咳了几声,随后将手里沾了血的帕子展示给宇文武盛,“殿下想给我个下马威,我能理解。只是我这身子实在是受不住殿下再来上几次了,及时抽身而已。”
宇文武盛这才慌了,“先生,都是我不好。都到了这个时候,先生怎么能退缩呢?这整个大梁,除了我,还有谁能帮先生完成天下首富的梦想呢?”
景黛抬眉:“你不是不知道,我就要嫁给宋伯元了。”
“宋伯元有什么用?”宇文武盛急道,“父皇既把你许给她,就证明镇国公府气数尽了。”
景黛像看跳梁小丑般看向宇文武盛:“我没记错的话,宫里还有个太子,叫宇文昌吧?”
宇文武盛愣住了。
从始到终他都把太子当作劲敌,却也忽略了这世上除了他之外,任何的人都可以攀到太子门下。
宇文武盛瞪着景黛,手紧紧攥成拳,“先生说,此事我该如何解决?”
“找人去挖了张丰茂的后院儿,那里埋了个死人,是张升的贴身小厮,亲眼目睹了张升死的经过。”
宇文武盛抬眉:“他为何要杀了目击证人?”
景黛笑:“恐是张丰茂私下投到了太子门下,用自己亲生儿子作入门礼,用来绊倒殿下的吧。”
宇文武盛一想,一切都通了。
怪不得太子在大殿上言辞凿凿地要父皇明鉴呢。
他舍不得景黛的聪明智敏,但也知道是他之前的行为伤人甚深。
得了主意,立刻恭敬顺垂的对景黛弯腰道:“请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景黛摇头,看着他轻声道:“宇文武盛,我给过你机会了。”
宇文武盛却突然朝她直不楞登地跪下了,“我宇文武盛,在此,跪请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
景黛眯眼。
夜风穿阁而过,宇文武盛的兜帽正随风起舞。
她说:“没有诚意。”
宇文武盛攥起的拳头就没松开过,他想起书册里先辈□□受辱等一众卧薪尝胆之事后,立刻仰起头对她道:“先生觉得如何才算有诚意?”
景黛从那大椅里懒洋洋的起身,看着他跪在那儿,就像看一个没用的废人般一字一字道:“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用,再有诚意的废物也不值得我费心吧。”
宇文武盛立刻起身,只是那拳头还未到景黛几前,自己的手掌就已被不知哪里射出的羽箭射了个透。
他讶然的起身,望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不知该做何行动。
景黛笑道:“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宇文武盛咬牙拔了手掌上的箭,仔细看那箭,尾身刻的是“昌”字。
这是东宫的箭。
“张丰茂为了拜入太子门下,用亲生儿子作箭,意图栽赃嫁祸给殿下,殿下找到证据,去张丰茂后院挖人的时候,东宫为了阻止殿下而使人射杀殿下。”景黛像累极似的缓了缓,又说:“怎么样?这个故事,你喜欢吗?”
宇文武盛背上的寒毛直竖。
她看着眼前脆弱不堪的女子,却像看到了世上最毒的毒蛇般后退了两步。
“好自为之吧,宇文武盛。”
景黛站起身,拿了案上的章子,也没去管他,就在他眼前走掉了。
只是刚走到阁下,有人过来小声报信:“殿下,国舅爷来了。”
“来了?这个时辰?”景黛转头纳闷儿地问。
“嗯,”那府兵忍住笑意:“现在在二房那儿呢,翻墙进来的,应该是来找殿下的,只是不知为何翻错了墙。”
景黛顿了一下,手里的章子立刻放进袖子里,只蹙了眉说句:“真是,可爱。”她对那府兵摆了手,人却往二房那儿去了。
只是刚走到半路,正好看到挂在自己院墙上的半个身子。
她仰起头故意咳了几声。
那可爱的漂亮小鬼,正专心致志的翻墙,嘴里还对墙下托她的小黑念念有词:“这院子可真大啊,比咱们镇国公府还大,可不是我不记路。”
小黑冷不丁听到声音,一个慌张狠狠打了个哆嗦。他手上不稳,踩在他掌上的宋伯元就跟着在景黛眼前摔了个人仰马翻。
宋伯元“哎呦”了两声,只觉气氛不对。慢慢抬起头,眼前是漂亮的绣花小靴,往上看是繁复的隐绣大裙,再往上,就是景黛忍俊不禁的脸了。
宋伯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她撅着屁股学鸵鸟跪起身,背对景黛狂朝小黑使眼色。
小黑立刻过来扶她,此地无银三百两道:“诶呀,公子,咱们怎么到这儿了?”
宋伯元立刻接上:“就是,这是哪儿啊?走,咱们回家。”
刚要动身,肩膀却被一个冰凉的手掌稳稳盖住。
宋伯元缓慢回头,又堆起假笑:“姐姐?你我还真是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