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药换好,简玉酌差点又晕了一次。
他脱力的躺在床铺上轻喘,月牙白的中衣已经湿透了。容墨竹怕他冻着,赶紧在他身边升了一炉子火,时刻关注他的情绪。
等了一会儿,秦弦和阿雉终于赶回来了。
“发烧了。”秦弦探了下他的额头,拧眉收回手,从怀里取出一瓶白瓷玉做的封口瓶。
简玉酌昏迷的这半个月,秦弦给了不少灵丹妙药,也算是真心相待,这点恩情简玉酌自然记在心里。
不过……
他虚弱的抬手制住秦弦,说:“这个灵丹对我没有用,还是不糟蹋了。你帮我去山上采点恶谷草吧。”
“恶谷草?”蹲在旁边的阿雉愣了愣,“那不是最普通的灵草吗?难道它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单独用它自然没有什么用,但把它和灵雀草按比例配,有止痛效果。”简玉酌轻声说。
容墨竹腾的起身,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去找。”
简玉酌知道他是想做些什么来弥补,也不阻止,只松开紧皱的眉毛,用轻如春风的声音道:“你认得吗?”
“认得。”容墨竹紧绷直背,一板一眼,“秦弦哥教了我认了很多。”
他说话僵硬的厉害,简玉酌也不再出言留他,强撑着叮嘱了最后一句“万事小心”后,复又睡了过去。
这次是真睡,浑身痛的难以忍耐,等再睁眼,天色已经全黑了。
简玉酌喉间干涩,意识渐渐回笼,只听得外头嘈杂一片,似乎有刀剑相交声。
难道是狐阿三派来的人追上来了?
他腾的坐了起来,顾不上胸口的阵痛,扭头往山口看去,就见秦弦手握一柄银花雕身的三指宽长剑,正对上十几个身着蓝色条纹短盔的家仆。
……好歹不是魔修。
简玉酌心思百转千回,这秦弦也不知什么来头,修为之深暂且不提,单凭面对容墨竹时能面不改色,就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强上太多了。
他想的不错,秦弦果然轻易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甚至在杀退对方后,秦弦还从容不迫的回头笑了一下,问:“把你吵醒了?”
……这实力简直太变态了。
简玉酌不动声色的收回腿,淡笑道:“秦兄好刀法。”
“再好的刀法又有何用?”秦弦唇边的笑意淡了,“一朝渡劫失败,不照样尘归尘、土归土。”
“哥,你瞎说什么呢!”
阿雉本来还乐呵呵的听他们打哑谜,此刻脸色骤然一变。
秦弦垂眸道:“阿雉,就算简公子认得九莲花心,也不一定能找到。你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九莲花心上。”
阿雉的眼圈全红了,“我不管!世间灵山千千万,我不信连一枚九莲花心都找不到。你就是不想找,你觉得我不听话,带着太烦了,是不是?”
"怎么可能?"秦弦神情微怔。
阿雉却什么都听不进了,甩手跑出了山洞,单薄的少年身影很快被月色吞没。
“不好。”
斩妖山中的妖本就因品性恶劣而被人类大肆虐杀,如今幸存的妖类更是对人类恨之入骨。
今夜是难得的满月天,妖类妖力大增,阿雉修为不过筑基期,随便哪只妖都能轻易将他拆吞入腹……
“我去找他,你们先在山洞里。”秦弦匆匆叮嘱。
简玉酌点点头,道:“有事记得打信号。”
“嗯。”
秦弦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山洞中只剩下简玉酌和容墨竹二人。
篝火不时噼啪响一声,火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晕染出一层奇怪的朦胧美感,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寂。
容墨竹是因为本身话少,而简玉酌是单纯不想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坐着想一些事情了。
温暖的火舌在安全的范围内跳跃着,释放出的热量让人心安;容墨竹就坐在对面,没有失控,也没有受伤,不需要他做任何补救。
简玉酌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了属于他的安定。
他在篝火前惬意的眯起眼睛,神态有点像猫。容墨竹在一旁窥伺着,终于没忍住挪了挪身子,轻轻贴在了简玉酌的身侧。
“干嘛?”
简玉酌懒得动弹,略微斜了斜眼。
“怕你冷。”容墨竹小心翼翼的找了个理由。
简玉酌并不买账,含混的闷笑一声,道:“我可不冷。”
“那我冷。”容墨竹放弃了面子,乖觉的抱住简玉酌的腰,脑袋埋在臂弯里。
少年人连呼吸都是炙热的,简玉酌被抱了半个时辰,身上竟被烘出一层薄汗。
他推了推容墨竹的头,吩咐道:“去把你今天下午采摘的恶灵草给我看看。”
容墨竹不敢耽搁,忙从角落里抱出一大捆灵草,“除了恶灵草,我还和秦弦哥多备了些灵雀草。”
“……这也太多了。”简玉酌哭笑不得。
他漫不经心的随意挑拣了些,扔给容墨竹,说:“你先把这些拿去熬,等一锅水熬干,就差不多了。”
“这样就够了?”容墨竹满腹狐疑。
简玉酌横了他一眼,“怎么,嫌太简单了?”
“没有。”容墨竹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秦弦是个很会生活的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也被他用简易的自制竹栏分成了三个区间,先是中间和外面一分为二,外面做“厨房”,里面做“寝卧”;而后寝卧再分成两间,一间睡他和阿雉,另一间睡简玉酌和容墨竹。
是以容墨竹去煎药时,简玉酌终于放心的拿出了玉荫石,注入了一小股灵力。
胸膛腐烂了几近半月的伤,在玉荫石的作用下缓缓愈合。不过,基于玉荫石的副作用,简玉酌只能一边享受着伤好时的慰藉,一边承受着转移疼痛的痛苦。
一炷香后,简玉酌香汗淋漓的坐在床边,身子抖的都快坐不住了。
“哥哥!”容墨竹刚熬好药端进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没事。”简玉酌多看了他一眼。
容墨竹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皱着眉将简玉酌额上的汗擦去。良久,他轻声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害的,要打要骂随你的便。”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放的更低,不过,简玉酌还是听得分明。
他说的是——
“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作者有话说】:小狗狗容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