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理智就这样随着闷油瓶的血流了个干净,哪里还能记得大黄牙这号人,那就更不记得短靴里还有一把短刀这回事。半侧身眼睛四处乱找,刀,哪里有刀。吴邪眼神一亮,啊,有了!他一把拽过闷油瓶,这时候闷油瓶倒是配合的挺好,收起了那副诧异的表情,不过却死死的盯着吴邪,好像吴邪找刀下一秒会挥起砍了他一样。

  吴邪狠狠剜了闷油瓶一眼,小爷等会儿再收拾你!转身往那柄靠在鼎旁的黑刀走去。

  古刀通体黑亮,手柄处冗杂的繁纹被火舌舔的光亮,年代久远的陈旧质感并未减去它光芒分毫,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厚重。吴邪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一把用空着的手推到了静伫在大鼎旁的古刀,刀挨着地面发出闷闷的气息。

  娘嘞,怪不得没人选,这么死重,是我们能扛得动的?

  吴邪就着刀摔倒的地方,蹲下身,眼一闭心一横,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闷油瓶见状似乎知道了这个热血烧脑的小孩想干什么,一把想把吴邪拉开,那微颤的手似乎在说明他的不可置信。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吴邪右手握住刀尖,猛地向前划去。霎时血涌如注。有些禁不住吓的小孩瞬间捂住了嘴巴,慌张的啊出了声。

  划开皮肉的瞬间,吴邪只感受到了一阵温热,血液从掌心缓缓流出却让人感受不到疼痛。吴邪此时的内心想是平静的,就是待疼痛来袭时,不要露出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或许就能掩盖住。

  吴邪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站起来转身用右手一把扣住闷油瓶那只血手,两种陌生的血液瞬间缠绕交融,不知道是谁的温暖热了谁的人心。

  “不就抓祭吗?没说不可以要人,小爷要他!” 吴邪慢慢举起交握的手,示威似的看向台上面两个人。

  老古板睁圆了他锐利的眼睛,沉了声音,似乎在隐下自己的怒火,冲吴邪一句:“胡闹!”说完就要下台阶把他和闷油瓶分开。闷油瓶下拉了几分脸色,紧了紧吴邪的手转身就想拉着他跑。

  “等一下。”张起灵制止了老古板的行动,眼神却是向台下面两个小人扫来。老古板转向张起灵,不敢相信的说道:“这就是给他赤丸的原因?看他这么胡来乱了张家千百年来的族规吗?!”张起灵不置可否的摇头,没有回答老古板的问题,只是朝着吴邪和闷油瓶自顾自的说道:“一抓成局,若要强行更改,必遭天命反噬,你们可明白?”

  吴邪看着张起灵,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似乎刚刚那个勇气值爆表的不是他一样。理智渐渐的回归,想想刚才的种种,天杀的!我都干了些什么!闷油瓶却比吴邪镇定多了,浅浅的回了句:“明白。”吴邪惊讶的转头看向他,他也疯了吗?这时候不是应该甩开我的手冷冷的鄙视我刚才那些无脑的行为吗?

  “罢了,黑金古刀也已被吴邪认了主,你们两个一起融血吧。”张起灵说完转头看向老古板,但是老古板沉着脸一动不动。

  “张隆半。”

  张起灵低了几分嗓音,话语中的威严不可小觑,似乎在警告着他让他知晓如今张家到底谁是族长!老古板,哦,张隆半这才走下台阶,拾起鼎旁的黑金古刀,瞬间指向了两个小人。刀气袭来吓得吴邪一个哆嗦,他都怀疑要不是张起灵在旁边盯着张隆半都想杀人灭口了。

  张隆半这一举大家才发现,那黑金古刀的刀尖上已经刻上了吴邪的血,暗褐色的印子莫名刺的人眼睛疼。闷油瓶举起和吴邪交握的手,相融的血液从掌心滴下,瞬间没入了黑金古刀中,刹那间刀尖的血渍消失,只留下刀柄处那一滴滚烫的烙印。

  张隆半见他们融了血,也不再多说什么,铿锵一声扔下黑金古刀就往台上走。这人,这么小气!生气归生气,拿古刀撒什么气。吴邪啧了张隆半一声,伸手想抬起地上的黑金古刀,不过那是白费劲。吴邪根本拿不起来。这货,认主了又有什么用!吴邪心下怒吼,撒气似的想踢一下黑金古刀,却在闷油瓶肃着一张脸看他的情况下堪堪收回了脚。吴邪不自然的眼神往四周望,嘴下说道:“咳,那什么,小哥你拿一下。”闷油瓶没再看他,伸手就把黑金古刀捞了起来,在吴邪瞪大了眼睛嘴巴能吞下一个枣的表情下,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走到孩群后面坐了下来。

  被打断的抓祭仪式还在继续,吴邪也不想傻站在前面,转身跑到闷油瓶身边坐下,撩起身上的长衫就往黑金古刀上割。只听刺啦刺啦两声,两块破布就捏在了吴邪手上。他捞起闷油瓶的左手,制止了闷油瓶想要自己包扎的冲动,慢慢的给他缠上破布。闷油瓶面无表情的看着吴邪的动作,心里十分困扰和不解,但这份疑惑的背后,难道就没有一点心颤和动容吗?也许有,可是他还很弱小,弱小到不够资格去守护任何人。

  看到闷油瓶左手已经开始结痂,并没有往外流血的情况,吴邪这才放了心。随手给自己囫囵扎了一下,也不管这布有没有完全覆盖住了伤口,果然是亲生的手待遇不一样。闷油瓶的伤口真是触目惊心,看样子好像被人拼命划了几刀,吴邪皱了眉头,抓起闷油瓶的手问他:“到底谁割的?你怎么也不反抗?就让别人这样把你削掉半个手掌吗?敢情流的...”

  “我自己。”吴邪的话还没说完,闷油瓶淡淡的打断他,这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吴邪一皱眉头,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而他也真的付诸行动了。这恐怕是吴邪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他揍了闷油瓶一拳。

  日后回想起来可把吴邪吓得激灵,多后怕啊!多可怕啊吴邪!你揍的可是闷油瓶!那个就差上天入地砍粽子跟吃饭一样连祖宗都要给他下跪的闷油瓶!果然,冲动是魔鬼!

  闷油瓶也不恼,坐直了身继续闭目养神。放吴邪一个人跟个傻子似的喘着粗气看着他。

  “你疯了吗?”吴邪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他,语气说不出的难以理解。闷油瓶似乎并不想解释,把吴邪当空气一样晾在一边。吴邪突然觉得很累,慢慢的在闷油瓶旁边重新坐下。想想自己也蛮好笑的,才认识了两天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你关心了人家还不一定领情,到头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根本不屑你的好意。

  “小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吴邪把脸闷在腿上,心里难以言喻的酸涩。而吴邪甚至自己也觉得闷油瓶不会回答他这么明显的问题。

  “要燃起业火,势必要打开鼎内的关卡,那外面的凹槽就是入口。而鼎上的凹槽只能用麒麟血来引导。”

  吴邪一怔,才明白闷油瓶是在解释为什么自己要被放血。吴邪把头从腿间抬了起来,却没有看向闷油瓶,而是往鼎的方向望去。所以说,那深深的凹槽里,现在涓涓不息流淌着的,都是他的血!闷油瓶捏了一下吴邪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吴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双手握拳,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这一解释,吴邪反而更加郁闷了。吴邪想说点什么安慰闷油瓶的话,张口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说好听点人家那是自愿被放血的,说难听点这都是张家的家事,张家想用谁的血跟他这个外人有何相干,可是吴邪明明感觉到,那种迫不得已根深在闷油瓶的每一言语中。

  吴邪不知道心脏被人狠狠揪住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心情快压抑的让他透不过气。

  “这是第几次?”

  吴邪面无表情的问闷油瓶,双眼却好像长在了那面鼎上一样。

  “第三次。”

  闷油瓶有问必答的时候还真是少见,可吴邪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这才把目光从鼎上移开,看向闷油瓶。闷油瓶还是穿着昨天那件有些破旧的薄衣,身体瘦的都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在跳动。突然脑子里一个灵光,吴邪动作快速的爬向闷油瓶,一把把他衣襟拉开。闷油瓶也没有出手阻挡,任吴邪向他袭来。

  果然!那块被吴邪咬了一口的糕点还完好无损的躺在闷油瓶的怀里。

  吴邪抬头撞进他淡然的眼睛里,“你……”

  吴邪想问,他到底几天没吃东西了。

  又想问,为什么不吃他给他的糕点。

  还想问,你要不要和我走?

  然而一个问题也拋不出,全都卡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