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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逼问的结果就是被赶出家门。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甩上。
连同门一起被甩出来的还有光着上身的闻家少董。
一天之内第二次被赶出来,闻傅头痛,站了几秒后,轻轻上前叩门,“是我错了,别生气……好歹给我件衣服……”
话没说完,门又被从里面拉开,林奚冷着脸站在里面,闻傅心里一喜,“宝……”
被揉成一团的衬衣照脸扔了出来,门再一次被甩上。
“……”
闻傅提着早就斑驳的不成样子的衬衣,浅浅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
他掸开衬衣,搭在胳膊上,上前敲了敲门,“那我先回去。”
说好不进门,闻傅也算信守承诺。虽然天天找借口来骚扰,但并不留宿,晚上都回濠利休息,这能叫林奚松一口气。
回卧室换了套衣服,管家已经提前备好了车。
Owin等在一楼门口,看他下来,跟上道:“少董,骆先生那边已经约好了,现在过去吗?”
闻傅“嗯”了一声,想了想,觉得多余再麻烦一趟,便道:“去请Anna小姐一起。”
看着楼下的车离开,林奚才终于把满身的利刺收起来,疲惫地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
卧室里还有闻傅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慢慢展开,身体上的疲软也如重山压下。
这算什么事。
林奚掌心撑着额头,扪心自问,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不拒绝他,不是恨他吗,这是在做什么。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林奚并不想接,但那电话极有耐心,响了很久,仿佛是告诉他,只打这一次,挂掉就不会再打来了。
伸手摸过屏幕,看见来电号码,顿时清醒了不少。
清了清嗓子,接通,“喂,方导。”
对面没有很快回答,等了两秒,林奚自己也忽然察觉了什么,改口道:“阿白。”
“嗯。在做什么?”方既白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似乎不太忙,语气里透着懒散。
“没什么,在读剧本。”林奚道。
“别太辛苦,你对人物的驾驭能力比自己想象的高,我早就说过了,你是表演的天才。”方既白淡淡笑着,“我听骆时说,心理医生今天下午到?”
林奚一怔,随即笑笑:“已经走了,没什么事,大概是我那天太入戏,已经好了,真的。“
不过是一句习惯性的回答,但电话那头却二度沉默了。
听着对面有条不紊的呼吸声,林奚莫名有些坐立不安,像错做了什么事一样。
片刻之后,方既白开口,声音透着冷意,“林奚。”
他甚至没叫他江老师。
“出戏障碍,认知失调,长期抑郁,这些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是吗。”方既白声音彻底冷了下去,“还是说,你只是不屑于告诉我。”
林奚心里一紧张,还没想好怎么说,又听他道:“我没那么重要,是吗。”
“不是。阿白,真的只是小事,”林奚解释着,“也只是中度抑郁,医生说了控制的不错,你每天那么多事要忙,没必要……”
“没必要打扰我,没必要让我担心,对吗。”方既白主动帮他补完。
仰起头,明亚大厦的楼下,是海市的车水马龙,方既白忽然生出一种心酸的无力感,“两年时间,你把我当……”
话没说完,被他咬住。
你把我当什么。
反正不是男朋友,甚至不是一个可以分担痛苦的朋友。不愿意跟他说,却愿意跟别人说。
方既白哼叹一笑,自己问自己,方既白,你想问什么,想听他说什么。
但又何必问。你不知道答案吗。
一瞬安静。
林奚却不是没听清他最后那几个字说了什么。事实上,这个电话,就算今天方既白不打来,他也是要打过去的。只是没想好措辞,但此刻又觉得,有什么好措辞的呢,事实就是事实,他甚至瞒不了自己。
“阿白。”林奚忽然开口,“我确实也有些话想说,你之前说好的,如果我有一天想明白了……”
然而他话没说完,方既白却猛地打断他:“够了。”
他说:“林奚,别这么对我。”
林奚愣住,他知道电话上谈这件事并不庄重,别人的喜欢不应该被草率对待,尤其这个人对他很重要,但既然话到这里,不说清楚又等于浪费别人的心意,太不负责。
他坦然道:“阿白,我对你,不是喜欢。不是对男朋友的喜欢。”
喜欢是什么感觉,爱是什么感觉,他很清楚。
感激、高兴、舒适、愉快,短暂心动,都不足以证明喜欢,不足以证明爱,爱不必证明,爱就是爱。那是所有情绪的混合,包括愤怒、疼痛、难过,却非他不可。
这种感觉,他在生命里,到目前为止,也只在一个人身上有过。
林奚忽然觉得可悲,原来这世上对一个人的恨和爱并不冲突,太可笑了。
方既白停了许久没有说话,然后,淡淡道:“江老师,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你不愿意吃一堑长一智,非要重蹈覆辙。不够聪明,自讨苦吃。
林奚默了默,“我不否认对闻傅的一些感觉,但这些只是帮助我确认对你的感觉。我没想过回头,阿白,不过既然想明白了,我就不能耗着你,这对你不公平。”
方既白呼吸都沉了一些,“江老师,你对我真心狠。”
他顿了顿,“好吧,我承认刚才还是有私心,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的意思是,人都会变。两年前的闻傅跟如今的或许不同,但你的感情也一样,你对他是依赖、是习惯、还是爱,你想明白了吗,你说你不喜欢我,又说自己不会回头,那么是不是等你想明白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对我的这种不喜欢也有可能变成喜欢?”
林奚忽然间哑口无言,或许他说的不完全对,但此刻自己无从反驳。
方既白似乎不愿在深究,“别着急下判断。我也不会逼你,还是那句话,等你想明白了,当面来告诉我,我会祝福你,或者给你幸福。”
林奚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出,方既白却已经转了话题,“好了,这么多天没见,怎么不问问我在干什么。”
林奚哽了一下,道:“你在做什么?”
“忙一些公事,当然,顺带养伤。”他笑笑,“那混蛋打我可不轻。”
林奚顿时站起身,“养伤?你受伤了?”
这叫方既白反倒一愣,“他没告诉你?”
这不像闻傅的作风,有这种机会他会不趁机找林奚卖惨?
但事实却相反,闻傅不但没说,还守口如瓶,林奚没忍住问了两次,都被他打太极糊弄过去了,如今的林奚不像以前,看出他不想说,也懒得再问。
此刻前后一联系,林奚再笨也明白过来,这两人的伤是怎么来的。
幼稚!
林奚咬着牙道:“这混蛋……阿白,你没事吧。”
方既白笑笑,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亲疏,“有事啊,江老师,所以你能不能有空也多想想我。”
林奚顿住,刚想回答,方既白那边却突然忙了起来,似乎是有临时会议,他应了一声,对林奚道:“临时有事,江老师,注意身体,等我去看你。”
林奚也赶忙应声,挂了电话,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沉重。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他想。
不,除非自愿。
·
之后的半个月,林奚倒是获得了工作的自由。
闻傅忽然想通了似的不再反对他工作,但每天总会有意无意来打扰他,就算人不在跟前,也总会有电话过来,有时候他正进入角色的厉害,这一个电话就能把他的情绪打散,林奚气得要命,免不了骂他一顿,但闻傅似乎也不在乎,相反还很高兴,静静听完后哄他开心。
就这样,林奚从最开始的烦躁,到后来无奈接受,最后每天都完任务一样等他电话,这种状态延续直到开机前一天。
“抱歉宝贝,我去不了。”晚饭的时候,闻傅懊恼地说,“明日一早有集团峰会,我脱不开身,今晚就得回去,叫Owin亲自送你过去,我保证尽快赶回来。”
这半个月他一直港奥两地来回跑,确实很辛苦,林奚有时想说,话到嘴边又觉得随他去。
他淡淡道:“开机而已,我自己可以。”
闻傅皱眉,“开机完不是要围读?骆时的脾性,不会放你们早回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奚斜眸看他,有些揶揄的意味,“围读?”
这两个词怎么都不像闻傅感兴趣的东西。
闻傅被他问得有些尴尬,随即又坦然道:“你的事业,我有了解一些。以前做的不好,宝贝,你总得给我亡羊补牢的机会。”
林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比起虚情假意的示好,他更怕闻傅如今的坦然剖白,生硬道:“不喜欢不用刻意浪费时间。”
闻傅握着筷子,顿了一下,眼底的挫败沉了一瞬,飞快地被藏起来,他给林奚夹了点菜,温言笑道:“我喜欢你,与你有关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算浪费时间。”
林奚闷着脸不说话,闻傅也不再说,直到出门前,才回身叮嘱:“乖一点,明天叫Owin跟着你,闻家少夫人多少年都是如此,你多用用就会惯。等我回来。”
林奚顿时脸烧起来,“胡说八道什么,你快点走。”
闻傅笑笑,往后面的停机坪走过去,踏上回港的直升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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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总追妻十八天,我夫人。
晚安,贴!
(ps: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赫拉克利特,朴素辩证法的观点,方既白说得是他需要的意思,跟这句话原意并不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