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揽江山>第90章

  万籁俱寂,望着眼前白雪茫茫的庭院,闻言,顾烨骤然转身,眉头紧皱地看向眼前忽然前来禀报的属下,低声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登时,喜悦顺着脊髓遍布四肢百骸,偌大的欣喜让顾烨喜不自胜,不禁眉眼弯弯,露出真切的笑容,随后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即道:“你速去宁寿宫,将此事告知母妃。”

  “是。”

  如今皇兄禁足东宫,皇后娘娘又被捉奸见双,打入宗人府,一切都顺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眼下,再只需一步,只要一步,就可将这方阻扰自己的势力彻底瓦解,太子的位子也终将会纳入自己囊中。

  广袤夜幕下,呼啸的风声渐渐停歇,摇曳的枝叶归于平静,周遭陷入沉寂,直至厚重的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远处天边才泛起白光,缕缕光线根根分明地穿过云层洒向地面,照在蔚蓝天空下彼此视线相撞的二人。

  四目相对,望着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西厂提督,顾烨收起往日那般天真烂漫模样,而是以皇子身份彻底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在这位厂公面前。

  见他丝毫没有往日那般天真稚气,萧景驰淡淡地勾起唇角,平静道:“二殿下不装了?”

  闻言,丝毫没有被他的无礼冒犯,顾烨弯起唇角,正色道:“厂公玩笑了,只是今日前来,确实有事拜托厂公。”

  听闻此言,萧景驰不疾不徐地抬起眼睑,漫不经心道:“何事?”

  “昨夜之事,想必厂公已略有耳闻,”说到此处,顾烨故作停顿,随即缓缓地说出眼下事实:“如今皇兄没了皇后娘娘的庇护,更是被禁足东宫,无法行事,如此境况,厂公一介聪明人,为何不重新再寻一个靠山。”

  “你怎知我的靠山就是太子殿下。”

  面对他玩笑话似的反问,顾烨缓缓扬起一抹笑,随即道:“我知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就算为了皇后娘娘,你也会另寻机会协助皇兄,与其面对两难的境地,倒不如我抢先在前,将你变成我的人。”

  “…………”光照柔和地洒在两人面颊,瞳孔清晰地倒映着那明亮的光线,视线相撞,半晌,在轻柔的微风中,萧景驰撩起眼皮,神色从容道:“二殿下,想要如何做。”

  “厂公这是答应我的请求了?”闻言,顾烨笑着问。

  四目相对,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萧景驰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淡声道:“二殿下虽生性天真,却心思缜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奴才自然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我说完此事,厂公是答应与我站在一边?”

  “…………”耳畔拂过风声,周遭万籁俱寂,在他期许的目光下,萧景驰缓缓抬起眼睑,四目相对,清冽冷淡的嗓音随风飘散,他说——

  “自然。”

  风过树梢,席卷着枝桠陡然奔向天际,与窗外布满光照的庭院不同,独有一人的宫殿分外冷清,望向这座冰冷毫无生气的东宫,顾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棵海棠树下,看日升日落、花瓣飘零,直到这仅有自己的宫殿骤然响起脚步声,瞬间,顾荣满怀欣喜地转头。

  四目相对,望着突然出现的西厂提督,顾荣下意识皱紧眉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视线相撞,眼前人的反应清楚地映入眼底,萧景驰不疾不徐地俯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厂公请起,”闻言,顾荣仿佛又恢复到了高高在上的太子,神色从容道:“不知今日厂公忽然出现在此,可是父皇有何指令?”

  “太子殿下。”

  远处天边的光照千丝万缕地照映着这座威严的皇城,蔚蓝天空下,向来微笑待人的萧景驰此刻没有半点神情,若要仔细观察,甚至还能感到丝丝悲戚,见状,方才消散的忧虑顷刻间充斥心头,强行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不安,顾荣眉头紧皱,沉声道:“出了何事?”

  周遭俱寂,耳畔作响的风声不知何时静止,视线相撞,见他神色严峻,迟迟沉默不语,那股蔓延全身的不安感愈来愈强烈,几乎是失了往日礼仪,顾荣语气急切的吼道:“我问你出了何事?!”

  “………皇后娘娘………”闻言,那沉稳的神情终究出现了一丝裂缝,在他急切的目光下,萧景驰哽着嗓子艰涩道:“………薨了………”

  刹那,难以言喻的酸楚遍布四肢百骸,顾荣眼眶微红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寻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本王………”

  耳畔声响哗然退去,周遭静止,顾荣双眼通红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通过此种方式,就能亲耳听到面前的人是在同自己玩笑,前些时日还派人给自己捎信的母妃且尚在人世,只是视线在触及到那悲怆却又不容置疑的目光时,那无论再怎么谎骗说服自己的缘由都彻底土崩瓦解。

  心脏疼痛,悲楚蔓延着脊髓悄无声息却来势汹汹地布满每根神经,浑身剧烈疼痛,仿佛遭受了酷刑,痛得顾荣良久都喘不上气来。

  花瓣飘落,挟着疾风奔向四面八方,一片沉寂中,见眼前的人泪水渐渐充斥眼眶,萧景驰少见地哽咽道:“………太子殿下请………节哀………”

  死气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顾荣恍惚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始终伴随在自己母妃左右的西厂厂公,哑着嗓子缓缓道:“………母妃………何时走的………”

  “………昨夜酉时………”

  “………她可走的………安详………”

  “………皇上………赐了鸩酒………娘娘………并未遭受酷刑………”

  半晌,顾荣才再次听到自己的嗓音,目光对视,顾荣泛红着眼眶,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指,哽咽道:“………父皇………为何………”

  四周沉寂,彼时寒风侵袭,给偌大的宫殿徒添一丝冷清寂寥,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任由冷风穿过胸膛,萧景驰面不改色地哑声道:“………娘娘多次为太子殿下………求情………这才………惹怒了皇上………”

  霎时,喉咙像被堵住,心脏犹如刀割,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直至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顾荣这才猛地回过神,不可避免地晃了晃身子,见状,萧景驰立即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太子殿下——”

  “无事,”周遭沉寂,森寒阴冷的气息肆意充斥着这座偌大的东宫,仿佛下定某种决心,顾荣缓缓松开扶手,沉默半晌,哑声道:“本王有一事相求厂公。”

  “太子殿下直言不讳便可,微臣定当竭力完成。”

  寒风刺骨,望着满地飘零,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宫殿再次响起脚步声,与上次不同,这次是西厂提督缓缓转过身,四周静谧,只有呼啸的疾风穿过庭院、拂过两人衣袖,四目相对,在眼前人不解的目光下,顾荣缓缓抬手,将一封信函递到他面前,恳请道:“还望厂公将此封信函交予左丞相,本王感激不尽。”

  “太子殿下言重了,”闻言,萧景驰缓缓接过,随即俯身行礼道:“微臣会亲自将信函交予丞相手中,还望太子殿下放心。”

  “本王谢过厂公。”

  “太子殿下言重了。”

  脚步声随风而去,直至愈来愈远,消失不见,方才还有交谈的宫殿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冷清寂寥,与此同时,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顾荣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天边逐渐西下的夕阳,落日余晖,残留的光照试图挣扎着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欲要染红天空,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夕阳终将西下,余晖也终将随风消散。

  深夜。

  灯火通明,火红的烛光照映着眼前这位突然前来的西厂厂公,隔着袅袅白雾,左怀庭面不改色地问出心中困惑:“左某见过厂公,不知今夜突然拜访可是有何要事?”

  视线相撞,望着眼前言语尊敬但神色始终从容平静的朝廷重臣,萧景驰停顿片刻,随后在飘散的白雾中,缓缓从衣袖拿出那封经太子殿下交手的信函,面色平静地推到了这位丞相面前,缓缓道:“左丞相,这是今日太子殿下吩咐微臣,将此信函交予丞相手中。”

  万物静谧,伴随阵阵虫鸣,左怀庭不疾不徐地拿起,随后在西厂提督的注视下,缓缓拆开信函,一片沉寂,白雾徐徐飘散,不知过了多久,见他眉头始终紧皱,萧景驰抬起眼睑,从容不迫地试探问道:“左丞相,太子殿下都说了何事。”

  闻言,左怀庭神色堪称平静地放下手中信函,确保手中的信函只有自己能看懂其中的密语,面不改色道:“太子殿下让微臣勿要挂念,圣上英明,相信过不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让微臣切莫急切。”

  “太子殿下为人贤明,”闻言,萧景驰神色淡漠道:“相信过了多久,一切都会如丞相所言,真相大白,还望丞相切莫多虑、保重身体。”

  “微臣借厂公吉言。”

  “丞相言重了,丞相乃朝廷重臣,为黎民百姓做出不可估的贡献,自然是要珍惜身体。”

  “厂公言重了,厂公乃皇上一手提拔,身居重位,所劳神费心之事皆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分忧,微臣所做之事与厂公相比,自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丞相过谦了。”

  “厂公谬赞了。”

  烛火摇曳,繁星隐匿,广袤夜幕下,目送着前方瘦削身影的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不见时,左怀庭顿时敛起脸上的波澜不惊,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下属,沉声吩咐道:“速速前去,找到都指挥同知高秋,告知他子夜午时率众将随太子………”

  “——谋反逼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