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 楚鹤晨感觉困倦袭来。
他看了眼身边的幸知言,双手抱胸,朝幸知言靠了过去。
“知言, 我歇一会儿。”他说着, 就不管不顾地靠在幸知言的肩膀上。
第十五轮比赛前,他也这么做, 而且幸知言没有拒绝他。
这一次……
幸知言当然也没有拒绝他。
幸知言调低了窗户的亮度, 并且把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很顺手就去做了这些事, 理所应当似的, 不想让这些事打扰楚鹤晨休息。
或是说,不想打扰他们俩。
幸知言的心里, 更多的是高兴。
昨晚, 他看到外界对他质疑的时候, 倒是并没有生气。
情绪这种东西,很珍贵的, 幸知言不会随便花在陌生人的身上。
可心底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刨根问底,他发现自己其实有些害怕。
他害怕当初自己想当然的超频操作, 导致引出这么多事后,楚鹤晨会觉得他麻烦, 觉得他独断独行,觉得他……
好在这些都没有, 昨晚一条和他去月河头镇的消息,足以让幸知言抛开所有这一切。
也不是楚鹤晨跟他客气,而是真的愿意和他一起去月河头镇。
因为现在楚鹤晨和上次一样, 正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知道,楚鹤晨还相信着他。
幸知言偷偷笑了下, 撇过头去,反手捂着嘴巴,喜悦的眼神也藏在刘海后,不会让人察觉他的情绪。
没多久,乘务员走来,凑到幸知言的身前,压低声音说道:“请问需要帮助吗?放下椅背的按钮,就在扶手下面的第三个按键。”
幸知言连忙抬起食指,抵在嘴唇上。
他轻声道:“没关系,不用的。”
乘务员不太理解,微笑着点了下头。
“请用毛毯。”乘务员从前排椅背后,抽出用透明纸包装的毛毯,轻轻抖开。和幸知言一起,盖在楚鹤晨的身上。
幸知言道了一声“谢谢”。
乘务员指着窗户旁的一个红色按钮,道:“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叫我们过来。”
幸知言答应下来,目送乘务员离开。
但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应该不需要你的帮助。”
他不想让别人来打扰他和楚鹤晨。
他看了眼楚鹤晨,后者似乎已经完全睡着了,呼吸平稳,好像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幸知言的脸,不由得红了下。
他以前总是妄想着有这么一天,楚鹤晨和他能这样亲密地接触。
只不过当时他幻想的是,他和楚鹤晨已经是情侣关系了。
他知道这种事只能自己偷偷想一想,现在他成为楚鹤晨的首席维修师,就更加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毕竟楚鹤晨要成为楚女王那样的机甲师,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谈情说爱?
幸知言突然想起第十五轮比赛,比赛结束后,得到第二名的楚鹤晨跑来问他,还记不记得答应过他的事,当时他没反应过来,现在才真正想起来。
他其实答应楚鹤晨的是,今后每一场比赛,都成为他的枕头,也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幸知言跟着闭上眼,邀请楚鹤晨和自己去月河头镇,确实有点冲动,但是,他没有任何一丝后悔。
他已经开始期待,在月河头镇的日子了。
度假……
幸知言在梦里开怀地笑起来。
-
楚鹤晨确实睡着了。
他本来只是想在幸知言的身上稍微靠一下,让亢奋一夜的神经,能暂时得到一些憩息。
在幸知言的身上,他仿佛可以放下一切困扰,像是一团清新的草坪,像是有着和煦春风的下午,像是……可以把自己的生命都托付给幸知言。
楚鹤晨睡醒后,列车已经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
身上的毛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滑落下来。
“楚老板?”幸知言的声音传来,“醒了?”
楚鹤晨也意识到这一觉睡得太久,他的耳朵被压得发红,耳朵尖儿上,有一点疼。
“抱歉……”楚鹤晨这回真没想到睡这么久,“压了你半天了吧。”
幸知言说:“没有……你睡到一半,侧到另一边了。”
楚鹤晨一愣,当时他睡熟了,半点都没有察觉。
“饿了吗?”幸知言又问他,“给你留了午餐。”
楚鹤晨轻轻点头,“确实有点……”
幸知言叫来乘务员,送来迟到的午餐。
楚鹤晨看着饭盒被打开,菜式没有任何脂肪的轻食,爽绿的卷心菜和甘蓝,伴着切成长条的水煮鸡蛋蛋白,还有一盒拌着鸡胸肉和牛肉的荤菜,和一点点调味的色拉酱。
“这是列车上会送的套餐吗?”
当然不是,这绝对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幸知言也轻轻摇头,小声说:“我记得你在比赛期间,一直吃这些,不会去碰那些高脂肪的套餐。刚才我拜托乘务员,在之前经停的车站,买了午餐给你……虽然现在在休赛期,但我想你应该不能马上改变饮食习惯,所以……如果你想换口味的话,还可以吃我这份午餐,我没动过。”
楚鹤晨稍稍一愣。
看到他停顿的举动,幸知言也有些迟疑。
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擅作主张了?
他……他只是想了些关于楚鹤晨的事。
如果给他准备和自己一样的午餐,里面有着过量的脂肪,对楚鹤晨来说……
楚鹤晨突然按住幸知言的手,笑道:“一直在想我的事?”
“啊?”幸知言垂眼,看着他们俩的手。
楚鹤晨说:“前一个经停的站点,距离我们出发的起始站,中间足有两个小时,这期间一直在考虑我的事吗?”
幸知言感觉一股暖热,很快爬满了整张脸。
他转过头去,但手没有收回来。
幸知言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你是我的老板,而且,你的状态,关系到下半赛季的成绩,我虽然只是你的机甲维修师,但我也会很关心。”
他总不能说,因为自己偷偷摸摸喜欢着楚鹤晨吧。
见到幸知言眼神闪闪烁烁,楚鹤晨也不再继续追问。
楚鹤晨松开了手,“嗯,所以我选你当我的首席。”
他听到幸知言的答案,一点都不惊讶,同样也不失望。
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上级和下属,仅此而已。
楚鹤晨吃着幸知言为他准备的午餐,想自己迟早得突破这层关系。
列车进入最高速度,眼前只有最后一站。
终点站在蓉市,而这座城市距离月河头镇,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幸知言看了眼时刻表,对楚鹤晨说:“楚老板,我们得赶一下时间,万一错过了末班车,我们就得在蓉市过夜了。”
楚鹤晨心想,要是一起住酒店,倒也不错。但他还是跟上幸知言的脚步,他很好奇,在过去五年时间里,幸知言在月河头镇,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俩一起穿过人群,奔赴同一个目的地。
他们终于赶上最后一班无人驾驶大巴,从蓉市出发,出城后穿过两座高山隧道,途径横跨千米的峡谷大桥,期间经停两个车站,在日落之后,便能抵达月河头镇。
大巴上的人越来越少,窗外是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隧道。一道道淡色灯光向后飞速划过,重复的画面,让人难免困顿。
幸知言也觉得困意上了头。
刚才他为了赶车,拖着行李箱跑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
后来还是楚鹤晨扛着他的行李箱,赶上了末班车。
幸知言想,真不愧是楚鹤晨,自己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只有无比的踏实。
楚鹤晨凑到他耳边,“知言?你看起来很累,这回要不然靠在我身上休息?”
幸知言一怔,连忙摇头,说自己可以靠在窗户边。
楚鹤晨没说什么,心里有点可惜。
这话在一上车的时候,楚鹤晨就想对幸知言说了。
除了心中带着对幸知言的感情,他觉得自己有说这话的底气。
毕竟在他列车上,也靠在幸知言的身上,靠了很久。
但幸知言很快拒绝了他,反而单手抵在窗框,撑着脑袋。
大巴开得十分平稳,很多人都会靠在玻璃窗上,要么看外面的风景,要么闭眼睡觉。
楚鹤晨看了眼幸知言,他好像在走神,应该是累了。
楚鹤晨想,自己平时天天训练,这点距离甚至都不会让他多喘两口气。可幸知言是维修师,能跟上他的步伐,已经很了不起。刚才他是不是应该直接抱起幸知言,而不是扛着行李箱……
不……他没忘记邵明笙说过的话,幸知言不喜欢别人越界,他不能做这种事。
楚鹤晨交握着自己的双手,他迟早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牵到幸知言。
走神间,大巴将他们送到最后一站。
下车的人三三两两,有几个朝公路对面的走了过去,和他们不是一个方向。
幸知言指了指另一边的分叉路,“楚老板,走这里。”
楚鹤晨以为车站距离月河头镇很远,但才走了不到两分钟,他就站在小山丘上,穿过稀松的树枝,看到不远处的万家灯火。
他顺着幸知言所指的方向,一眼就能看完全貌的月河头镇,就在那里。
也是幸知言过去五年,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