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被微风扫过, 从远处看起来形成了波浪似的起伏,四处是高山和伶仃村落,有些山顶是长相怪异实力强大的怪物们的栖息地。

  太阳神赫利俄斯永远坚守他的职责,没有他拉着太阳神车奔跑的大地只能被黑暗占据。

  光辉倾洒大地, 为远处两个人身上落下一层神圣的光辉。

  其中一个及腰的金发头戴纯白花环, 路过的风把他身上简单的白袍和丝绸般的金发吹拂摇曳,露出了精致银色冠冕和头发后面无法形容的俊美。

  那是连掌管美的权柄的神阿芙洛狄忒见了也要自惭形秽的程度。

  任何赞美和歌颂放在他身上都失去颜色。

  他牵着身形接近两米的高大黑袍男人裸脚踩在柔软草地。

  牧羊人驱赶羊群从他们身边走过, 还没接近时他就已经脸颊通红, 他心脏鼓动的声响几乎震耳欲聋, 哪怕正眼看看他都觉得是对男人的亵渎。

  终于牧羊人下定决心,汗水伴着余光瞥向那道身影,结果却被黑色拦截。

  全身严实裹着黑袍的男人头戴兜帽, 他居高临下随意扫过牧羊人。

  牧羊人瞬间全身都要被冰冻, 他连手指的活动权利都被掠夺,只能等男人从他身边走过后瘫坐在地。

  那是怎样的目光, 是仅仅被扫过一眼就要灼伤,黑眸中是来自深渊的邀请, 冥界主人的目光哪里是谁都能轻易接受。

  卡尔莱特没有注意身后摊倒在地的牧羊人, 他对这片草地非常熟悉, 甚至有些怀念。

  “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卡尔莱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对曾经的好友如今的伴侣这样感叹。

  一根及细的藤蔓在两人相握的无名指上围绕成环形, 哈迪斯手捻拭过卡尔莱特无名指的草环回答他:“我们在这里相遇。”

  卡尔莱特想起最开始哈迪斯, 眼眸中流露笑意,他学着哈迪斯的冰冷语气:“哦是的,我是这里的亡灵, 我杀了父亲。”

  他目光揶揄看向哈迪斯, 天知道他当时怎么会相信他这样笨拙的谎言。

  哈迪斯不语, 俯身吻向卡尔莱特柔软的唇,让他的王后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

  感受到冰冷的寒意在他的唇上辗转,卡尔莱特没有反抗,闭眼承受了哈迪斯的深入。

  直到哈迪斯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走时,卡尔莱特眼中含着雾气推开哈迪斯,他轻轻喘息着拒绝:“嘿,别这样,我可不想在这里,上一次的账我还没和你清算,坏家伙。”

  野外的草地试过一次已经足够。

  哈迪斯被迫停下了动作,最后在卡尔莱特的唇上啄了一下。

  午后的阳光是来自温泉的沐浴,卡尔莱特牵着哈迪斯的手指向不远的方向,那里隐约可以看见村落。

  那是他曾经覆盖了春之女神塔罗神谕的村落,也是他最开始的住宿。

  他还记得那些劳作农民的笑脸和夜晚与大家一起欢聚的篝火晚会。

  他们路过当时村民为卡尔莱特建立的神庙,杂草把往日的辉煌覆盖,上面已经很久没有被踏足的印记。

  这在卡尔莱特的预想之中,他的离开使植物不再飞速生长,人们已经没有供奉他的必要。

  如果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卡尔莱特不会选择过多干预这里的一切,神的身份使他和人类永远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卡尔莱特的心情没有起伏,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哈迪斯似乎不允许为他建立的神殿那样破败,抬手一挥杂草和斑驳已经消失,撑起神殿的几根柱子都变得皎洁。

  嘴角在卡尔莱特没有察觉时上扬:“走吧。”

  可真当卡尔莱特站到村落前时他却只能沉默。

  哪里还有什么人烟的踪迹,破败的木门悬挂门框吱呀作响,石墙被血污泼做油画。

  成片的庄家作物别提丰收,连根茎都被践踏。

  卡尔莱特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这里变得这样疮痍。

  他把曲折的植物扶好,生命力量涌入根茎,上一刻还奄奄一息的向日葵田如今已经再次盛开。

  卡尔莱特从植物的神识中了解到这个村落是怎样变成这幅模样。

  春之女神的神谕已经被打破,村庄迎来了植物权柄的神祗,所有植物在他手下生长结果,饱腹已经不是他们的奢望,不需要过多劳作就能轻易获取食物,这里简直堪比极乐世界。

  神的眷顾终将落幕,卡尔莱特的离开让植物停止源源不断的生长,肆无忌惮的挥霍变成饥荒的前奏,在自身利益下嘴脸也写满丑陋。

  争分土地不过是灾难的开始,斗争的爆发始于英雄麦克斯忒的征兵,健壮的青年离开家乡,老弱妇孺连存活都是奢望。

  向日葵们你一言我一语为卡尔莱特拼凑故事原本的模样。

  卡尔莱特轻抚他们碧绿的枝叶,温柔的神祗轻弯腰肢:“我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感谢你们为我提供最完整的讲述。”

  向日葵们的枝叶圈起植物神祗的手腕试图挽留,换来了卡尔莱特柔和的拒绝。

  宙斯创造的青铜时代是杀戮与yu望的开始,有意识的人们不再满足自己的一块儿土地,大地之上是冲锋的号角和胜利者的怒嚎。

  居住爱丽舍般的美梦醒来,暴戾充斥心中的角落,父亲质疑儿子,朋友背叛伙伴,奴隶是作为筹码的谈判,城邦互相厮杀已经习以为常。

  这只不过是有一个时代的交替,在他目不能及的地方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学会习惯与漠视是最好的方式。

  他和哈迪斯走过村庄与城邦,刚重生时的愚蠢想法已经从他脑海中消失,太多战火和生灵涂炭,无尽的救助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但凡事都有两面,与杀戮对应的是和平,富饶的城邦不需要战火连绵,士兵身上的铠甲是刀枪也刺不穿的堡垒。

  城邦内随处可见的摊贩叫卖和成筐的青色紫色葡萄,妇女牵着孩子欢声笑语,多种乐器的美妙乐曲在城邦洋溢欢腾氛围。

  行人的目光被一处吸引,未婚的少女更是痴迷的停下步伐。

  或许应该把脸遮住,这样火热的视线他一路已经不知道承受了多少。

  从村庄离开后卡尔莱特和哈迪斯向奥林匹斯山下的方向前行,卡尔莱特发现离奥林匹斯越近的城邦战斗就越少,被神伟大的意志覆盖的他们迎来短暂的和平。

  卡尔莱特递出一枚铜币,商人有些慌乱的接住:“大..大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卡尔莱特拿起摆在地面的劣质酒杯,这伪劣的神殿酒杯在之前还没有盛行。

  商人见卡尔莱特对酒杯感兴趣,他的脸上堆满褶皱的笑容:“大人的眼睛是黑夜的明星,这是伟大的酒神狄俄尼索斯最喜欢的样式。”

  “酒神狄俄尼索斯?”他这一路已经见识过俄尼索斯如一夜之间崛起的神殿,新建的神殿每一座都无比拥挤。

  卡尔莱特平静念出酒神的名字让商人大惊失色,他食指连忙竖起在嘴唇中央,飞快看了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心有余悸的松口气。

  再俊美的容貌在此时也略微失色,商人的眉头高高皱起,似乎是因为卡尔莱特不小心说了禁忌。

  他打量起卡尔莱特和他的伴侣哈迪斯,半天才说道:“原来是遥远的外邦客人,作为城邦的居民容我提醒您,在狂欢与葡萄酒主人的领地可不能这样随意,伟大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的意志无可匹敌,在这之前上一任国王因为不满那位伟大的存在,执意迫害追随他的信徒,最终遭受了神明的惩罚惨死在妇人手下!”

  这件事卡尔莱特有所耳闻,在随和的神祗也不容神的意志被践踏,不然迎来的只有神的怒火和惩罚。

  商人的模样活像被传销洗礼,看得出来狄俄尼索斯的势力已经铺盖到离奥林匹斯山不远的这里。

  卡尔莱特试图向商人打探些有用的信息:“如你所见,我们来自大洋彼岸,神的意志不可匹敌,可我似乎从没听过酒神这个神祗。”

  商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开始为卡尔莱特介绍起狄俄尼索斯在这个城邦的事迹。

  “尊贵的狄俄尼索斯诞生于至高无上的神王身体,天后赫拉将他放逐到大地,他走过之地带起狂欢的奏曲,葡萄酒的制作已经四处遍及。”

  商人话语中带着无比的虔诚,看来狄俄尼索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齐身奥林匹斯的座位独有原因。

  商人有对卡尔莱特说:“我该怎样赞叹您的幸运啊,正巧今天是尊贵的狄俄尼索斯的狂欢典礼,我敢保证没有比这更加疯狂快乐的一幕,就在城中代表酒神的神殿里,您有机会看见他本身是怎样的奇迹。”

  卡尔莱特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又递给商人一枚铜币表达谢意,临走前还被商人送了一对劣质酒杯。

  他把其中一只放到哈迪斯的手里,自顾自地用自己手中的空酒杯和他手中的空酒杯相撞,薄片似的银酒杯发出一声脆响,像厄尔忒斯幼稚的童音。

  想到厄尔忒斯,他一定又把冥界扰得天翻地覆,但有死神和睡神在他身旁已经足够。

  距离赫拉的宴会还有些时间,足够参加狄俄尼索斯的狂欢典礼,卡尔莱特询问哈迪斯的意见:“要去狄俄尼索斯的狂欢典礼吗?”

  他们已经离狄俄尼索斯的神殿不远,热闹的氛围已经传到他俩的耳朵里。

  对什么事都难以产生兴趣的哈迪斯少有的点头同意:“去看看。”

  毕竟他壮大的速度实在太快,这样下去可能连神王都会产生危机。

  狄俄尼索斯的神殿在众神之中也算不同寻常,他是一名和人走的很近的神祗,但他牢记普罗米修斯的惨痛下场,绝不会把追随者们平等对待。

  狂欢的神祗不缺乏狂热的信徒,卡尔莱特路过许多城邦时已经听说了他的传闻,他疯狂的信徒一路追随他的足迹,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响狂欢的舞曲,他们肆无忌惮地狂笑和大口大口地喝酒,但兴奋到极致的信徒偶尔也会在狂欢中迷失自我。

  他的朋友俄耳甫斯就在参加狂欢时被疯狂到极度兴奋的信徒们撕裂手臂。

  他当时喝的烂醉哪还有什么戒备,醒来时愤怒的俄耳甫斯对伤害他的信徒们降下惩罚,为此他和狄俄尼索斯刚刚建立的友谊差点就这样破碎。

  光凭想象是想不出真正的狂欢典礼,宏伟的神殿已经堪比阿波罗,疯狂的乐曲已经传到神殿外的远处,紫色的汁水被泼洒在神殿的丝绸与石柱上,如醉如痴的信徒们兴奋扭动身体,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低阶神祗。

  酒神狄俄尼索斯随意躺在最中央的葡萄酒喷泉,他的衣袍已经退到了胸膛,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双眼是他烂醉的证明。

  但一声来自低阶神祗的惊呼让上一刻还在疯狂的宴会寂静无声。

  “冥王哈迪斯和冥后阿多尼斯!”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暂停,就算在烂醉如泥的人也都想起这两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没有人能忘记死亡,没有人不恐惧死亡。

  是俄耳甫斯率先打破了沉寂,癫狂的音乐在他指尖再次变得优雅宁静,他有些跌晃地来到卡尔莱特面前,还没接近时卡尔莱特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不散的酒意。

  俄耳甫斯的眼神同样有些迷离,或者说在场没有一个人还称得上清醒。

  他先向冥界的统治者哈迪斯行礼表达敬意,得到哈迪斯的颔首后才把目光移向卡尔莱特。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炙热的太阳与明亮的月亮交替,我已经多久没有再次和你叙旧,听说你成为冥后时我简直要折断手中的琴弦,是什么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聚,难道狄俄尼索斯的美酒也同样让你着迷。”

  他吟咏久别重逢的诗歌和卡尔莱特浅浅拥抱,看得出来俄耳甫斯有些激动,卡尔莱特救了他妻子的性命,他却在冥界的土地出卖恩人,这让他之后很久都活在愧疚里。

  香甜的酒气沁入鼻子里,还没品尝卡尔莱特就已经知道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他无奈的对老朋友说道:“狄俄尼索斯的美酒我还没有尝到,但我的老朋友似乎不打算吸取醉酒的教训。”卡尔莱特拿起俄耳甫斯的胳膊端详:“看来断臂已经获得新生,狄俄尼索斯信徒们给你的教训还没让你学会警惕。”

  一向稳重的俄耳甫斯眼中涌上些许名为尬尴的情绪,狄俄尼索斯的美酒的确让他着迷。

  躺在喷泉上的狄俄尼索斯终于察觉到四周的安静,他摇摇晃晃的起身高举手中精致银酒杯,嚷嚷着:“怎么这样安静,是狄俄尼索斯的美酒招待不周,还是我的朋友和信徒们已经厌倦了这里?”

  哪里还敢有人说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神王还要可怕的存在就站在这里,多么浓烈的美酒也该清醒,不然再睁眼时的画面可能就会变成塔尔塔洛斯。

  狄俄尼索斯终于察觉道不对劲,喝的烂醉的俊美神祗睁开他的双眼。

  放荡不羁是伴随他诞生的贺礼,狄俄尼索斯只愣了一瞬就回过神来,他一边变出两个精致银酒杯塞进哈迪斯和卡尔莱特的手里,一边为他们空的酒杯倒满香甜的葡萄酒。

  深紫色的液体缓缓流入杯子里,伴随着狄俄尼索斯不太清晰的祝语:“怎样的荣耀能让冥府的两位君主降临到这里,我说为什么报喜的鸟儿在我头顶盘旋,我说为什么今日的美酒也要更加浓烈,就连这场狂欢的典礼也奏起欢迎的乐曲,原来这一切都早有暗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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