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纷乱嘈杂,一墙之隔的屋内却静的出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电脑前,鼠标“滴滴”的点击声时不时回荡在房间内。
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报告单,中年医生眉头皱起,表情严肃。
“看检查报告,你最近是不是又私自断药了?这些数值明显又开始增高了。”
南星坐在对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之前期末考,需要复习,停了一段时间药。”
抑郁类药物吃多了确实会记忆倒退,嗜睡。
况且南星又在上高中,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刻,每分每秒都极为重要。
医生理解但是语气里还是带上了些严厉。
“下次有这种情况,记得提前来医院问一下,到时候我会根据你的精神状况适当的减少药量。”说完,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绝对不允许再有私自停药这种情况发生!这样对你的病情只有坏处,知道吗。”
“嗯。”
南星应道,声音很轻,带着些鼻音。
医生抬首看向他。
大概因为病久了,男孩看起来有些消瘦,皮肤白到青紫色血管隐约显现,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极了美术馆展出的雕塑。
“除了医嘱喝药,另外适当的发泄情绪也是有助于病情的,千万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可以多跟朋友聊聊。”
打破此刻平静到诡异的气氛,医生再次嘱咐。
这次连“嗯”都没有。
南星抬眼,双眼无神,目光直直落在医生身上,几秒后又低下头。
对于自己口干舌燥说了一大堆,最后对方连一个都没回应的情况,医生看起来见怪不怪。
“这次就不给你开药了,回去先把上次剩下的给喝了,喝完记得过来复诊。”
说完,将打印出的报告单递给对方。
“可以了,出去把门带上。”
南星起身,在打开门准备离开的瞬间,极有礼貌的冲医生说了句“谢谢”。
出了医院,南星站在路旁,想了想,往姑姑家方向走。
路过垃圾桶时,顺手把口袋里的报告单揉成团扔了进去。
南星提着楼下买的水果站在门口,按下门铃,屋内传来女人匆忙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
南梦打开门,一只手还拿着锅铲,看见是自己侄子,忙问道:
“星星怎么穿这么薄?今天还降温了,哎呀,站在外面干嘛,快进来。”
南星走进客厅,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桌子上。
“还好,不是特别冷。”
“那也穿的太薄了,等会姑姑带你去买件厚外套。”
“我有的。”
南梦无所谓的说:“你有归你有,不耽误姑姑给你买新的,我侄子长这么帅就该天天穿新衣服。”
南星不再反驳:“姑姑,闻起来像菜糊了。”
南梦想起锅里还炒着菜,慌忙向厨房跑去。
“哎呀,我的玉米炖排骨!”
将袖子挽起,南星也走进厨房。
“我来切菜。”
“那你把旁边那个藕给切了,待会炒一下,还做成糖醋味?上次见你挺喜欢吃的。”
“好。”
其实南星也不是喜欢,只是那盘菜离他最近,他实在没兴趣为了哪一道菜起身,反正对他来说吃什么都一样,没有味道。
吃饭时,南梦问着南星的近况,时不时夹一块筷子菜,放到他碗内。
南梦夹起一块排骨,装做不经意的问道:
“今天又去医院了?李叔叔怎么说的?”
李叔叔就是今天给南星复查的医生,是南梦的高中同学。听到姑姑这样问,南星明白李医生已经把停药的事告诉了她,见姑姑还在装不知情,索性也不拆穿。
“还是老样子,让我记得吃药。”
南星低头吃饭,情绪不高。
“你李叔叔说,你好像又严重了些。”
南梦把排骨放到他碗里。
发现没办法再装下去了,于是南星实话实说。
“考试复习,所以停了一段时间药。”
南梦停下手中夹菜的动作,因为担心侄子,声音不免强硬了些。
“星星,学习咱们先放到一边,现在是你的身体最重要,本来你李叔叔说你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中间一停药,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姑姑,我什么情况自己清楚。”
南星打断对方,半张脸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起来晦暗无光,整个人弥漫着麻木,漠然。
见姑姑只盯着自己,不说话,慢慢的眼眶逐渐湿润,蓄满泪水。
南星低头,手中的筷子不停地搅拌碗里的米饭。
“学习,是我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了。”他低声的说。
然后又抬头看向对方,轻声喊她,
“姑姑。”
南梦听到侄子的话,一时间想到他经历的一切,眼眶内打转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滑落,她别过脸抬手擦去,脸上又堆了个笑,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南星碗内。
“只要我们星星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嗯。”
很轻的一声回答。
周一,南星提前避开人流到达高一(二)班时,教室内空无一人。
想到昨天班长在群里说,高二分班前两天都先在原来的班级过渡一下,等学校发通知在搬。
南星思索几秒后,擦干净自己位置,坐下开始复习。
因为这些知识点放假时他都在补习班学过,一时间南星翻书的动作都快了起来。
等到他再抬头看周围时,班里基本没有空位。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成堆在聊天。
后座的郑瑶妍看见南星抬头拍了他一下:
“你可算是停笔了,我刚才看你那么认真,都没敢跟你打招呼。”
“随便看看。”
“我要是随便看看就能考年级前三,在外面直接把牛皮吹破。”
南星转开话题。
“听吴圳说你准备学文?”
听见这话,郑瑶妍表情逐渐变得苦涩。
“本来跟老郑都说好了这事我自己决定,结果吴清女士不知道听谁说,大学理科好专业多,直接就定下,我连挣扎一下都不可以。”
南星看向趴在桌子上的郑瑶妍,问道:
“郑叔叔没有帮你说句话?”
“他?吴女士一瞪眼,他就说厨房还烧着菜呢,跑进去躲着不出来,哪还敢说话。”
“呦,谁啊,让我们二班大姐头都不敢说话。”
吴圳把书包放下,坐在南星旁边。
郑瑶妍拿书作势要打他。
“要死啊吴圳,屁股没挨到凳子就开始阴阳怪气。”
“哎哎,玩笑玩笑,君子动口不动手。”
吴圳往后躲,又问道
“刚说什么呢?”
南星见两人不再打闹,便接上一句。
“过几天重新分班,你选文还是理?”
“理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哥们地理学的跟一坨狗屎一样。南星你肯定是学文吧,你那化学跟我这地理比也没好多少。”
南星沉默几秒,低头翻看手中的书。
“我妈说学理。”
一个肯定的回答。
吴圳和郑瑶妍跟南星三家住一个小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南星家里一些事。
对视一眼,不再发问。
三人默契的跳过这个话题,聊起了假期时的趣事。
教室里乱哄哄一片,直到班主任进来,才逐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