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揽江山>第73章

  刹那,雷电声响彻苍穹、震耳欲聋,狂风嘶吼,穿梭在雨幕中,发出阵阵呜咽,霎时间,天昏地暗、天崩地裂,浓重刺鼻的血腥味不断裹挟着疾风侵染衣襟,不知过了多久,昏暗漆黑的夜幕悄然离去,雷电更是悄无声息地退场,至此天光大亮,太阳柔和的光照布满每个角落。

  金銮殿。

  听闻方才荣儿禀报的消息,顾城脸色阴沉地坐在高堂之上,因着这扑面而来的威怒,连带朝廷上也死气沉沉,满朝文武皆垂下头,不约而同地沉默不语,顿时,偌大的朝堂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触碰这位天子的霉头。

  万籁俱寂,望着下面的一众朝臣,顾城神色颇为肃穆地停顿片刻,直到光照渐渐退去,那仿佛被镀了金光的满朝文武皆恢复凡人之身,沉默地俯身行礼,顾城才缓缓开了口,沉声道:“荣儿,你方才所言之事可是千真万确?”

  “回父皇,”闻言,顾荣立即双手紧握成拳,如实回道:“此事千真万确。”

  空气凝固,沉寂的氛围陡然变得波涛诡异,众人皆沉默不语,气氛暗流涌动,望着这一个个平日里满口忠言、极具诉说忠心报国之情,此时却低头一言不发的各位朝臣,顾城神色肃穆地攥紧扶手,随即严峻道:“那两人此时可身在何处?”

  “回父皇,儿臣听闻此消息,便令人连夜捉拿两人,此时,二人已被儿臣关押在监牢,听候审讯。”

  “可有审出其他党羽?”

  几乎瞬间,此言一出,站在不远处的顾烨明显晃了晃身子,随即冷汗滑落,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见状,顾城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烨儿,近日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回父皇,”闻言,顾烨攥紧手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强撑道:“可能是近日天气太过炎热,儿臣有些………有些中暑罢了。”

  “若是中暑,一会儿你记得吩咐下人前往地窖采些硝石回来。”

  “是,儿臣记住了。”

  虚汗不断冒出,少顷,便密密麻麻布满额头,见状,顾荣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紧接着,顾城的声音再次响起,四目相对,顾城背靠龙椅,不疾不徐地再次重复问道:“荣儿,此蛮夷之人可还有其党羽?”

  汗水很快布满全身,明明晦暗的朝廷上,顾烨却仿佛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额角的发鬓汗涔涔的,汗珠则是顺着锋利下颌争先恐后地滑过脖颈,涌向肩头,就连后背都浸湿一大片,身后的官员见状,正欲要开口询问二殿下是不是身子不适时,就见眼前的人正死死地盯着一旁的太子殿下。

  偌大的朝堂此时落针可闻,顾烨极度紧绷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人,仿佛只要他点头亦或给予肯定回答,那自己的命运将会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日。

  神经高度紧绷,心跳愈来愈快,呼吸粗重,就在汗水浸湿,堪称滑腻的五指几乎要攥不住,甚至渗出斑斑血迹时,面前的人缓缓开了口,他说——

  “没有。”

  “还望父皇多给儿臣一些时日,三日后,儿臣定当揪出这叛国之贼。”

  “不仅如此,还要一并揪出其他党羽。”

  “是。”

  “此事全权交予你处理,如有违逆者,斩——!”

  瞬间,冰凉布满全身,顾烨手脚发软地站在原地,若不是咬牙强撑,恐怕此刻早已失魂落魄、丢了半条命,周遭万籁俱寂,一片沉寂中,顾荣领命,低声道:“是!”

  耳畔风声呼啸,几乎刚下朝,顾烨便急不可待地朝外走去,以至于明知晓身后有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却仍不敢回头看,视线收回,看着那抹身影愈来愈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顾荣不疾不徐地吩咐道:“派人去昨夜所到客栈的后方,找寻密函。”

  “是!”

  长风呼啸,扑面而来的冷风犹如一把利剑,在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不禁刮得面颊疼痛,苍穹幕落,一阵脚步声陡然响起,穿过呼啸而过的疾风,骤然朝那不远处的客栈逼近。

  夜深人静,待烛火燃烧殆尽,店小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起身去换蜡时,那整齐划一,几乎响彻天际的脚步声陡然钻入耳中,紧接着,木门被人大力踹开,漫天尘埃掀起,月色之下,就在被这动静弄得彻底清醒的店小二,欲要破口大骂时,却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了那比今夜住进来的客官都要多的人时,硬生生将话哽在了喉咙。

  夜幕之下,不待眼前人反应,众人疾步朝着客栈的后方走去,就这般,毫不起眼的店小二被人毫不关心地忽略在夹角。

  寒风瑟瑟,清一色的黑衣此时冒着瘆人的凉气,那是多时穿梭在大街小巷,冷风拂过的境况所致,夜幕下,其中一人率先找了一根蜡烛,顷刻间,四周明亮,视线相撞,为首的两人上前一步,透过明亮的光亮,彼此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跳到水里,登时,平静水面溅出大片水花,月色之下,众人沉默地站在原地,少顷,跳进去的两人便同时涌出水面,望着手中那湿漉漉的竹筒,为首那人一言不发地将其拆开,灯火通明中,见里面确实是一封密函,众人才纷纷撤退,回到那威严的皇城中。

  与此同时——

  广袤天际下,肖成神态自若地站在拦住自己去路的侍卫前,还不待自己开口说话,身后的属下先一步开口,喝声道:“大胆!敢拦东厂提督的去路!!”

  “小人不敢!”说罢,那人骤然俯身行礼,如实道:“还望提督大人不记小人过,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入内。”

  “太子殿下,”闻言,几个字眼来回在唇齿间翻滚,听着眼前权势滔天之人毫不避讳地念着这几个字,那人头也不抬地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动作,直到肖成挑了挑眉梢,居高临下地吩咐道:“起来。”

  “是。”

  登时,一个明晃晃的腰牌赫然进入眼帘,见状,肖成漫不经心地问道:“能进去了吗?”

  火红的亮光下,那人看清了,东厂提督手里拿的不是别的,而正是当今圣上所用,四目相对,一切言语哽在喉咙,那人张了张嘴,最终主动侧开身,粗声道:“属下恭迎提督。”

  见他这副样子,肖成只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随后快步进到监牢,与各地方的监牢相差无几,里面都是清一色地穿着囚服的犯人,穿过浓重扑鼻的血腥味,肖成环顾四周,终于在走到最里面时看到了传闻中关押的两名胡塞人。

  视线相撞,望着两名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几经要昏死的蛮夷之人,肖成几乎在牢门打开的瞬间,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开门见山道:“你们两人,何人是世子?”

  身后的狱卒各司其职地站在自己的位置,狭窄局促的监牢此时只剩下他们三人,嗅着浓浓的血腥味,呼云皱了皱眉,随后嘶哑道:“你要………做甚………”

  “我是何人不重要,只是若按我说的做,你们二人,便可留得性命,活下来。”

  “我们凭………凭什么………信任你………”

  “你们中原人皆………皆是出尔………反尔之人………”

  “我不知你们是如何落入此地,但事出紧急,若是你们仍旧冥顽不灵,本督主并不介意亲自送你们上路。”

  视线模糊不堪,耳畔嗡嗡作响,但尽管如此,呼云还是听到了那个敏锐的字眼,他称自己是督主。

  督主,简单的两个字无声地诉说着眼前人的地位,若是没猜错,这人便是那人的眼,四目相对,肖成只看到眼前人黝黑的瞳孔死死盯着自己,像是在确认什么,嘴角拉地笔直,少顷,才在肖成面不改色的神情下,哑声开口:“你想知………知道………何事………”

  闻言,知晓二殿下吩咐的事有戏,肖成立即道:“太子殿下可审讯过你们?”

  “………嗯………”

  “可问出何事?”

  “………没………没有………”

  话音刚落,像是不确定似的,肖成几乎立即追问道:“当真没有?”

  “………若是有………”血腥味张牙舞爪地钻入人的口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呼云苍白着脸,费力地牵起唇角,嘲讽道:“我和世子便不………不会变………变成这般………”

  说罢,便不以为意地任由眼前人打量,视线相撞,肖成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停留在那伤痕累累的躯体上,彼时粗布麻衣早已裂开,道道绽开的皮肉流出斑斑血迹,肆无忌惮地浸红衣帛,而在那鲜红的血液中,若是仔细观看,还能发现粘稠的液体中亦或夹杂着些许黄脓,那是伤口发炎所致。

  寂静无声中,伴随耳畔时不时传来的水流声响,肖成缓缓抬起眼睑,在撞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时,漫不经心道:“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在众人面前审问你们,你们只需谨记,一直与你们暗通款曲之人,自始至终都是太子殿下。”

  “………若我按你说………说的做——”

  “你们二人即可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