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65章 红利

  初冬将至, 推开窗棂之际,柔和灿烂的晖光洒落在肩头上。

  今日一早,启州传来密信, 竟是有关雪云的消息。

  原来宫变当日, 雪云被安圆相救离宫, 之后是陈写趁乱让雪云离开魏都,告知她沈凭等人的去向,命她先朝启州而去。

  因有孕在身, 她不敢奔波,遮遮掩掩许久才抵达启州城。

  彼时她的肚子已有隆起之状, 急需休养, 便找上官衙打听沈凭的消息。

  当时蔡羽泉正在官署中, 得知是怀有身孕的女子来寻沈凭, 率先觉察不妙,连忙将其请进屋内, 随后让大夫为雪云检查身子, 得知其姓名后,立即写信送去越州。

  如今沈凭得到了消息, 赵或把来龙去脉都说了遍, 眼下众人皆为此事, 聚集在苏宅的书房中。

  今日前来苏宅之时,恰好遇到章伸探访方重德, 因钟嚣平日需禀报事宜,顺路捎上了一程。

  此刻事情谈完, 又值屋外暖阳正艳, 章伸提议出去晒太阳, 不多时, 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章伸对沈凭和赵或好一顿夸,他谈起自己游历去了北越关山一带,和众人分享着沿途。

  他还叮嘱赵或说道:“若事情平定下来,可要带上你的老师去看看。”

  赵或看了眼方重德,笑道:“只要老师想去。”

  说到北越关山,方重德便回想起自己被俘的往事,“当年险些被带到北越山外了。”

  若没有苏尝玉的相救,也许此生都要远离大魏,客死他乡了。

  赵或道:“北越山我熟,老师尽管放心。”

  方重德朝他笑了笑说:“是啊,你打下来的边疆线,为师定要去看看才是。”

  一阵笑声过去,话题回到蔡羽泉的书信上。

  沈凭将信中内容大致说清,随后问起有关启州的计划。

  钟嚣接上话说道:“过去一月,已将各州县的官署都整顿一番,在越州扎根这些年也时常留意,如今魏都出事后,肃清起来也很快,基本上都收拢在手了。”

  赵或说道:“静州按兵不动,一旦朝廷有打算,率先把静州动乱的风声放出,以阻止调遣。前些日冯奇来信,北越营地都严阵以待,如今入冬不宜行军,且外寇已得知宫变。虽然随时能号令府兵,但边境不可掉以轻心,一旦生事便是腹背受敌。”

  钟嚣点头道:“未免夜长梦多,唯有先把启州稳住,才能调兵入鸦川口。”

  马继祥为了宫变,调动启州和中州的府兵入京,当时启州把守的兵力不多,也给了当初赵或他们逃命的机会。

  如今马继祥为了抵御越州府兵,特意将兵力回防,为启州砌墙。

  这个举措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影响他们想入鸦川口的计划。

  此时众人围炉而坐,炭火烧得噼啪作响,赵或伸手握了握沈凭的手腕,探了探体温,随后解下大氅给他披上,紧紧贴着,生怕他又起烧。

  方重德瞥见两人的动静,收回目光时道:“启州不着急取下,但殿下所言边疆一事,乃是这个冬天的重中之重。”

  临近北越山的外寇多为部族组成,一到冬季面临缺粮断水,如今他们知晓大魏起了分裂,难免不会对越州起歹心。

  一直不语的贺宽道:“之前曹晋等人,先后两次借外寇设陷,敌人未必不会知晓,若是他们有备而来,冯奇恐难以抵挡。”

  谢长清想了想问道:“能否谈和?”

  众人朝他投去视线,等着他接着说下去,谁料他挠了挠头说:“就是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是莫要指望我这么个新人了。”

  但方重德却追问道:“尔等愿洗耳恭听。”

  连贺宽都撞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谦虚。

  “说不好别笑我。”他讪讪道,“先前我埋伏草寇盗贼时,发现他们和疆外有买卖来往,与官州茶马互市相似,这是一年四季中都存在的,也许他们缺粮断水,但恐怕养不了一支庞大强壮的兵队,倘若起兵,应该是少数部族的打算,且不会大规模突进,如若我们时常被骚扰,恐有一日也防不胜防。若能谈和,想必能换来一些时日,待魏都事平,再攻打外敌也不迟。”

  闻言方重德表示认可,看向赵或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沈凭却道:“但恐怕不好谈和。”

  “不错。”赵或应道,用树枝拱了下火堆,“我们失了苏家的钱库,没有这么强大的钱粮储备了。”

  说到苏家,众人不约而同朝贺宽看去,贺宽在心里再一次下跪认错,但表面还是一本正经的。

  话虽如此,但方重德看起来却是轻松,这一点也让章伸瞧见了。

  章伸一直听着不语,眼下瞧见方重德过于淡定,不由打趣问道:“看来太师留了一手,早早便料到今日了。”

  方重德放声笑了笑,却又惹得咳嗽了几声,他无奈长叹道:“天无绝人之路罢了,且要看画秋的想法如何。”

  他之所以这般说,事关苏尝玉在数月前,曾去过一趟中州。

  自山寨一段成亲乌龙之后,苏尝玉把中州的商行交给魏辞盈打理。

  出乎意料,当初魏辞盈带着一群女子下山,在中州做的风生水起,按照沈凭的话术所言,她们占领了中州里外的女性市场。

  苏尝玉给她足够的信任,唤醒了明珠。

  数月前,苏尝玉因马车那意外之吻,正四处躲着贺宽,当时魏辞盈曾传信到苏府,请苏尝玉前去验收结果。

  中州碰面之时,苏尝玉收回了自己的本金,其余交给了魏辞盈。

  魏辞盈为人爽快,也明白苏尝玉家大业大,分身乏术,遂谈起日后在中州的买卖,属于自己的部分,愿每年以红利的方式分给苏尝玉,以还当初机遇之恩。

  纵使苏尝玉没了钱库,他仍旧能靠着红利,让苏家后半辈子无忧。

  眼下众人有了谈和的主意,便需要苏尝玉定夺。

  而出面之人是沈凭。

  苏尝玉很爽快答应了,但却告诉他另一桩事。

  “苏家出事后,魏姐得知消息立刻给我捎信,我们为了不受抄家的牵连,第一时间断了关系,避免官衙抄到中州。此举虽好,但我们也考虑到另一事,没了苏家的名头,作为女子她们恐会受到欺负。”苏尝玉说道,此刻坐在书案前,手里捯饬着账本。

  沈凭落座他的对面,听闻后说:“若是我派人护着她们呢?”

  苏尝玉用左手笨拙拨着算盘,“保得了一时,保不住一世。”

  沈凭蹙眉看他,问道:“难不成你要亲自前去一趟?”

  苏尝玉手中的动作一顿,抬首看他,算是默认了此事。

  他沉声说道:“若我不亲自前去,一来魏姐遇到难处恐独木难支,二来苏府出事后,魏姐曾交代过,若要中州的红利,务必亲自去取,否则她不放心交予旁人。”

  沈凭思索少顷道:“如此说来,这趟中州非去不可了。马继祥当初调动启中两州的兵力,不过只让启州回防,中州的兵力依旧镇守着魏都。若是你去中州,势必绕开启州而行,之后入中州也会顺畅很多。”

  朝廷当初要抄的是苏家钱库,能抓到苏尝玉自然是最好的,抓不到也不会穷追不舍,所以苏尝玉入中州的风险不大。

  沈凭道:“既然如此,此事我回去和惊临商量一番,择日派人护送你去中州。”

  苏尝玉立刻挺直腰,犹豫再三说道:“我不要贺见初护送,我讨厌他。”

  话落,沈凭失笑一声,遂道:“我们会安排高手护送你,此行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苏尝玉的双手,温声笑道:“画秋,平安回来,孙娘可以教你敲算盘,她可是双手拨盘之人。”

  魏都,百花街。

  一处暗室的门被敲开,只见一袭素衣妇人步履匆匆走进,随后反手关门,形色仓皇看着屋内之人。

  两人迎面而上,皆是一副惺惺相惜的神态。

  “虞娘!近来可好?”衣着光鲜的女子唤道。

  虞娘被她带到桌前落座,红着眼朝她说道:“娇娇,柳大哥他......”

  薛娇娇连忙安抚她道:“虞娘节哀,众人未料太子如此心狠手辣,事成之后,竟开始对我们赶尽杀绝。”

  虞娘怒而拍桌,哭诉说:“我们众人此生皆是为了他,如今他们为了清誉,不惜斩草除根,生怕天下人知晓他的身份,我真的寒心啊!”

  自柳信被斩于御前后,赵抑随意寻了个罪名扣上,让柳信尸骨无存。

  之后赵抑利用姜挽和马继祥的相助,找出知晓自己身份的前朝人,扣上同党的罪名将其一一杀害,下令追杀虞娘等人。

  虞娘原本住在京郊,若非有暗卫冒死前来通风报信,她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今为求保命,只能想方设法找到薛娇娇,以求留下性命,日后寻机揭发这一切。

  薛娇娇在屋内踱步良久,面色沉重说道:“虞娘,你可想先回静州落脚?”

  虞娘不知静州的变化,此刻一听,神情颇为犹豫,“静州形势乱作一团,又有人与外寇做买卖,只怕回去了,那些人听闻魏都之事,恐怕也不认主了。”

  薛娇娇上前一步,从怀里摸索出一枚令牌,郑重交到虞娘手中,肃然说道:“这是静州城里的令牌,带着会有寨子保你平安,你且先回去避避风头。”

  虞娘犹豫不决,踌躇着是否要回去。

  薛娇娇干脆为她下了决定,道:“我知晓一位官吏,近日会前来百花街,届时让他护送你离开魏都,否则你待在魏都,恐怕连你经营多年的百花街都要付之一炬。”

  闻言,虞娘不再纠结,接过腰牌后,忐忑不安握紧在手。

  初冬白茫茫的霜雾如面纱,覆盖着辉煌的宫殿。

  摔杯的声响惊动殿内众人,眨眼宫人们全部跪在地上,裴姬对赵抑的斥骂声随之传来。

  “你怎能如此独断专行!”裴姬面带怒气,不满看着身侧的赵抑。

  赵抑手中正捏着核桃,偏头淡淡扫了眼太监,很快殿内便只剩他和裴姬二人。

  待殿门被关上,赵抑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在碗里,慢声说道:“难道你想天下人皆知,是你我联手前朝夺位,我们才是真正的反贼对吗?”

  裴姬面色一沉,缓缓撇过头去,“哀家一直在深宫里,从不知晓他们有多少人,你要杀到何年何月?”

  她说着不满瞥了眼赵抑道:“柳信说到底也是自己人,宫变那日拼死为你护驾,你说杀就杀,若是宫外那些人奋起反抗,被赵或趁机而入又该如何是好。”

  赵抑道:“那你当初就不该藏这么深。”

  他讽刺裴姬等人深藏不露,只因前朝终究成为了历史,赵渊民在位时,前朝人做了数不清令人发指之事,若是敢声张,恐怕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裴姬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即使清楚他为了隐瞒身世找借口,也不可否认方才所言,唯有将心中的不满忍着。

  她阴恻恻说道:“说起来,那日姜挽也在御书房,你莫不是为了他,才对柳信痛下杀手?”

  赵抑剥核桃的动作未停,眼看要满满一碗了,他始终不见吃,桌上的点心更不见碰。

  待剥完手里的最后一颗时,他抬眼看向裴姬说:“这是孤的私事,你还是安享天伦之乐,对朝政不要插手为好,否则孔相不快,难免以前朝之事旁敲侧击。”

  说完他抚了抚掌心,漫不经心问道:“太后若无要事再议,孤便让说说进宫陪你吧。”

  裴姬看了眼那碗核桃仁,以为他会留给自己,不想却见他端起在手里,有想要拿走的打算。

  她压下心中的不悦说:“姜挽说到底还是六部官吏,你让他住在皇宫中成何体统,过些时日哀家为你择几位妃子,你也该成家了。”

  赵抑从榻上起身,朝她行礼后道:“此事交由太后做主,孤今日先告退了。”

  裴姬拦下他,扫了眼桌上摆放的枣糕道:“这是御厨做得糕点,一并带走吧。”

  省得瞧见心烦。

  但赵抑看都不看一眼,淡漠道:“太后留着自己吃吧,孤从不吃枣食。”

  说罢端着核桃仁朝离开。

  裴姬在他话落时呆滞须臾,手心紧紧握着桌角,最后心声烦躁拍桌,唤了宫人进来,待那嬷嬷来到跟前后,她压低声问道:“姜挽呢?”

  嬷嬷回道:“姜大人今早下朝去了趟官署,回来便一直在太子的寝殿里。”

  裴姬冷哼了声,“现在朝中不少官员对此讳莫如深,太子不让他身居高位,也是顾忌他的手段,现在哀家的势力都被孔相洗清,想调查虞娘的生死都难。”

  嬷嬷是跟在裴姬身边多年的老人,闻言时道:“娘娘,既然姜大人都在宫中,您若想见他也是合情合理,不如召见过来打听一二?”

  然而裴姬沉默少顷后摇头说:“他如今是太子身边的人,若是哀家召见,恐怕免不了被斥,等他主动来吧。”

  嬷嬷疑道:“姜大人主动来?”

  裴姬不屑笑了声,瞥了眼那枣糕道:“他能容忍哀家为太子选妃吗?”

  层层的寒意渐上身,宫殿的地龙为屋内添了暖气,殿门被推开时,能瞧见榻上有一人身着薄衫歇息,身上还盖着一张毯子。

  赵抑把手中的核桃仁搁在一侧,许是榻上之人睡得不安稳,些许动静便吵醒了他。

  瞧见赵抑时,榻上人惺忪的双眼一亮,缓缓起身道:“主子。”

  看着姜挽从榻上起来,赵抑看了眼那核桃仁,道:“先前进贡的核桃,尝尝。”

  说话间,他在姜挽身边坐下,拿起一旁的奏疏翻看。

  姜挽抱着核桃仁,轻轻躺回榻上,枕着他的腿说道:“主子这几日可是心情不佳?”

  赵抑语气平淡说:“此话怎讲?”

  姜挽端详着他的眉眼间,眸光流转,“自从得知虞娘消失后,主子便时常这般。”

  毕竟虞娘不似裴姬,能困在宫中,一步步拔除其手中的势力。

  先前柳信对姜挽有所防备,导致姜挽所知甚少,想要除掉之人有限,唯有不断搜查,防患于未然。

  赵抑道:“若只是消失,孤倒不在意,只怕她投奔了赵或。”

  姜挽一听,顿时被核桃仁卡住喉咙,连忙从榻上起身,拿过水杯喝下一大口,直到把核桃仁咽下去,才看见赵抑转头看向自己。

  此时的姜挽满脸通红,双眼更是因为咳嗽而湿润,叫人看得心生怜悯。

  赵抑把手中的奏疏放下,将他拉到怀里坐着,此刻两人的姿势相当亲昵,让姜挽的脸颊又涨红几分。

  “阿挽。”赵抑怜惜抚着他的脸颊,一手游走在他的腰间,“阿挽......”

  他只是这么唤着,仿佛只想找一个不安的宣泄口,突然把姜挽抱起,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姜挽有些惊恐,不解他怎会这般失控,急忙喊道:“主子!”

  但赵抑充耳不闻,发疯似的扯掉一切障碍,强行剥夺他的所有,只要姜挽有一丝反抗,白皙的肌肤上立刻出现掌印,拍打声回荡在偌大的殿内。

  “阿挽,辞官吧。”他在姜挽身上说道,“孤可以把后宫归你管。”

  越州冬季寒风萧瑟,初雪来得比魏都早,雪幕中,见一抹身影朝着苏宅细步而来。

  行至府门前时,沈凭将手中的伞收回,交给一侧的莫笑,之后向伫立在门前的钟嚣行礼。

  莫笑往府内而去,避开两人之间的谈话。

  来了越州许久,沈凭与钟嚣见过数次,两人基本是打了照面便告辞,未曾像今日这般独处。

  钟嚣许是日晒雨淋多了,皮肤瞧着比从前黝黑了些,仍旧是粗衣一件,两袖清风。

  沈凭道:“这些年,多亏你为殿下解忧。”

  一别数载,当年的误解早已烟消云散,今日再见,又仿佛在当年一别。

  钟嚣道:“瞧见百姓们不受苦,倒也让我安心了。”

  沈凭知晓他今日所为何事前来。

  数日前启州来信,让赵或及时进鸦川口占据要地,赵或毫不迟疑派钟嚣出发,之后钟嚣伏击两日,率先把粮道粮仓一带全部收复,今日正是为此交差而来。

  当年赵或要他驻扎越州的目的,是为了稳定越州官署,肃清战后的歪风邪气,数年来,钟嚣一路高升,却从未离开过越州。

  如今赵或来了越州,自然也询问他去留的打算。

  钟嚣看着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笑了笑道:“当初属下对大公子颇有偏见,也导致柳信一事迟迟不曾告知。这些时日,属下从太师和老师的口中,听闻你们在魏都发生之事,想来也是惭愧,属下无颜见殿下和大公子。”

  他朝沈凭看回,续道:“但殿下今日说起‘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令我实在感怀,想起当年为了报恩才应允殿下,可于殿下而言,恩情在属下答应的那一刻,便悉数还清了。我思考许久,如今的我,是为了报效,而并非报恩了。”

  两人对视间,皆是可见眼底的释然。

  沈凭缓缓道:“真正让你留下的,是百姓,而非殿下。”

  钟嚣颔首道:“这些年我和老师游遍越州,亲眼看着越州变好,说起来,我也不舍得离开。”

  他转过身子,拍干净衣袍上的风霜,突然向沈凭深深作揖,诚恳道:“钟嚣与大公子不能比肩,当年我因一念之差,不愿坦然相对,令你们错过抓捕前朝余孽的时机,此事有错在我,我深知责罚已无力回天,遂今后将效命你们,以求将功抵过。”

  沈凭安静打量他片刻,随后上前一步,双手将他扶起,淡然笑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江州岸边的钟老三已成过去,钟嚣才是将来。”

  说罢,他朝着钟嚣回礼,道:“日后惊临的江山,有诸位才算幸事。”

  穿过长廊,看见莫笑拿着油纸伞站在屋外。

  沈凭知晓屋内还在议事,当行至莫笑跟前时,沈凭拦住他想要敲门的动作,询问两句里头有何人。

  莫笑如实交代,沈凭得知方重德因身子不适没来,遂让莫笑留在此地,他则往方重德的厢房而去。

  沈凭离开后,莫笑听见后方传来开门声,转头看去行礼道:“殿下,大公子刚去探望太师。”

  临行至方重德厢房门前,未等沈凭敲门,就听见屋内传来咳嗽声,还有苏尝玉担心的语气。

  随着房门被推开,沈凭快速进屋后反手关门,避免冷风灌了进来。

  他循声走进屋内,看见倚在榻上休息的方重德,旋即走快两步,蹲在榻边,担忧问道:“太师,可是旧疾犯了?”

  方重德喝完最后一口药,在沈凭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苏尝玉率先说道:“前几日殿下让他不要议事,结果他半夜在屋内自己操心起来,当时屋内太闷,他开了窗又忘记关上,睡一觉起来染了风寒,你说怪谁呢。”

  方重德把毯子盖在身上,无奈笑道:“怪我,怪我,都怪老身年纪大了,受不住风了。”

  话落,听见苏尝玉低低哼了声,随后把姜糖取来,走到他们的面前,非常大方,一人分了一颗。

  “都吃着,驱寒的。”他虽有些怄气,但还是时时刻刻在意着,“我让管事找护卫守夜了,你这次不准拒绝,到时候我去中州来回几个月,不找个人看着我不放心。”

  方重德只好点头,什么都听他的。

  见状苏尝玉才开心了些,把暖炉挪到他们脚边,转身把药收拾走,“我去瞧瞧炉子上的药,你们先聊着。”

  两人目送着他离开后,沈凭把方重德腿上的毯子掖了掖,将人盖严实起来,叮嘱道:“外头下雪了,我命人做了顶帽子给你,回头记得戴上,保暖着总归是好的。”

  方重德心里开心,见到他们绕膝而坐,反倒感叹自己竟能有此晚年。

  他低声问道:“画秋去中州的护送,可是定了下来?”

  沈凭点了点头说:“太师必定心知肚明。”

  方重德嚼着姜糖道:“我要贺家那孩子去,因为没有旁人会如他舍命护送,加之中州也需要他们。”

  先前沈凭一直躲避苏尝玉的追问,是以这件事唯有贺宽能去,贺宽不仅要护送苏尝玉,还要刺探中州的军情,没人比他更合适。

  且方重德几次暗示赵或,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要贺宽去才能放心。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将此事隐瞒在出发后,让贺宽跟随一段时日再出现,省得被苏尝玉赶回来。

  方重德静静端倪着烤火的沈凭,若有所思问道:“你呢?”

  沈凭看他,疑惑道:“我?”

  方重德笑着说:“你还打算把真正的自己,隐瞒到何年何月呢?”

  作者有话说: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代出自蓟北门行》南北朝·鲍照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从军行》唐·杨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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