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一脸茫然地直起身:“谁?你说谁来接我了?”
余晓已经走到他身旁。
程一笑着说:“你男友来接你了。”
陶乐看清身旁的人是余晓,正想反驳,又把话噎了下去,对余晓说:“其实我没喝醉,你不用来接。”说完陶乐站起身,险些没站稳,余晓虚扶了他一把,一脸不悦地问程一:“谁让你带他来喝酒了?”
程一耸肩一笑:“上来就兴师问罪,好像他不愿意我能强迫他似的,行了,别摆谱了,人你接走,我也回去了。对了,狗要在我那几天?”
余晓说:“我不清楚,等明天他醒了跟你说吧。”
程一点点头,帮余晓把陶乐送上了出租车,余晓坐进去后朝站在路边的程一摆摆手:“你回去吧。”
程一双手插上衣口袋里“嗯”了一声,看出租车驶远了才往住处赶。
出租车内,路灯在陶乐的脸上摇曳着,他倚着窗睡得很熟。
余晓眼带笑意地望了他一路,到校门口后,轻轻把他晃醒:“陶乐,下车。”
陶乐迷迷糊糊睁开眼应了一声,搭着余晓的手臂下了车,一下车就坐在了地上咕哝道:“我记得我没喝多少啊,怎么这么晕啊?”
余晓笑笑:“我们俩一个纵烟一个纵酒真是天生一对。”
陶乐笑了几声:“你烟戒得怎么样了?”
余晓把陶乐扶起来:“目前来看,还行。我背你吧。”说完余晓半蹲着弯下腰,一只手朝身后扶着陶乐:“上来。”
陶乐攀上余晓的背,头歪在他肩上。
余晓往上颠了一下,背稳他,边走边问:“今晚住我那吗,你睡另外那个空房间?”
陶乐“嗯”了一声,对余晓说:“余晓,我想转专业了。”
“想转到哪个专业?”
“嗯……就是这个还没想好。”陶乐说,“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以后想干什么。”
余晓说:“你不是喜欢打游戏吗?”
“但是没有打游戏这个专业。”
“那设计游戏呢,计算机之类的?”
陶乐靠着余晓的后颈,余晓的发梢轻轻扫着他的额头,他把眼睛睁开,看见明晃晃的路灯,仿佛找到了一点光。
过了会儿,他说:“好像还不错。”
“那……试试?”
“好。你说我做什么类型的游戏比较好?”
余晓说:“你做什么我玩什么。”
陶乐笑了几声:“不好玩怎么办?”
“不好玩也玩,然后和你一起改良它。”
“那你不搞建筑了?”
“搞啊,不过你应该也缺画图的吧?”
“缺。”
“所以我能给你画画场景什么的。”
“成。”陶乐闭上眼睛闻着那股沐浴露的香气,心想,要不就和余晓试试吧。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和余晓在一起。
明天吧,等酒醒了,就和余晓说:余晓,我们谈恋爱吧。
明天,你一定要快点到来。
陶乐这样想着睡着了。
早上陶乐睡醒的时候,窗外下起了小雪,余晓在桌上留了个“我去教室了,电饭煲里有粥记得喝。”的纸条。
陶乐放下纸条,起身去卫生间上厕所,发现余晓把洗漱用品也准备好了。
他把牙刷了,又把粥喝了,回到寝室后给余晓发了个“昨晚辛苦啦,我回宿舍了。ps.粥很好喝,贤惠良妻。”的短信。
很快余晓发来回信,只有一个文字“:)”。
陶乐就知道余晓也不满意这个称呼。
周五,因为飞机晚点,余晓陪陶乐和陈之航在候机厅等了两小时。
登机前,余晓把陶乐送到登机口,拍了拍陶乐的头说:“陶乐,明年见。”
陶乐笑笑看着余晓,有那么一个短短的一瞬间觉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余晓的身影有些落寞,而且他猜测余晓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没准过年也是一个人过。
他隔着隔离带揉了一把余晓的头发:“假期保持联系啊,明年见。”
余晓目送他和陈之航进了登机口,又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离开。
陶乐回家后和余晓一样报了个驾校学驾照,刚学了没几天就放了新年假。
大年三十那天,陶越和林玲买完年货回来就开始忙碌着做菜,陶乐被叫到厨房帮忙,陶越嫌弃他菜洗的不干净,又把他轰了出去。
他只好瘫在沙发上和余晓发消息:没有人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
余晓习惯了陶乐总嚷嚷没人权,他回复:等回学校让你感受一下新世纪的民主。
陶乐扬着笑,打字问他:大过年的,你们家准备吃什么好吃的?
余晓:随便吃点,你们家呢?
陶乐:炖鸡、红烧鱼、蒸螃蟹还有些其他的小菜。
余晓:可以啊,这么丰盛。
陶乐:还成,对了,你过年是跟谁过?
余晓没再发来信息,陶乐觉得这印证了他的猜想,余晓过年是一个人。
但他没有追问,因为他隐约觉得余晓不想聊这个话题。
陶乐吃完年夜饭,陪陶越和林玲看了一半春节联欢晚会,和陶越说了一声,便去了顶楼。
虽然还未到12点,但他挺想余晓的。
周遭炮仗和烟花的声音就没停过,他找了个空地坐下,手指堵着半边耳朵拨通了余晓的手机号。
响了几声余晓才接起。
陶乐笑着说:“新年快乐,余晓!”
听筒里,余晓也在笑:“新年快乐。”
陶乐缓缓问道:“你……想我吗?”
“嗯。”
陶乐脑海里是余晓时不时展露出来的落寞神情,余晓喜欢他,但总是把自己藏得很好。
他想真的走进余晓的心里,像在川藏线上把自己的脆弱展现给余晓一般,他希望能接纳余晓的脆弱。
余晓的一切一切。
因为他已经决定好了,不再去顾及以后,和余晓试试看。
他很想听到余晓亲口告诉他:对啊,没错。我是一个人,我需要你。
但余晓是那样一种人,外壳总是坚不可摧的,把所有敏感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陶乐忍不住逼了余晓一把:“你是不是一个人过年?”
良久,陶乐听到“嗯”的一声。
陶乐不想对着手机那么草率地说出“我们在一起试试看”这种话,他想拥抱余晓,看着余晓的眼睛说“我喜欢你,我决定好了要和你在一起。”
只有这样的告白,才是有分量的。
陶乐对余晓说:“余晓,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一起过。”
“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像你希望我依靠你一样,我当然也希望你需要我,余晓,你明白吗?”
“我需要你啊。”余晓说。
“我希望你依赖我。”
“我依赖你啊。我没说,不代表我不依赖。”
陶乐的心怦怦跳起来,“嗯”了一声算做回复。
余晓问:“你大年初一什么安排啊?”
“拜年吧,明天去陈之航家拜年。”
听筒里传来笑音,余晓说:“怎么办,好像有点吃醋。”
陶乐笑了几声:“你不用吃醋,现在我的心在你这里。”
“是么?”
“你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他们能听到听筒的另一边震耳欲聋的烟花声、礼炮声,他们看着自己这边的夜空,互相又一次郑重说了新年快乐,然后久久没说话,只是听着来自庆贺2008年烟花的声音。
这一晚他们打电话打到了凌晨2点,最后,陶乐对余晓说,我考完驾照就马上返校。
余晓笑着说,好。
大年初一,陶乐跟随陶越去陈之航家拜年,两家大人坐在客厅闲聊,陶乐进到陈之航的房间里打游戏。
陶乐最近对NDS上一款日本游戏公司研发的叫《雷顿教授与时间旅行》的推理解密游戏很感兴趣,它的推理解密部分和剧情的贴合度很好,故事的时代背景是19世纪的英国这一点也颇具新鲜感,难度适中,因为陶乐是日语专业,所以和日本文字相关的推理部分对于他来说很友好。
陈之航在一旁看他玩,也渐渐被里面的智力游戏吸引,参与其中时不时还指挥陶乐怎么解密。
陶乐手上操作着,跟陈之航说:“我打算转专业了。”
陈之航有些意外:“是吗?想转哪个专业,想好了吗?”
“计算机。”
“挺好的,怎么突然想到转到计算机去?”
陶乐看了陈之航一眼,笑笑说:“想做游戏开发呗,你觉得我能行吗?”
“能行啊,只要是你决定的事难道有没办成的?”
“那是。”陶乐“嘿嘿”一笑,心里想着除了跟你告白这件事吧,只不过这一次他明显感觉自己释然了,是那种看着眼前这个人心底的海浪不会再涌动,从此不再有潮生潮落。
平静得像川藏线上路过的青衣江。
陶乐问:“你跟那个叫佟婧的女生,在恋爱吗?”刚问出口又补了一句,“别误会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陈之航回答:“没谈,不过她前几天在手机上跟我表白了,我准备回学校再答复她吧。”
陶乐“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余晓,卖关子似的笑着和陈之航分享:“对了,和你说一件事。”
陈之航的注意力还在游戏上,用手指着NDS的主机屏幕问:“欸!这你往下走。”末了,才问:“什么事?”
“我决定和余晓在一起了。”
陈之航怔了一秒,抬头看向陶乐随即笑开:“可以啊。”
陶乐和他开玩笑道:“怎么,很失落吗?”
“失落个屁,狗皮膏药不粘人了,我现在就差吹唢呐庆祝。”
陶乐“啧”了两声,故作不悦道:“请问你会吹唢呐吗?”然后他把坐在小沙发靠背上的陈之航推了下去:“走走走,别在这打扰我玩游戏。”
陈之航笑着又挨着沙发边坐上来:“这是我家!”
“但是游戏机是我的。”
陈之航摊手:“行,不看了。”说完就要往客厅走。
陶乐连忙拽住他:“好了好了,快来指挥我,军师。”
陈之航染上笑又回头弯腰和陶乐研究起关卡来。
2008年的寒假很冷,对于陶乐来说这是个漫长的冬季,因为他每天都在倒数返校的日子,白天学车能摸到手机的时候,他都在和余晓插科打诨,晚上打着游戏每次听到QQ响起“滴滴”的消息提示音就立刻打开聊天框。
渐渐地,这种隔着屏幕排解想念的方式也失去了效用,他每秒都在想象余晓站在他面前笑,光是站在他眼前笑还不够,他还需要拥抱。
不,拥抱也不足够,他还想和余晓亲吻。
时间过得和下落的雪花一样慢,好在他总算捱到了拿那本绿色的驾驶证的日子。
于是他立刻和陈之航说要提前返校,这次就不一起订票了,知会陈之航后马不停蹄地敲定了返程日期。
拿到证的那天,他没告诉余晓,返校的那一天,他也没告诉余晓。
陶乐觉得这可以算做惩罚,也可以算做惊喜。
谁让余晓瞒着自己一个人过年?
当然,惊喜所占比例还是更高一些,因为他要告诉余晓自己已经收拾好心情,决定完完全全地去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