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全民健身【完结番外】>第3章 第三章

  七月二号,是辛然的生日,至此,他已经在人间混迹了整整二十八年。

  温书笑着和辛然碰杯,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来来来心肝儿,生日快乐!副高那事儿能成吧。”

  辛然也一脸惬意地扬起了嘴角:

  “啧,我觉得能成。毕竟人比较天才。”

  “臭屁!”温书哧地一声笑了,“你可真行,当年要读博我就没劝住,一晃这么几年你都快混上副高了。”

  辛然没好气,但却还是勾唇说道:

  “你当年一哭二闹三上美院我不也没拦住你吗。”

  温书觉得世上的人,十个当中有九个都跟他一样不爱读书,别说读博,考研就足够让人哭爹喊娘。

  不过温书的父母倒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从起的这名字上就能看得出。

  平心而论,温书觉得自己和辛然的名字应当交换一下。辛然爱好温读诗书又勤苦好学,他才是在花花世界里欣然享乐的那一个。

  说起辛然和温书这俩人,自是有一段革命情谊要讲。

  他们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虽然不是住对门的关系,但对门小区也不算远。

  跑到王家捏王小胖胳膊腿这种事,俩人的参与度都是一样的高。

  两个老早就称兄道弟的小男孩从幼儿园开始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小初高都绑在一块,就算不同班也同级同校,更重要的,俩人还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瘦弱的小鸡仔。

  大家都不像男子汉。

  虽说他俩当时在以酷为审美标准的小女孩里还不太吃得开,但随着小女孩慢慢长大,审美也渐渐有了变化,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模样好成绩也好又不爱臭显摆的小哥俩。

  ——理所应当,两个人都是越长大越讨人喜欢。

  同窗十余年,早些时候成绩也不相上下,但温书和辛然不一样,他是背负着家里期望而被动学习,辛然却嗑书就能傻乐。

  所以后来温书没考上C大,为此感到遗憾的只有辛然一个人,温书本人倒是喜滋滋地跑去美院逍遥了四年。

  C市美院与C大同在大学城里,温书和辛然也不算离得太远。

  百人里有一半都在随波逐流,剩下一半勉强了解自己的兴趣。这一半里再有一半由于各种原因没能把兴趣贯彻到底的人,其余的便是坚持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在最后这一小拨人里,才堪堪能挑出一个把贯彻兴趣当成事业干,且自始至终都乐此不疲的人。

  温书就算得上是这样百里挑一,老天爷赏饭吃的一个。

  但凡有条件的、文艺点的小年轻,哪个不买买相机,玩玩摄影,温书也喜欢玩这个,历尽千辛万苦去了美院,也就选了这个专业。

  在辛然攻克博士学位的这几年里,温书玩着玩着也逐渐玩出了点名堂。目前自己开着一间工作室,业余还创办一点摄影杂志,在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

  “半年了没逮着你人,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你还得呛我两句。心肝儿,你表达思念之情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温书白了辛然一眼,突然眼睛一转,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吃完饭跟我去南风玩儿吧?”

  南风,是C市闻名远近的Gay吧。它的老板虽然是个同,但他最初开店时也只是想开个气氛轻快、老少皆宜的小酒馆。

  只是有一回,老板带着男伴大大方方地去了店里,毫不避讳地介绍给朋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出了“Gay友清吧”的美名。

  就好像是为那些在黑夜里茫然着的一群人,点亮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一样,“南风”里无关乎欲望,是个可以歇脚的、温暖的地方。

  虽然和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但也不算违背了老板的初衷。这里没有夜店那般狂躁的纸醉金迷,艳遇都带着香甜气息。

  两人的友谊,因为知道了彼此是“同一类人”,而升华到了坚不可摧的境界。

  温书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向,辛然是直到交换到国外深造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辛然也是天生的,并不是耳濡目染地受到了温书的影响。因为他根本就不怎么关心温书游戏式的个人情感生活,他关心的是温书谈崩一段恋爱会打掉他多少电话费。

  所以当他从国外回来,把这事儿告诉温书的时候,温书还着实惊讶了一番:在他跟前言传身教了这么多年都没掰弯,差点就要相信他是个直的了。

  辛然果然拒绝了他,而温书也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于是调侃道:

  “怎么的,这么快就存天理灭人欲了?”

  他不是第一次妄图让辛然过上和自己一样优哉游哉的生活了,可到目前为止还一次都没成功过。

  辛然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十分慷慨地丢下两句解释:

  “我这叫严于律己。为人师表你懂不懂?去什么南风。我又不是你,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喜尚南风。”

  温书翻个白眼,还是不死心:

  “您还活在闭塞的旧社会呢,辛老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一个严于律己的gay,身边总是有一个花里胡哨的小gay友。

  辛然笑骂:

  “你这张嘴呀,能不能省点功夫好好吃饭?”

  其实,辛然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严于律己。

  既来之则安之是他一贯奉行的人生理念,即使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他的心态也一贯很好。包括亲妈辛晓那边,他甚至没做多少心理建设就坦白了,这也是为什么辛晓宁愿给他办个健身卡也不嚷嚷着要儿媳妇儿的原因。

  说起来辛然很庆幸能有辛晓这样一个通透的妈。

  辛晓压根不觉得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在她心里儿子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只是喜欢的东西一向和大家不太一样而已。

  但是辛然想要为人师表的心却不是假的,他对他的事业是真心热爱,因此也能放弃一些别人放弃不了的东西。

  这一点和温书还有些相似,也难怪两人能成为朋友。

  辛然这二十八年来的感情经历虽不至于白纸一张,但最多也就能写上寥寥几笔。

  人不可能无欲无求的,越是了解自己的人,越能正视自己内心的渴望。

  辛然为数不多的感情经历告诉他:他不需要一个对他始于外表,或许看上才华最后却止于无趣的人。

  因为他确实就是个有点无趣的人嘛。

  追求别人、讨好别人这种事情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最多在碰到心仪帅哥的时候多看上两眼。

  年轻人之间的恋爱是需要激情作保障的,同样是度过一个无聊的下午,相较于坐在咖啡馆里捧着本书看,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唱歌或者看电影吧。

  偶尔渴望与人肌肤相亲,又总是不太能付诸行动——没办法,他真的就是这么个纠结的人,经常被对象扣上不热情的帽子。

  孤家寡人过日子难免有累的时候,可累的时候太多了,没有功夫考虑其他的,几乎是睡一觉就能好。

  辛然还没来得及经历传说中让人要死要活的爱情,人就奔三了,于是“激情”渐渐要求得少了,反而对“踏实”和“安稳”的需求明显增高。

  温书眉毛一挑,打趣着:

  “得了,不去就不去吧,天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合胃口的。实在不行,就去学生堆里物色一个吧。”

  “我们小书子可不得了,还学上别人老牛吃嫩草了。”

  说起学校里的学生,辛然颇有些哭笑不得。

  按道理,辛然这样的老师在学生堆里是很受欢迎的,模样长得好,年纪轻轻就是C大师资里的一段传奇。

  他除了教授本科生的专业课外,每学期还单开一门选修,不少学生慕名而来。

  但偏偏这个长了一副温柔相的人,出其不意,是个校内闻名的刀子嘴。不管必修还是选修,课业把关都很严格,人送外号“挂科王”。

  学生中传言,辛老师露出的微笑越是迷人,下一秒抛出的问题就越是能让人怀疑人生。

  但即使是再高的挂科率,也抵挡不住学生们的爱美之心:只要能体验一把辛老师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哪怕怀疑自己是个傻子也都心甘情愿。

  辛老师的小粉丝,还会学他戴同款金丝边眼镜呢。

  辛然虽然私下待学生比较“和蔼”,但反倒是让学生们更不好意思面对他了,连跟他说话都细声细语的。

  但往往上一秒同他告别,人还没走出几步,下一秒就能听见压抑着但并不小声的惊叫声:

  诸如“啊啊啊我终于跟辛老师说上话了”之类。

  温书一看就知道辛然在想什么,于是语重心长道:

  “你少挂几个学生,给自己积点德吧。”

  辛然义正言辞:

  “那不行,我不挂他们,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学的有多好呢。”

  “怎么现在还没人来把你给毒哑了?”

  “啧,咱俩还是彼此彼此吧。”

  俩人碰完杯,相视一笑,久了没人斗嘴,都觉得怪想念的。

  教职工宿舍的陈设很简单,简单得没有家的味道,像公寓式酒店那样一板一眼。一室一厨一卫外带一小阳台,一个人住刚好有足够的安全感。

  卫生间在进门走廊右手边,过了走廊就是显眼的一张大床,床上零零散散堆着没来得及收进墙边衣柜的衣服,衣服下头还埋着没关机而放完电的笔记本电脑。

  没有电视,没有规规矩矩的餐桌椅子,更没有沙发,只有几个塑料小板凳和一张可折叠的书桌,不用的时候还得收起来给辛然的众多书腾地方。

  这样一间磕碜的屋子里,用不着的东西早就被辛然给拾掇了,而多到随处可见的东西,只剩下书了。

  没有书柜,辛然也懒得讲究,拿了几个大而浅的快递纸箱子来堆书,就大大咧咧地放在床边的空处。但箱子里的书却是分门别类地精心归置过,与整间毫无条理可言的屋子一对比,高下立见。

  一台路由器,一个小音响还有时常忘关笔记本电脑,承包了辛然的全部娱乐生活。

  亲妈来过一次,嫌弃得再也没来过。

  温书倒是常来,但每次都少不了要被箱子绊脚,只能坐在床上骂骂咧咧,因为除了坐在地上,屋子里能落脚的地方估计也只有床上了。

  但不得不说辛然的床确实够大够软够舒服。按他的话说,搞研究的条件艰苦就艰苦一些,但不搞研究的时候总得有一处安放自己劳顿的灵魂——比如床上。

  辛然这间屋,乱是实在乱了些,但一点不脏,再忙的时候他都会抽出点时间擦擦地板,所以屋里不常落灰,夏天光脚踩不仅干净,而且还凉快得很。

  这样乱中有序的日子,辛然也是乐在其中。

  今天温书给自己过生日,小喝两杯不至于上头,但还是有一些犯困。和温书告别后,辛然没回辛晓那边,而是又回了自己的教工宿舍。

  卫生间里水雾缭绕,洗漱用品胡乱放在洗手台上,辛然的身形被水汽衬得有一些单薄,皮肤在白炽灯光下更显得白。

  关上水,伸手捋了捋有些长了的头发,辛然思忖着什么时候得空去剪一剪,一边取过挂钩上的浴巾擦了擦头发,又简单的拭去身上的水珠,取下内裤穿上就赤着上身,随意地走进了屋子里。

  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摔在床上,果然是幸福的感觉啊。

  卫生间里较为狭小,夏天的空气又十分闷热,使得他埋在枕头里的呼吸也跟着重了起来。辛然伸个懒腰享受着沐浴后的清爽自在,指尖一下一下地够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却碰到了掩在衣服下只露出一角的信封。

  辛然趴在床上,从枕头里探出小半张脸,手摸索着扯开漆封,眼睛微微眯着,打量着信中的内容。

  这是一张本市博物馆书画文献展览的邀请函。

  辛然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展览会中出展的都是十分珍贵的书画和文献,与其说是出展给普通老百姓,不如说是专业人士的一个交流会。届时到场的还有外国语言文学的教授,也是自己出国深造时有幸拜会过的人物。

  说起来辛然本科还是理工科,但或许是温书对摄影爱好的执着感染到了他,他也就重新考虑了自己以后想要走的方向,硕博都在读文。

  这时候再来换专业,中间克服的种种困难,自是不言而喻。

  如今在C大文院共事的大多都是教导过自己的老师和前辈,让辛然有着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辛然记得自己本科那会儿,经常有实验课和实践教学,参观过不少工厂和公司,也有许多实习机会,但就文院来说,这一类的实践教学活动相对较少一些。

  所以辛然打算趁此机会,留下一些影像资料,多在课上给学生们分享一下,弥补一下这方面的遗憾。

  当然,说起拍照,温书这个现成的免费技术人员自然是能用则用。

  看了看时间,也不晚,于是一个电话给温书拨了过去——当然这会儿温书应该还在南风那边及时行乐。

  “怎么?刚回去就后悔啦,这是打算折回来跟我一块儿玩?”

  电话响了两声才接起来,温书那边的气氛应该还不错,背景音是舒缓沉静的木吉他声。

  “有正事儿给你说啊。”

  “有正事儿刚才吃饭不说,非得这会儿说?”

  温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电话这头的辛然看不到。他向身边坐着的男人打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抱歉地笑了笑,就往外面去了。

  “说吧,又想起什么事儿了。”

  “下周末你有空吗?跟我一块儿去拍个展览。”

  “什么展?”

  “书画文献什么的,算是个学术交流会。”

  “那能让你拍照吗?”

  “我也不清楚……就说做教学用,我试试看吧。”

  “周末哪天?”

  “最好是周六,虽然会开两天,但我们这些小辈还是提早一点到场比较好。”

  “行,我给你空出来。”

  辛然听见电话里的鸣笛声,知道温书一定跑到外面去接的电话。

  记得自己跟亲妈出柜的时候,亲妈第一反应是问他对象是不是温书,现在想起这事,俩人都能乐上好一阵。

  他们太熟悉了,连辛晓都拿温书当半个儿子,两人之间都拿彼此当亲人看待。

  挂了电话之后,瞄见还有一条短信未读。辛然估计可能会是什么推销的短信,毕竟这年头会发短信的也不多了,点开一看:

  “辛先生您好,这里是全民健身,您预约了周一的健身课不要忘记了哟!”

  今天的第三章,以后晚八点日更(再次鞠躬

  “从古至今,男色所从来远矣,俗呼为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