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咆哮，裹挟着暴雨怒吼着奔向天际，天空阴沉，乌云低垂，阴冷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涌向四肢百骸，感受着周遭的寒气，季风握紧衣袖，望着眼前的金銮殿，缓缓踏过潮湿的地面，这已然是他第三次上奏恳请圣上收回缉拿裴宣的旨令，重新调查裴府一案。
狂风怒吼，耳畔传来接连不断的暴雨冲刷声，大雨倾盆，偌大的朝堂，彼时肆意充斥着潮湿的寒气，视线相撞，顾城神情肃穆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气氛沉闷，仿佛空气凝固，无人敢应答，不知过了多久，哗哗的雨声渐渐停歇，狂风停止，远处天边的太阳透过云层缓缓洒下道道金光，一时间，偌大的朝堂在千丝万缕的光照下一寸寸变得明亮，明晃晃的金光一寸一寸地拂过在朝每位大臣的脊背、胸膛，直至照映出每位朝臣的脸颊，迎着光照，顾城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不怒自威道：“季爱卿，你是想要朕威严扫地。”
“回圣上，”闻言，季风立即俯身作揖行礼道：“微臣绝无此意，只是裴将军绝不会做出谋反叛国之事，更甚裴府上下惨遭灭门，足足二十八人矣，还请圣上重新彻查此事。”
“重新彻查此事？！”听闻此言，顾城扶了扶龙椅，语气严肃道：“裴府一事，人证物证俱在，季风你还要如何辩解？！”
“微臣——！”
“圣上，”见状，一旁的郭阳立即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道：“季大人如此关切裴府一事，依微臣之见，季大人包藏祸心，私下更是有秘密联系罪犯裴宣的嫌疑。”
“胡言乱语！！”闻言，季风立即辩驳道：“裴将军乃是忠心耿耿之人，小裴将军更是多次平定战乱，如此保家卫国之人，怎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我多次进谏，只是不想朝堂失去军心，更是给裴府二十八条人命的一个交代！！！”
“季大人，你是裴府何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郭阳冷嘲热讽道：“即是五品官，你又如何给得了他人交代？！”
“你——！”
“够了！！”见到如此情景，顾城阴沉着脸，神情庄严地望着面前的两人，最后将目光缓缓停留到朝堂之下的季风，面无表情道：“季爱卿，你既说不重新调查裴府一事，便失了军心，现在朕问你，这天下究竟是何人的天下。”
万籁俱寂，原本照在人身上的暖光宛如冰锥，让人浑身冰冷，弯着僵硬的脊背，季风停顿片刻，如实回道：“………自然是圣上的天下。”
“既然是朕的天下，”闻言，顾城不疾不徐道：“朕自有定夺。”
瞬间，一股强烈的心绪油然而生，像是来不及思虑，季风将腰弯得更低，恳求道：“还请圣上三思。”
“三思？”顾城微眯着眼，低声道：“季爱卿，霍振一事，你也在场，密函是自裴府搜查出来，上面清楚地印着霍振的将军印，如此确凿的证据，朕倒是想问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要朕重新调查此事，究竟是有何居心？！”
“回圣上，微臣绝无异心。”
“绝无异心？”回想起那日下令斩首霍振的事情，顾城没什么情绪道：“那日，霍振也是如此回答朕的。”
光照退去，偌大的朝堂一点点变得阴暗昏沉，乌云笼罩，丝丝缕缕的光照顷刻间消失不见，映得这朝堂之上，每位大臣都是漆黑昏暗，冷风穿过，像是不知思虑何事，又像是在下定决心，良久，见面前俯身的季爱卿丝毫没有搭话，顾城靠坐在龙椅上，低声道：“退朝。”
几乎瞬间，话音刚落，季风立即叩首在地，遵从自己的内心，坚定地一字一句道：“请圣上三思。”
顿时，脚步顿住，几乎下意识，顾城眯着眼没什么情绪地转身看着跪在地的大臣，沉默不语。
一片死寂，众人皆默契地不去搭话，毕竟无人敢去触当今圣上的霉头，气氛死寂，见状，郭阳站在原地俯身行礼道：“回圣上，依微臣之见，季大人定是与罪犯裴宣暗中来往，还请皇上明察。”
闻言，季风依旧叩首在地，洪亮的声音沉闷地从地面传出，季风不卑不亢道：“微臣，绝无异心，请皇上明察。”
刹那，天空阴沉，方才退去的狂风骤雨，仿佛再有来临的趋势，朝堂之外，乌云低垂，黑压压一片，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不知过了多久，丝毫不在意朝中各位大臣内心的不安以及思虑，顾城缓缓转过身，望着俯身行礼的众爱卿，一字一句道：“传朕旨意，京州同知季风多次上奏禀报罪犯裴宣一事，有暗中勾结嫌疑，现贬为京州判官，一日内，搬离同知府。”
话音刚落，周遭便万籁俱寂，有的只是陡然袭来的骇人气息，待这世间的天子缓缓退朝，那暗中侵袭的戾气才方然消失，彼时，众多朝臣才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呼出口气，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也像是早有所料，季风不卑不亢地径直站起身，见状，郭阳上前一步，嘲讽道：“季大人，从今往日，你便不再是小小的五品官了，而是连个正品都算不上的从七品。”
“你听着，郭阳，”视线相撞，季风平静道：“就算是从七品，也永远会比你这个正四品高得多。”
闻言，像是不屑，郭阳冷哼道：“可你忘了，这朝中最不讲究的便是高风亮节。”
“你——！”
“季大人，”听着耳畔传来的各位大臣的窃窃私语，郭阳上前一步，讥讽道：“本官心性善良，好心提醒你，这朝中的忠心大臣，你从前保不了，今后也保不了，至于裴宣，他一个小小的将军，更是会一直背负着乱臣贼子的名义苟活一世。”
“郭阳，你——！”
“本官，”说罢，郭阳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直视着面前的人，不屑地勾起唇角：“祝贺季大人搬离知府，前往新的住处。”
“你——！”
余晖渐渐退去，火红的灯笼映在两侧，望着已被安置妥当的下人，季风缓缓转过身，目光不疾不徐地扫视着这府上的每一面墙、每一片瓦，凉风习习，如今五月的天气，时至傍晚依然有些寒冷，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季风缓缓收回视线，走出府外，街道人来人往，与此时心境不同，周遭热闹非凡，听着一旁的欢声笑语，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踏过潮湿的地面，最终来到一道破旧不堪的木门。
繁星点点，热闹繁华的街道渐渐消散在眼前，身处偏僻之地，早已坦然接受的季风缓缓推开门，踏过半米高的杂草，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虫鸣接连不断、此起彼伏，月色之下，许久陷入黑暗的房屋陡然迎来一片亮光，烛火摇曳，环顾四周残破不堪的床榻、桌椅，嗅着呛人刺鼻的尘土气味，季风缓缓放下手中的包袱，神色平静地收拾着这多年无人拜访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