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囡囡。”沈兰心穿着黑白水墨画连衣裙，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
车子看起来不新，却很干净。
陈谊跟在沈小姜身边,乖巧的真像是她的同龄人。
“妈。”沈小姜喊了一嗓子。
沈兰心穿着半根的高跟鞋，小跑着来到沈小姜面前,接过她手上陈谊的行李箱。
“这位是......同学？”沈兰心的笑容一直咧到耳根，却并不难看。
虽然上了年纪,虽然鬓角有了白发,但她身材保持的很好,气质也还行。
能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
“阿姨好。”陈谊的表情很不自然。
她刚刚就在纠结，看见沈小姜的妈妈,应该叫什么,姐姐还是阿姨。
“哎,你好。”沈兰心依旧笑着,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动作都慢了一拍。
她的女儿也很漂亮,从小被夸到大，但跟眼前这个女孩完全不一样。
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狐狸眼,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唇。
一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下，眼神又柔媚的出水。
完全不像个人，倒像是聊斋小说里走出来的妖精。
那种漂亮,只看一眼,就叫人记一辈子。
“哎呀,妈，又热又饿。”沈小姜赶紧制止亲妈的贪婪眼神。
海市比南城热一点，但因为季风，夏天没有南城那么闷。
沈兰心才缓过神来，“哦哦哦，快上车快上车，咱回家哦。”
沈小姜和陈谊相视一笑，一起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海市和它的名字一样，三面环海，是个地地道道的海滨城市。
这里气候宜人，风景更宜人。
道路不是很宽，但绿化带的面积却很大。
为了避开下班高峰，沈兰心没有走主干路。
虽然不是主干道，单侧却有三条绿化带，双向就是六条。
最宽的一条绿化带里，种着巨大的榕树。
枝繁叶茂，气根横生，很壮观。
陈谊有些拘谨的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红色平安符，和小小的一家三口照，眸光微动。
车里开着空调，制冷效果却不是很好。
门框上挂着简易的香薰包。
这种味道，不像她车上的高级香水，也不似出租车上的劣质烟尘。
是介于这两种之间的，家的味道。
陈谊看了一眼沈小姜，沈小姜也回望她。
接着，沈小姜抽了一张面纸递给她，小声说：“很热吗，要不要把温度再降一些？”
陈谊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一抹微笑。
她接过面纸的时候，指尖和沈小姜的碰了一下。
她缓缓抬眼，唇瓣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不用”。
红灯停下，沈兰心从后视镜里看她俩，笑道：“车子老了就这样，明天我就去加氟利昂。”
“上周微信视频，爸不是说他去加的吗？”沈小姜问。
“最近你爸呀，拖延症又犯了，正好你回来，晚上好好说说他。”沈兰心说完，轻踩油门，驶出这条路，拐进另一条更窄的路。
“什么拖延症？就是懒吧。”沈小姜笑笑。
看着她的侧脸，陈谊也跟着笑。
“是啊，美其名曰自己有拖延症呗，说要去洗澡，站在卫生间门口刷了两小时抖音，说要去煮糖水，冰块拿出来融了，水溢的到处都是，我还没看见食材......”
“不是我要告他的状，是他这个人啊，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囡囡我跟你讲啊，我的脾气要是再爆一点啊，这个家早散了。”
“好好好，沈女士您脾气最好了，这个家可不能没有您啊。”沈小姜一边说，一边冲陈谊挤眉弄眼。
陈谊看着沈小姜，依旧温柔的笑。
车子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下，小区不算新，但是绿化做的很好。
沈兰心下车，沈小姜慢了一步。
她对陈谊耸耸肩，略带抱歉的说：“我妈总喜欢咋咋呼呼，抱怨我爸，抱歉没有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陈谊摇摇头，笑得真诚：“完全没有，我觉得你妈妈，很可爱。”
每次沈小姜回来，沈兰心都要叽里呱啦说一路。
主题无非是吐槽沈爸爸，或者其他家长里短。
沈小姜已经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
陈谊却听的有滋有味，对她来说，这才叫，人间烟火。
*
“阿姨，还是我自己来拿箱子吧。”陈谊说话的时候，礼貌乖巧。
拿双肩包的沈小姜，不禁侧头过来看她，抿嘴偷笑。
“不用不用，你们坐车劳累，还是交给我吧，”沈兰心友善的打量陈谊的脸，“再说了，你这么瘦，不能提重物。”
沈小姜瘪瘪嘴，“沈女士，您不知道拉杆箱是放地上推的吗？”
沈兰心不睬她，双手提着拉杆箱，一口气爬上三层楼，“囡囡，你妈我最近健身了，手臂上可有力气了，这点重量，轻轻松松！”
小区是多层的，最高只有六楼。
买的时候，沈兰心和沈爸爸蹲了好久，才抽签买到这个顶楼。
为什么呢？
因为，顶楼是复式，六楼送七楼。
顶层卖不上价，随六层一起卖，反而价格一夜飙升。
“哟嚯，您健身？”沈小姜和陈谊跟在后面。
“那可不，一个月的时间，我觉得自己的基础代谢都变快了，整个人起码年轻了三岁。”沈兰心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沈小姜赶紧附和：“那哪能啊，起码年轻五岁，啊不，十岁！返老还童，鹤发童颜啊，沈女士。”
沈兰心放下拉杆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小姜：“你啊，就挖苦我吧，哦。”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嘻嘻哈哈来到六楼。
天气热，三个人身上不同程度的，出了汗。
陈谊的头发湿哒哒的粘在侧颈，整个人显得更加白皙通透。
沈小姜愣了一眼。
陈谊也跟着愣了一眼。
沈小姜伸手作“请”的姿势。
陈谊微笑点头，很小很小的应了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灰色短袖，围着粉色围裙的男人映入眼帘。
他一手拿着青椒，一手握着锅铲，带着一身的油烟味，笑得一脸褶子，“老婆，回来啦。”
沈兰心故意不给他好脸色，“今天开门速度比昨天慢，差评哦。”
沈爸爸笑嘻嘻的，一点没有生气。
他终于看见沈兰心身后的人。
“哦哟，这不是我许久未见的闺女嘛，”沈爸爸把门开大了些，“嗯，还知道回家，不错，不错。”
沈小姜把陈谊推上前，“爸，我同学。”
沈爸爸立刻收起搞怪的表情：“同学啊，你好你好，我是沈小姜的爸爸，叫我叔就行。”
陈谊阅人无数，却没见过沈小姜一家三口这样的。
她发自己内心的笑了一下，乖乖应了一声“叔叔”。
进门后，沈兰心去换家居服，沈爸爸钻进厨房，又钻出来，变魔术似的放下两瓶冰镇杨梅汁，“趁热喝。”
沈小姜哭笑不得，“爸，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沈兰心换上家居服从卧室走出来，“你爸的脑子和他的外貌一样，随便长长的。”
随便长长？
陈谊被逗笑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小姜每天都那么开心。
这样的家庭氛围，真好。
就在沈侧头一看，陈谊端着杨梅汁喝了两口，一脸的笑，“果然，趁热喝更好喝呢。”
沈小姜听到后，尴尬的神色消了大半。
她原本担心，爸爸妈妈没有给陈谊留下好的印象。
更担心，陈谊不喜欢她家的沙雕氛围。
“你也喝啊。”陈谊弯弯眉眼，比晚霞还明媚。
*
沈小姜家的客厅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
电视柜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不同时间段的家庭合照。
也记录了沈小姜从短发到长发的蜕变。
沈小姜去厨房跟爸爸妈妈随意说了几句，出来的时候看见陈谊蹲在电视机前。
“小姨，你在看什么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走向蹲着的人。
“怎么，不叫我学姐了？”陈谊双手环膝，嘴角弯弯，依旧保持看照片的姿势。
沈小姜也蹲下，对上陈谊微笑的眼睛。
她也笑了。
“忘了。”她说。
陈谊：“小傻子。”
沈小姜也学着陈谊那样，双手环膝。
接着，她用肩膀轻轻拱了一下陈谊的，小声说：“你说傻就傻吧，你说我什么，我都自动过滤成夸奖。”
“真的？”
“真的。”
陈谊笑笑，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照片上，“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沈小姜眯眯眼睛，沉思了几秒：“嗯......大概是高考之前。”
陈谊看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眼神无比温柔。
“怎么了？”
陈谊摇头：“没什么。”
“嗯？”沈小姜又拱了一下陈谊的胳膊。
“好啦好啦，”陈谊抿嘴偷笑，“好看。”
“是吗？”沈小姜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有多好看？”
陈谊浅笑，没有说话。
沈小姜可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你说，我是现在好看，还是那时候好看？”
“我还没看过你扎马尾辫。”陈谊淡淡的说。
“照片啊，你不是正在看。”沈小姜撅了撅嘴。
陈谊摇摇头，“那不一样。”
沈小姜也看着照片里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以优秀学生代表的身份参加高考动员会。
具体讲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那天，她扎马尾辫花了好长时间。
沈小姜：“怎么不一样了？”
陈谊凝视着照片里意气风发的少女，无意识的勾了勾嘴角，“真人和照片，还是有些区别的。”
沈小姜侧头看着她，笑道：“现在不是看见了。”
陈谊不解，转头的一瞬间，就看见沈小姜从手上扯下一条黑色的头绳，利索的扎了个高马尾。
沈小姜的发量惊人，绑了马尾之后，看起来依旧很多。
她从来没有折腾过头发，加上新陈代谢快，发质看起来很好。
不是那种护理得当的好，而是那种纯天然的好。
一时间，陈谊竟忘记了眨眼。
仿佛，那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女从照片里走了出来。
“小姨？”沈小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陈谊猛地回过神来。
“你刚刚看着我发呆啊，小姨？”沈小姜调皮的眯了眯眼睛。
陈谊快速眨眼，心虚的侧过脸继续看照片。
沈小姜凑到她面前，歪着脸看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谊故意说的不耐烦。
沈小姜指指自己的马尾辫，“这个啊，不是看见扎马尾的真人了。”
陈谊瞥了一眼沈小姜。
心想，这个小丫头，无非就是想得到一个夸奖，幼不幼稚。
沈小姜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很乖很俏皮。
再搭配这个高马尾辫，瞬间又年轻了好几岁。
“所以呢？”陈谊故作镇定。
沈小姜不淡定了，微微拧眉，“什么啊，我刚不是问你，是那个时候的我好看，还是现在的好看。”
“都是同一个人，什么时候更好看，有什么说法。”陈谊的视线随意的看向一点。
沈小姜的眉心拧得更深了，“当然有说法，我就想听你说。”
陈谊抬头，纵了纵鼻子，“你闻见香味没有，好像是鱼头汤的味道，该不会已经好了吧。”
“你别扯开话题。”沈小姜倾身上前，倏地比陈谊高了小半个头。
一道阴影笼下，陈谊下意识的抽出环着双膝的手，撑在地上。
“鱼头汤起码得熬一个小时，哪有这么快好，”沈小姜眯着眼睛，“赶快回答我刚刚的那个问题，否则我就要亲你了。”
陈谊的耳朵一红，本能的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从那个角度看这边，完全就是一个人压住另一个人。
不过，沈爸沈妈正背对着她们。
还好，还好。
只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转身，就能清晰的看见，两人这个暧昧的姿势。
好刺激。
这种禁忌感，好令人上头。
“小姨，我数三声，一，二......”
沈小姜学着之前陈谊的语气说话，并压低了脖子。
同时，陈谊的脖子也往后压。
“都好看。”
“什么？”
陈谊抬起撑在地上的一只手，推了推沈小姜的肩膀，软声重复：“我说，都好看。”
沈小姜志得意满，小幅度的左右摇着脑袋，高高的马尾跟着轻晃。
“算是个勉强合格的答案，但，我还是想问，到底是那时候好看，还是现在......”
陈谊轻轻掐了一下沈小姜的脸颊，有点不耐，又有点宠：“小傻子，你真的够了！”
“哎哟......”沈小姜装作吃疼。
陈谊还真以为自己下手重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她就识破对方的阴谋诡计：“装，再给我装。”
“哎哟，小姨，没有，我真的没有装，我真的，真的很疼。”沈小姜眨巴两下眼睛，下唇外翻，做出委屈的表情。
陈谊面对沈小姜，压根提不起脾气。看着眼前小狗狗摇尾乞怜的表情，瞬间笑场。
“你......”她顿了顿，掐脸颊的动作变成了温柔而亲密的爱抚。
指尖划过沈小姜的脸，然后轻缓的拍了两下：“现在好看，现在的沈小傻最好看，好不好？”
沈小姜捏住陈谊的手腕，翻了个面儿，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
不够，又亲了一口。
然后，她咧着嘴，笑得灿烂，“嗯！谢谢学姐。”
陈谊不好意思的侧开视线，这时，她注意到，高中马尾照后面还有好几个相框，其中有一个相框里，站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短短的头发上别着一个草莓发卡，手里抓着一根粉色棒棒糖。
有点甜，有点可爱。
还......有点熟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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