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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海市。
莎翁格勃话剧院,一辆悍马急匆匆的刹停在门口。
方既白风尘仆仆跳下车,一身灰色西装,一看就是从某个会议上脱身赶过来,怀里抱着巨大一捧鲜花。
剧院门口早有人在等,是个年轻开朗的小伙子,看见他远远招呼:“哎方导,您可来了,再晚寒哥就要生气了!”
方既白整了整领带,跟着他大步跨进去:“集团一群股东围着我挑毛病,头都大了。怎么样,到哪儿了?”
小伙儿给他推开门 ,“过大半了,再有半个小时就该结束了。”
金色的大厅里,上千人的座位,却座无虚席。观众神情专注,所有目光都被舞台上的演员牢牢吸引,谁都没有分心发现,这里有两个人推门进来。
台上是个极为年轻英俊的少年,脸上画着华丽有古典的舞台妆,翻花绅士的衬衫领袖点缀在复古的西装之外,他眸子深沉,神色轻松,嘴角惬意的带着笑,盘腿围坐在一场随意的酒宴在之中,周边围满了共同宴饮的朋友。
没人觉得他在演,只看一眼,就能瞬间被他拽入画面里。
这是由柏拉图《会饮》一篇改编的话剧《斯美》,大厅门口放着巨幅的海报,六个年轻演员围着一个看上去较为年长的男子坐着,然而如果仔细看下面的演员介绍,就会发现,其实被围起来那个男孩子,是所有人中年级最小的,但地位却最高。
【——奥斯特影帝、金榈奖影帝、柏林电影节新晋影帝,亚洲最年轻话剧白玫奖金奖得主,江岁寒。】
小伙推开门,方既白悄声进来,却没跟他着他去早就留出来的前排座位,而是随意靠在墙边,目光已经被吸引到了台上。
小伙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随意,伸手想要把他怀里的捧花接过来,却被他不转目地躲开,随意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舞台上,聚光灯变换打过去。
一束光管似的白灯,隐没了周围所有人,四周画面油画般逐渐定格,只有那一个少年,光打在他身上。
他拎着华丽的酒壶,摇摇晃晃站起身 ,给自己倒满一杯,与上一位说完话的人随意碰碰,一饮而尽,然后大笑着扔开酒杯,接上台词。
“……不不不,我亲爱的苏格拉底啊,”他笑得肆意,眼神透过虚拟地空气,看向某个东西,身量没有了形状,就算随意靠着围栏,也圣洁地像是神迹,“人见到那个美本身,这是人最值得活的阶段。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他,你就会知道……”
“与他相比,”他走过去,在每个人面前都停留了一下,与他们对视,提着酒壶,碰杯,一个一个人说话,声音低沉,浑厚:“你的钱财、首饰、姣童,和美少年,统统不值得一顾。”
他仰头,将酒壶里的佳酿一饮而尽。
放下酒壶。目光逐渐凝集起来,那一道光带从他身上满满散射开,分落在其他几个人身上,只留下一道更明的光,打在他英俊的脸上。
倏尔,他像梦中突然清醒一样,转过身,疾跑着踏上了身后山巅一样的台阶,一把握住栏杆,猛地转回头,大声呼号着说:“我的苏格拉底啊!”
“如果,一个人朝那里看,看到了那个一定要看的东西——”
“如果——!”他挥舞着双臂,如同与看不见的神祗舞蹈,却凝重的对谁大喊,“如果他和它打了交道,这难道,是一辈子庸庸碌碌吗!”
“——不!不!不!”
他大声高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气氛已经被陡然集中起来,所有观众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坐直了身体,手指紧攥着衣服,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少年,眼眶甚至蕴满了泪——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
“不。”
那少年放缓了些声音。确仍旧穿透力极强。
他下了两步台阶,眼神终于从虚空,落到了实处。看着下面的观众席,停在某个空位上。
第一排的空位。这是全场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也是正对舞台的最中心,最好的位置,但只要看过这个剧团的表演,就会知道,只要主演名字没换过,那么这个位置永远都是空着的,没人知道为什么。就连主演本人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每一场演出,那个座位都会有人第一个买下来,然后缺席,最后在演出结束的时候,送上一捧匿名的朱丽叶玫瑰。两年间,他全世界一百多场表演,场场如此,从未例外。他已经习惯。
舞台上,少年眸子真挚、郑重,又凝肃地说:“你要记住。如果能让人得以不朽,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不朽的。”
能以成为不朽的,则终将不朽。
那是最纯碎的、地道的、不折不扣的,美本身。
“如果——!”他声音再度高昂,仰头看着上空的某个虚空之地,眼睛里竟也蓄满了彷徨和憧憬。
他登上台阶最高处,转过身,背对观众,用最后的台词,将这场心灵和视觉的盛宴推向高潮和尾声——
“你要记住啊,我的苏格拉底!”
“那能让人得以不朽你的,一定会成为不朽!”
“那是美之神,它终将不朽、致死不朽、永远不朽!”
接着,砰——
这震耳欲聋的台词声还在大厅里回荡,而舞台顶上那个少年,早就背对着观众,向后仰身,如同重新坠入美梦一般,站在台阶边缘,松开双手,砰的一声,狠狠向后坠落了下去。
“啊!”台下响起阵阵惊呼,不少人甚至吓得站了起来,蕴了很久的眼泪都这一刻瞬间涌了出来,喧闹嘈杂中夹杂着女士的尖叫声,有胆小的姑娘还捂住了脸。
而随着台上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舞台上,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沉寂几秒。
接着,舞台顶,侧边黄色的小灯排排亮起。
台下的观众逐渐苏醒,看着厚重的红色帷幕渐渐落下,闭幕音乐响起,直到帷幕落地,那个年轻演员带着所有工作人员二次出来谢幕之后,开始激烈地欢呼鼓掌。
几个小女孩儿忍不住激动的欢呼大叫:
“啊啊啊啊他本人真的好帅啊!”
“是啊是啊,我之前在欧洲上学的时候就追他的剧团,没想到这次回国公演第一场更震撼,救命啊我真的,我超爱!!!”
“我也是我也是!他真的演技又好又低调,我上次给他写信,他还专门手写信回我,呜呜呜呜温柔死我了!”
“他人真的超好的。就是好可惜,自从他一鸣惊人拿了影帝之后作品就越来越少了,学生党只能假期疯狂追剧团,他之前那几部作品我都快盘包浆了谁懂啊!”
“啊啊啊!家人们他在看我,他是不是在看我!嗷嗷寒哥!寒哥!我爱你!你们说我去现在去找他签名行不行!”
“……不是,冷静点,先不说他不接受采访也很少跟粉丝面对面,主要是……他好像看得是你旁边那个人……”
“……”
七八双眼睛直勾勾看过去,终于发现了低调靠着墙的那个男人。
他也跟在场所有看客一样,被这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惊艳到,只是他的眼底还多了几分不同外人的骄傲。
台上的人已经谢幕结束。他重新整了一下站皱的衣服,抱正了鲜花,对身侧的年轻小伙说:“走吧。”
朝后台走去。
路过那几个少女身侧的时候,没注意到她们刹那间的窒息的惊讶。
一个少女“啪”地一声,以巨掌之力抓住了旁边女孩儿的胳膊,目瞪口呆,整个人震惊到恍惚,“卧槽,那个是……”
“!!!!救命,是真的,我就知道,我的‘几岁cp’是真的!”
“谁说他们《白茫》之后be了的!妈的别让我抓住!srds也太甜了吧,他捧他出道,他还他影帝奖杯,表面上是伯乐千里马,私底下公演场场不落,甜死我了啊啊煞了我吧!”
“呜呜呜他带玫瑰来的,他超爱!!不行了我要给超话姐妹们报喜!过年了过年了!”
隔绝了一派嘈杂之外,后台化妆间。
“江老师,恭喜!”“祝贺寒哥国内公演顺利!”“Congratulations!”“祝贺寒哥!”
那个年轻演员被围在众人中间,温和礼貌的接下这些谢意,道:“大家公演都辛苦了,晚上我定了餐厅,等下大家一起过去……”
话没说完,后台的门被敲开。
一直带路的小伙子是他的助理,叫小安,帮身后人打开门。屋子里的人们看清来人后,再一次欢呼起来,言语亲热,看来是熟络,只是话里话外,还多了些揶揄。
“方导!”“方导好!”“方导又来探班啦!”“江老师好幸福……”
“咳咳。”正主咳了几声,众人声音止息了几瞬。人群中的少年看着来人,淡淡笑道:“不是说开会吗,怎么过来了?”
说着自觉向他伸出手,去接他怀里的花。
方既白笑笑,把花递给他:“开完了,挨骂挨得头疼,好在被你的演出补偿了。很惊艳,演技又精进了不少。江老师,恭喜你首演成功。”
少年接过花,眼睛却不自觉往他身后的小助理怀里看过去,见他怀里空空,莫名意外了几瞬,居然没有朱丽叶玫瑰。
很快收回目光,他熟稔又不越线地自然回话:“谢谢。晚上我定了餐厅,你没事的话一起去?”
方既白单手插兜:“不巧,我也是来请你吃饭的。”
说完对屋里其他人说:“各位介意把他让给我一晚上吗,作为补偿,餐后我请大家在游轮上欣赏江景。”
“wow!”“方导万岁!”“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娘!”
越说越没谱,方既白笑笑,摆手打住。
哄闹几分钟之后,屋子里安静地只剩他们两个人。
林奚把花放在化妆台上,自己动手卸妆,舞台妆比其他妆面弄得多,卸起来很慢,方既白却像是习惯了,随意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等他。
他手法熟练,但今天却动作有些慢。像是在等什么,连方既白都看出来他心不在焉,“怎么了?”
“没什么。”林奚洗干净脸,换上自己的衣服,坐在镜子前面擦干,看了一眼他带来的玫瑰,“以后少带这些,你再多来几次,我看他们真得误会了。”
但没人知道,他有些惦念今天少的那一束朱丽叶玫瑰,两年以来第一次,他妆台上放着别的玫瑰。
不过他早就不是两年前的毛头小子,失落也不会叫人看出。
少年稚嫩气已经褪的差不多,越发的沉稳和干练,而他那张脸仿佛是被维纳斯特意亲吻过,比两年前更深邃英俊,看上去不但没有任何岁月沉淀,反而更添惊艳。
方既白淡淡看着镜子里的他,眼底涌动什么,语气却平淡,“林奚,是你怕误会,我一直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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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归来。
今天是没有闻狗的一章,还有一章今晚更,重逢的修罗场啊啊啊我摩拳擦掌。
(ps:不换攻,没有暧昧哈。)
我晚安,各位早安,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