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骤然而作, 却又戛然而止,片刻阳光又透过树梢缝隙落在地上,蒸得地面湿热。
明月居中, 婆娑的树影下, 沈凭上身穿着一件改良的背心宽衣, 下身穿着南诏人的大口裤,倒在摇椅中偷闲纳凉,看起来十分惬意。
虽然屋内摆着冰鉴, 但他还是想走出屋外乘凉,自打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后, 他发现自己休假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好在近段时日听闻南诏王上京, 忙的都是其他官署,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挤出点时间, 不躺着养生实在说不过去。
他找人做了个眼罩戴在脑袋,躺椅的边上摆着明目降火所用的菊花枸杞茶, 脖颈后方是他特意定制的靠枕, 考虑到太阳伞过于碍眼,他躺树下, 左右凑合一番, 也算是夏季避暑套餐了。
沈凭抬手朝着身侧的茶几摸去, 想把手边的养生茶拿来抿一口,只是摸索半天, 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迷惑,随后摘下眼罩转头去找, 结果掀开眼罩的那一刻, 被头上倒视的一张脸颊吓了一跳。
“赵惊临!”他吓得险些翻到在地, 连忙从躺椅中起身, 警惕查看四周是否有人。
赵或拿起他的杯子抿去一口茶,“没人,我都瞧过了。”
沈凭收回视线,气得往躺椅继续睡下,盖着眼罩懒得搭理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墙砌高一些,省得天天被人翻墙偷家。
但他才躺下,紧抿的唇上忽地一软,惊得他抬手想去拍人,却被赵或躲了个干净。
等他再次摘下眼罩时,发现赵或已经弯腰站在一侧,看起来心情颇好。
沈凭不想给他继续偷袭的机会,索性把眼罩丢在一旁,瞥着他问:“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能走正门堂堂正正进来吗?”
赵或往躺椅挤进去,“你不让啊。”
一人的躺椅,硬生生被赵或挤兑成了两人,后来他又觉得不舒服,干脆把沈凭抱起来,自己霸占了躺椅,让对方趴在了自己怀里。
他用臂膀抱着沈凭,手里却摆弄着被搁置一旁的眼罩,好奇翻看着,未等沈凭回话,他又接着问道:“你到底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沈凭侧脸趴在宽厚的胸膛里,仿佛嗅到雪山的气息,双腿被锁住,双手怎么舒服怎么搭着,阖眼歇息,自在又舒服。
就是贴着有些热得慌,唯有怀里的那枚同心扣添了一丝丝冰凉。
他没有解释这些东西从何而来,每逢赵或发现自己这些小东西时,他都只道:“闲着无聊自己琢磨来玩的。”
赵或眼角的余光看见怀里人的睡姿,零星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别提多慵懒了,仿佛只要把人提起来,想去哪就去哪。
他把手里的眼罩丢掉,双手相扣搭在沈凭的后腰,隔着薄薄的纱衣,仿佛那白皙细腻的肌肤触手可及。
赵或陪着他一起晒太阳,“见初救了苏画秋。”
沈凭未语,但须臾间倏地睁眼,扭过头,将下颚抵在他的胸膛上,抬眼看去,疑道:“此话怎讲?”
赵或垂眸和他对视,把事情细说了遍,讲的途中还惹得沈凭频频发笑。
他瞧见沈凭笑了,忍不住又偷一口香才继续说下去。
待他说完后,沈凭才道:“看来南诏王这次要和画秋碰面了。”
赵或揽着他道:“避免不了,丝绸之路早已往南诏而去,盛寻劝自己心中有数,这次他肯乖乖上京,定有备而来。”
沈凭回想起茶马互市和盛寻劝的对峙,此人的意图和野心都写在脸上,当初他们想借孟悦恒之手慢慢入侵官州,失败后便装死了数月,如今肯妥协,的确值得揣摩一番他的意图。
他轻声道:“魏都地大物博,盛寻劝断然明白,且看陛下派谁人去相接他了。”
“我。”赵或突然说道,顺便抬手把他的脸掰回来,“我去见盛寻劝。”
沈凭眉梢微蹙,他想过会是三省六部,想过会是赵抑,但似乎唯独没想到是让赵或去。
他从赵或的身上坐起身,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狐疑问:“怎的会让你去?”
这两人皆是性子冲动之人,若是碰面了,岂非针尖对麦芒,倘若看不顺眼对方,岂非要殃及百姓。
赵或的视线落在纱衣下若隐若现的风光,如此才留意到他今日这身打扮十分有趣。
忽地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把南诏人的衣袍穿身上了?”
随后又拿着他的纱衣,看见日光肆无忌惮落在他的身上,将里头的线条照得一览无余,两条白皙的臂膀沐浴在艳阳里,清爽又明媚。
沈凭轻拍他道:“说正事儿。”
但赵或锁着纱衣凸显的两处,眉头越皱越紧,喉咙越来越干,他扫了眼无人的四周,把沈凭身上的阳光瞪了遍,有些赌气道:“谁叫你这么穿的?”
沈凭嗅到些醋味,不明白从何而来,“你又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只见赵或坐起身,看着他的目光如炬,还藏着几分熟悉的欲望在其中,突然间让沈凭心中警铃大作。
当他察觉坐着之处的变化时,脸色微变,连忙从他身上离开。
但赵或哪能允许,伸手把人拽了回来,隔着纱衣一口叼住,惹得沈凭情不自禁仰头吐息,喉间溢出叫人欲罢不能的余音。
摇椅失去重心,前后不断摆动,每逢沈凭想要躲开,又会因摇摆而主动献上。
片刻后,赵或把头抬起,盯着两处乍现的茱萸异色,呼吸愈发加重。
“哥哥。”他将人搂在怀里,抬头对视上眼前那双迷离的眼眸,说话的声音喑哑低沉,“给我,在这里。”
沈凭被招惹得全身无力,可听见这句话时,脑海里的清醒告诉他不行。
“不、不行......会有人......”拒绝的话音未落,眨眼被堵在了嘴里。
清风徐来,院子被摇椅作响声无情充斥,与每逢没入水中的拍打声相交,红晕攀上白皙的肤色,染红了天际的云层,最后剩得一缕残阳,所有的正事都埋在了日落余晖里。
直至星月交辉,庭院中的激烈化为平静,赵或垂眼看着怀里人满脸疲色假寐,嘴里还在念叨着有关南诏王入京一事。
他的掌心覆在沈凭的脸颊上,用指腹细细研磨上方的余晕和泪水。
沈凭的衣服早已被撕成碎片,此时他匍匐在赵或身上,两人同盖一身衣袍,他的嗓子沙哑,只能轻声对话,“朝廷认为陛下有意谈和,运河才开,又逢各州在百废待兴的时间里,恐怕禁不住战乱的摧毁。”
赵或低声说道:“无妨,他若想打,我必将奉陪到底。”
沈凭缓缓睁眼,抬起疲惫的眼帘,视线落在他英俊的眉宇间,忽地心中有股难言的情愫,将他压抑得难受。
他将赵或覆在脸上的手拿下,下意识轻轻捏着他的每个指尖,思索道:“只是我想不懂,既然要息事宁人,为何让你冒险。”
最是难测帝王心。
赵或看着他捏玩自己的手指,却又心不在焉地想事情,这副无害而沉静的样子,叫人如何忍得住不起歹心。
他不给沈凭玩弄自己的指尖了,舒展手指后快速一抓,满意望着他们相扣的十指,慢悠悠回了沈凭的话,“因为后宫中事,父皇才让我出面接应南诏使团。”
沈凭神情疑惑看他,随后被他抱紧在怀中,听着他谈起宫中暗地里发生的事情。
自从皇帝将东珠赏赐给裴姬之后,宫里纷纷传闻裴姬将取代皇后成为六宫之主,也就意味着璟王有极大的可能被封储君。
然而就在所有流言蜚语被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宫中又出了另一事。
皇帝在两位妃子面前谈及东宫修缮,皇后明里暗里皆说起赵或不懂审美,也因此彰显了裴姬的见解独特。
却不料引起了皇帝的猜忌,遂把迎接使团一事交给了赵或,而非赵抑。
沈凭听完后埋头在他怀里默不作声,每逢谈起世家中人,他的心中总是揣揣不安。
眼下也是,他的思绪莫名陷入一团糟,往事历历在目,令他的身子都不禁蜷缩了起来,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进去。
赵或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低头看去,发现沈凭快要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了。
“怎么了?”他连忙去检查,“何处不适?”
但沈凭只是摇头不语,突然为两派对他的步步紧逼而感到焦虑。
赵或不知从何下手,却又在沈凭的变化中察觉到压抑,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他慢慢抬起沈凭的脸颊,深邃的双眼谨慎看着他,突然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在害怕?”
沈凭闻言骤然怔愣,在他这小心翼翼的询问中渐渐恍然大悟,明白方才的思绪为何如此。
原来是害怕,他竟开始贪生了。
他张了张唇,但却难以发声,有些话如鲠在喉,令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良久,赵或好似洞察到了什么,倏地将他抱紧,不想在看到沈凭脸上那为难的神情。
沈凭在这霸道的力气里找回一丝抚慰,默默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若蚊蝇问道:“惊临,你会替世家除了我吗?”
刚才所有的不安,都是来自于世俗的鸿沟,他甚至为此感觉恐慌,不清楚此时的热烈拥抱,在未来是否会变成互相残杀。
而产生这一切的思绪变化,是因为他似乎期待和赵或会有将来所致。
赵或只能将他抱得更紧,生怕他下一刻会从眼前消失。
他想要把沈凭嵌进身体里,尽全力控诉对沈凭的占有欲,“沈幸仁,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也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
作者有话说:
耶,被放出来了,谢谢阅读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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