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恋恋风尘>第53章 中篇-第五十二小

  “就是同学告诉老师我是同性恋,是变态那天。”

  余晓的心咯噔了一下,说:“林麦,其实同性恋的存在是合理的,同性恋不是变态。”余晓顿了顿,补充道:“那天,我是想和你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仍然愿意当你的朋友。”

  “谢谢你,我明白了。”林麦怔了怔,随即恢复自然淡淡笑道:“虽然表白的答复来得有点晚。”

  两人陷入沉默,矮矮的绿化带的灯光让这一刻的寂静回到了高中学校旁的小凉亭。

  沿湖走了一圈,林麦说酒都醒了大半,今天也不是好时候,太晚了,改天再约吧,接着要和余晓交换联系方式。

  余晓拿出手机递过去,无意间看到林麦伸过手时,随着手臂的弯曲,被袖子遮住的手腕显露出来,是几条深深浅浅的疤痕。

  余晓极为震惊地看向林麦,而林麦呼吸一窒后,很明显下意识回避了这个眼神。

  “已经输进去了,回头联系。”林麦说。

  余晓把他的手腕捏住展示在林麦眼前:“这是什么?”

  林麦有些颤抖地用另一只手推着余晓,尝试把手腕抽出来,“……没什么。”他侧脸逃避着余晓的目光,刘海隐去他的晦暗不明的表情,开了口声音也是抖的,“真的没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挺好的?”

  林麦静静地弯腰把脸伏在了余晓的手背上,任凭温热的眼泪打湿了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奢望过多的东西,我今天只是想看看你,你挺好的,我也……挺好的……这就够了。”

  “如果你真的好,会割腕吗?会自残吗?”余晓把林麦的袖子往上揽,强压着愤怒。

  更多的深深浅浅的疤痕就这样随着余晓的话音更赤裸地展现在两人面前,林麦在他面前弓着腰,一整天强装的体面顷刻化为乌有,有无措有无助。

  “我能怎么办?告诉你我不好,非常不好?告诉你我重度抑郁,每天都想死?!告诉你我就是同学眼中恶心的同性恋,我喜欢你,离开你的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得自己发疯了!觉得自己有病!”林麦压抑的情绪一时间爆发出来,“这样的我,还是离你远点好。”最后一句,带着哭腔。

  突如其来的告白没有让余晓震惊,他将林麦拉起,想让对方冷静下来:“你很好,我没有觉得你恶心,也永远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和你是朋友啊。”

  林麦恶狠狠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我给不了你回应。”余晓摇摇头看着他,从这一刻抽离出来:“林麦,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林麦怔怔地回望过去,恍惚了好大一会儿,手忙脚乱地把挂在脸上的泪擦了,“嗯,所以我还是离你远点好。今天就到这吧,胡言乱语让你见笑了,只当我喝多了。”

  说完留给余晓一个决绝的背影。

  余晓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眼泪逼仄,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看着那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无力感像是回到高中在办公室里,看到干瘦的林麦被家里人揪着肩,回过头看他的那一刻。

  直到余晓依稀发现走远的林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在了地上,才抬起灌了铅似的腿追了过去。

  他喘着气跪在林麦身旁,用力拍了拍林麦的脸,唤了几声他的名字,见林麦没有反应,立刻掏出手机拨120,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他半蹲着将林麦拖到自己的背上,沿湖狂奔起来,黏腻的汗和他轰烈的心跳声混杂一起,是背上的重量提醒着他,林麦真的出现了,回来了。

  以前的承诺还可以兑现。

  他曾说,永远不会让林麦一个人。

  但是他失约太久太久了。

  陶乐在校门口的小吃店随便吃了碗面把晚饭应付了,他没跟余晓联系,因为自己现在就跟要喷发的火山一样,若是打电话过去,也不敢保证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吃了饭回家,刚拉开门缝就看到neko扑上来,陶乐揉了一把傻狗的头,把玄关的灯按亮了。

  瞧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多,余晓还没回来。

  陶乐弯腰换上拖鞋,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自己的衣物摩擦声,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习惯余晓的存在了,虽然最近半个月两人基本没在白天见过面,但大部分时候晚上是相拥而眠的。

  他回来得晚,有时余晓开着台灯在画图,有时余晓已经熟睡,他洗漱好躺上床后,余晓总会习惯性将他捞进怀里搂着,继续沉睡。

  想到这里陶乐的不快似乎被抚平了一些,他将换下的鞋放进鞋架,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又给自己接了杯水,喝着水开始查看邮件,除了程一发来的PPT,他还见到一个挺熟悉但许久未见的Email,是之前一起骑行川藏的阿雯。

  在完成川藏线的骑行后,陶乐陆陆续续跟阿雯、小颖保持着联系,通常是每隔几个月会互发邮件,在得知陶乐和余晓在一起时阿雯特别兴奋地祝福了他们,甚至自夸自己是预言家,看人很准,一早就瞧出两人很像一对couple。

  当时陶乐皱着眉好奇地回邮:你怎么看出来我们像一对couple的?

  阿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就能从眼神中看出小颖爱不爱我。

  那晚看到这封邮件,陶乐带着疑问和好奇强迫赶图的余晓与他对视了很久,但他一点儿没看出来充满爱意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非但没读懂眼神蕴含的爱意,还被余晓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跟我比一比谁睁眼的时间长?

  陶乐简直要被余晓的不解风情打败:“我有这么无聊吗?”

  余晓联想到在姊妹湖的那次丢石头的比赛,以及很多时候陶乐不知从哪冒出的比赛瘾,郑重点了点头。

  陶乐抄起手就给余晓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余晓揉着头笑着问他:“我有说错吗?你真的很爱比,还不让人说。”

  “闭嘴。”

  想着这些事,陶乐弯起唇角,一切无所适从的情绪仿佛突然有了归处,他在电脑前捏了捏鼻梁根,自己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为什么不愿意等一等余晓的解释。

  他撑着下巴继续看阿雯的邮件,之前四川地震之后她和小颖终止了环欧骑行的计划,回到灾区做志愿者,如今重新踏上了旅途,今晚发来的邮件po了一些她们在法国南部骑行的照片。

  陶乐一张张阅览着小情侣阳光下的笑脸,心下动容,在末尾看到问候余晓,祝福自己和余晓长长久久那句话时,心情又莫名跌了下去。

  他望向电脑的右下角,时间已经走到十点,余晓依旧没回来。

  甚至没有打来任何电话。

  他耐着性子给阿雯回复法国南部很漂亮,祝她们玩得开心,回完又点开了程一的PPT,陶乐本以为自己稍微平复了些,然而PPT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在点了几页幻灯片后,索性关了电脑,找出牵狗的绳子,把neko叫到面前给它套上,然后牵着出了门。

  一开始,他只想在教师公寓这边溜半小时,可出了门便禁不住牵着狗任凭思绪乱飞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校门口,他将牵绳绕在手腕上蹲在大道边的马路牙子上,有学生不时从他跟前走过,neko就趴在一旁陪着他。

  陶乐按开自己的通话界面,那里什么也没有,再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半。

  什么都别多想,他心里这么重复着。

  接着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七位数,是个座机号。

  陶乐没出声,听筒里传来一声试探:“陶乐?”

  陶乐没好气地说:“有事?”对面稍微停顿了会儿,陶乐能感觉到对方的迟疑,猜想和林麦相关,太阳穴都跳了一下,继续道:“说啊。”

  “抱歉,今晚我不回来了,有一个……辩友生病了,没人照料,我明早回来,不用等我,你今晚先睡吧,好吗?”

  陶乐的语气带着嘲弄:“一个辩友,林麦吗?”

  “你知道了?”想想也是,陶乐今天来看了比赛,开始前双方都做了自我介绍,更何况那么大的亚克力名牌放桌上,陶乐这么个人精早就把一切串得差不多了。

  “你别多想,”余晓补充道,“我跟林麦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现在什么都没想,在等你解释。”

  “给我点时间,等我回来。”

  陶乐淡淡回了一个“嗯”,斜眼瞟了一眼傻狗,自己松开的鞋带都被它咬开花了,陶乐拍了一下neko的头,把电话挂了,心想,等人回来了,两个一起揍。

  翌日,陶乐被敲门声闹醒的时候周一的早课都快下了,他烦躁地趿拉着拖鞋到门口去,neko在后头跟着,开了门,看到余晓一脸的倦容和眼下的乌青。

  陶乐问:“你出门不带钥匙的吗?”

  “对不起,昨天忙忘了。”

  无力的语气使得陶乐准备了一晚上的嚣张跋扈都没地撒,只能侧身让余晓进来。

  余晓往卧室的方向去,陶乐跟着后头,看着他拿了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

  “林麦那边暂时没法回去,得留在这几天,我跟老师请了假,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吧。”说完转头抚摸了一下陶乐的脸。

  “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他之间的事。”

  陶乐从卧室撤出去,不再多问,明摆着余晓已经把他抛开了,不希望他过多介入,可是作为恋人,听到这种话陶乐刚偃旗息鼓的怒火又冲到胸口,他强压着没有发作。

  陶乐的沉默提醒了余晓,他拿着包走出去,说:“他生病了。”

  陶乐去饮水机那接了一杯水,灌下一大口:“很严重吗?”

  “嗯,有自残的倾向。”

  陶乐霎时哑口无言,生命面前,任何矫情的醋意都显得微不足道。

  “抑郁症?”陶乐想起那天在酒吧看到林麦手腕上的伤疤。

  “嗯,目前在积极接受治疗,总之会在这边待几天,我陪他散散心吧。”

  “嗯。”

  看着余晓匆匆出门,陶乐捧着水杯在后面交代:“就算是照顾他,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余晓挎着包手上提着袋子,在门外单手把陶乐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松开时在陶乐额头亲了下:“嗯,你也是,还有……可能……你们比赛那天,我到不了现场了,抱歉。”

  “小事。”

  “祝你获奖。”

  陶乐没有回应这句,太多的抱歉让他觉得他与余晓之间忽然变得陌生,就连这句祝福他也不想听,他需要的是余晓在比赛那天,在赛事场地试玩他的游戏。

  这比轻飘飘的祝福重要多了。

  然而他不能苛求,他甚至不能陪余晓一起去看望林麦,他猜测林麦的状况很差,不然余晓也不会放他在家里胡思乱想。

  毕竟林麦喜欢余晓,若是见到自己,不会好受。

  门关上后,陶乐折返房间,归于寂静的房间仿佛未曾有人来过,他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深深呼吸了一口,窗外的太阳早已升得很高了,他想,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今天早上的太阳还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