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的乐队叫荆棘鸟,刚才已经唱了两首,台下的同学越聚越多,在原地蹦跳着纷纷比着朋克的手势大喊安可。
程一弹着贝斯划出一串好听的连音,然后说:“接下来,一首Gala的《Young For You》送给大家!”
人群传来一阵沸腾与欢呼。
随着伴奏响起,程一蹦着唱起来,声音蓬勃有朝气,即便是偶尔模仿原声随性的破音都恰到好处,不得不说程一站上舞台就是全场的焦点。
陶乐和余晓也跟着人群欢蹦,比出了朋克和“我爱你”的手势。
程一唱着唱着看到了杨辰,放了个电眼。
杨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余晓说:“卧槽,他真的好恶心。”
余晓搭着陶乐的肩在音乐声中蹦跳,没听清杨辰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杨辰叹口气,扒拉余晓的肩,凑到余晓耳边:“我说,老子要恐同了!”
余晓笑了好几声:“那你离我远点。”
杨辰看着陈之航问:“兄弟,他们这样,你居然不恐同?”
在热闹的音乐中,陈之航也难得地因氛围使然挥起手臂,听到杨辰的话笑了会儿没回应。
一首歌到了尾声,一个挺高的男生挤过人群,站到余晓旁边,碰了碰余晓的肩。
余晓侧头一笑:“乔轩,你怎么才来?管好你的人,我朋友可是被吓得要恐同了。”
乔轩露出个淡淡的笑,抱着手眯眼看向舞台中间蹦蹦跳跳的主唱。
陶乐打量着刚来的哥们儿,穿衣风格挺朋克,黑色卫衣黑色破洞牛仔裤,短碎发干净利落,左耳戴着个黑色的柳钉耳钉。
陶乐问余晓:“谁啊?”
余晓压低声音道:“之前一个同画室的,程一的老情人。”
陶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用手捅了捅杨辰:“程一的老情人来了,你不用自作多情了。”
杨辰正要纠正陶乐使用的成语,余晓想起了什么似的,把一个透明的小袋子从裤包里拿出,碰了碰乔轩手臂后递给他,说:“前两天晚上在沙发下面发现的,物归原主了啊。”
陶乐看到小袋子里装着的是一只和乔轩左耳上明显是一对的柳钉耳钉。
乔轩“嗯”了一声,接过后凝神看着这只耳钉,捏在指尖摩挲。
这时舞台传来一声尖啸,是程一的话筒离音响太近了造成的共鸣声。
程一应该是看到了乔轩,愣了会儿才恢复如常,对着话筒笑得颠倒众生,偏头清了清嗓子后正过脸道:“你们好热情啊!唱了那么多首燥的了,接下来唱首抒情歌啊?”
“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会唱的同学可以跟我一起唱。”
几秒后寂静后,伴奏响起,陶乐发现程一目光落在他们这边,深情看着杨辰。
往后的每一句“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深情永不变”都唱得越来越动情,每唱一句似乎都在撩拨杨辰。
杨辰几乎要暴走:“这叫我自作多情?”
乔轩把耳钉揣进兜里,带着笑意看向舞台上的程一,眼神却是冷的。
一曲终了,人群早已里三层外三层,不少人呼喊着“荆棘鸟”和安可,程一转回身和乐队的朋友商量了一圈,然后又站到中央,笑道:“最后一首啊!就唱……我们乐队的原创歌曲吧,还没公开演出过,如果不那么好,请大家海涵。”
人群中安静下来,只有一两声“口哨”响起。
程一放下贝斯,背起了木吉他,又找来一截高脚凳坐在了上面,和身后的键盘手互换了个眼神。
“荆棘鸟的《爱侣》,希望你们喜欢。”
小前奏贴合着秋季的风声响起,是轻柔的钢琴和吉他间奏,小小的乐句,虽然简单,但很抓耳,小前奏之后伴随人声的仅剩钢琴的声音。
程一闭着眼缓缓唱着:
“你望向飞鸟
我望向你
你渴望的是自由
我渴望的是成为
任何供飞鸟驻留的屋檐
最好是你把巢穴筑在我这
这样你就能每日回归
世上爱侣那么多
却没有哪一对像我们
在倒计时里相爱
我花了很久才说服自己
时间不是一个维度
不能作为衡量感情的参照物
早晨你与我的拥抱与亲吻
夜晚仍有余温
一切终于走到尾声
尽管期盼永恒
倘若有永恒
想梦见幸福
梦见我们
世上幸福那么多
却没有哪一种为我们备着
画室外的三角梅
开又落了几轮
空荡房间里细数爱意
只能听见回声
再过个潦草的几年
你会不会唤起我的名字 也觉得陌生 ”
程一温柔有磁性的嗓音,把这首歌唱得很克制,个别音偶尔出现的颤抖所表现出的情绪恰如其分地贴合了这首歌里渐行渐远的遗憾与不舍。
陶乐用余光看乔轩,发现乔轩方才的淡笑已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深的眼神。
这首歌也让人群一下子平静了下来,随着音乐与歌声缓缓地摆动着手臂。
一曲唱毕,程一又恢复成没心没肺的笑容,不停地给台下丢飞吻道别和围聚的观众互动,说一些诸如感谢和下次再会的对话。
几名女生笑闹着呼喊:“程一!程一!嫁给我!嫁给我!”
也有男生凑热闹:“先排队!”
程一帮乐队把乐器撤了之后,站在舞台中央做了个谢幕的姿势,侃道:“礼金准备好了吗?”
舞台下方的回应很整齐:“准备好了!”
程一又是荡然一笑:“没问题!”
接着便是更热情的此起彼伏尖叫的声浪。
陶乐知道程一会受欢迎,但没预料有这么多人都熟悉他,便问余晓:“他这么受欢迎啊?”
余晓耸肩,理所当然道:“美院的‘院花’嘛。”
杨辰插进来看了看乔轩,似笑非笑:“看来有人今晚要难受了?”
余晓逗他:“你不难受了?”
杨辰手搭上余晓的肩,做作道:“难受啊,我快难受死了,身边的兄弟全搞同性恋,我瑟瑟发抖。”
余晓推开他,笑了几声:“去你的。”
陶乐没加入这个话题,而是接着问:“为什么是‘院花’不是‘院草’?”
但刚问出口,他就明白过来,程一的好看不是那种硬朗结实的好看,而是真的美,但他的身高和举手投足的张扬又不会让你觉得他女气,反而是一种带着点傲气的英俊洒脱。
于是陶乐接着说:“哦,我懂了。”
余晓笑笑,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陈之航看着这一幕,垂眼笑笑,往旁边站了站,问:“你们还有什么安排吗?”
陶乐想了想:“应该没了吧,”然后他看看手表问道,“差不多也到饭点了,你们想吃什么?”
陈之航道:“我就不一起了,下午还要赶小组作业。”
陶乐狐疑道:“一起吃个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陈之航解释说:“约了其他人。”
陶乐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其他人”应该是刚刚的女生,随即说:“行,你去吧。”
他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总之还是无法特别坦然的接受陈之航的饭友变成了其他人。
他也因此想到,现在抱着这么复杂心情的自己不应该接受余晓。
余晓对他的喜欢是那么纯粹,他不想辜负。
乔轩也在看到程一撤场后,说:“我也不一起了吧,还有点事。”
余晓说:“你这么不想跟他碰面啊?”
乔轩笑笑:“算了,见了也吵架。”然后乔轩拍了拍余晓的肩,还对杨辰笑了下:“你们玩开心。”
就这样,程一跟乐队朋友打了招呼,来找余晓他们的时候,陈之航和乔轩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程一到的时候,左右看了看,揽上杨辰的肩,神色自若地问:“宝贝,等会儿吃什么去啊?”
杨辰拍开他的手,犹如赶走一只苍蝇:“哎,你离我远点,你再这样我也走了。”
程一复而揽上:“别介啊,我给你唱那么多首情歌,不陪我吃个饭说得过去么你?”
余晓拉下程一的手:“好了,你别闹他了。”
程一勾唇一笑:“怎么?就允许乔轩一声不吭准备出国的事,我拥抱个新恋情都不行了?”
余晓站在原地,眼神一下冷了下来:“随便开个玩笑可以,但别较真啊。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别把杨辰扯进来。”
程一捂着肚子弯腰笑了一阵,说:“我喜欢他不行吗?”
“你是不是忘了杨辰是直男?”
程一蹙眉做了个思索的神情:“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也是直男?”说完牵起杨辰的手:“你说是吧宝贝。”
杨辰甩手松开,大力推了程一一把:“我艹,别他妈瞎叫。之前看你是余晓初中的朋友忍着没揍你,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旁边有些同学朝这边看过来,陶乐连忙拉着杨辰:“冷静冷静,那么多人看着呢。”
余晓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他妈帮乔轩骗我,你到底站哪边的?他跟那个女的都要一起出国了,老子还躺他身下给他操,你跟他一起逗我是吧?”程一已经气红了眼,什么面子都顾不上,直接脱口而出。
余晓叹了口气:“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他没骗我怎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行啊,我冷静啊,你现在打电话给他,把他叫出来我当面问问他。”
余晓冷着脸拿出手机拨号,乔轩那边应该是接了,听到程一这边的情况,让余晓把手机递给他。
不知乔轩说了什么,程一握着手机颓然坐在地上:“行行,你高尚,那就结束吧。满意了吗?我祝福你们!”
说完程一就把电话挂了,另外三人在旁边站着看他,只见他拿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辰刚刚还怒火中烧,但看着程一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用脚碰碰他,见程一没反应,又蹲下来安慰他:“行了,不就是失个恋?哥带你吃个饭,再不行陪你喝顿酒。”
程一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不就是失个恋。”说完,他站起身把手机递给余晓,“谢了兄弟,刚刚情绪太激动没收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余晓接过,早已熟悉程一的大起大落,叹了口气:“你们两就不能不要每次闹分手都伤及无辜吗?”
程一摇头笑笑:“多担待点吧,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谁和好谁是孙子。”
“真结束了?”
“嗯,结束了。”
程一恢复得奇快,一顿饭的功夫,他又浪得揽着杨辰左一个“宝贝”右一个“宝贝”地叫,杨辰气得青筋暴起,硬是没发作。
就在程一提议今晚还要一起喝酒的时候,陶乐赶忙拒绝道:“我就不一起了,晚上还得回去替广播站写通讯稿。”
程一笑他:“不是吧你,陶乐,没看出来你这么上进啊?该不是你发小不在,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吧?”
陶乐耸肩回道:“毕竟我又没失恋,还是有正事做的。”
程一也不恼怒,“啧”了一声,笑着和余晓说:“你男友脾气挺大啊。”
余晓虽然对“男友”这个词很受用,但他可不敢应,只说:“你别在这无差别攻击了,陶乐不是我男友。”
程一撇撇嘴:“一个个这么严肃,简直没法儿聊。”
见陶乐要走,杨辰急忙起身跟在后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