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宁直好像在敷面膜,说话声音都闷闷的:“阳阳,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

  耿阳一开口自己都有些愣住了,声音又涩又带了些哽咽。

  “嗯,回来了就好了。”穆宁直没注意到,继续说,“今天这台风太猛了,你看了新闻了吗?风巨大,把路边流浪狗都吹起来了……简直人间奇观。辛亏你回来的及时,不然你那小身板也得吹起来。”

  耿阳眉头微微蹙起,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启唇不由自主地咬着大拇指指尖,掌心微微发抖。

  “……你怎么不说话?”穆宁直顿了顿,叹了口气,“你每次从何家回来就这个样子,就跟得了抑郁症一样,不对,应该是狂躁症加抑郁症。”

  “你在哪儿看的新闻?”耿阳咬着指尖开口问。

  “嗯?新闻?你是说被台风吹起来的流浪狗吗?就在热搜上啊……不过马上要断网断信号了,你应该看不到了。”

  耿阳挂掉电话,随手把电话甩到一旁,手肘撑在膝上,低头将脸埋在手掌里,狠狠地搓揉了一把。

  穆宁直的声音消失后,屋内回到了先前沉寂的模样,伴着淅沥的雨声,耳边全是纷乱的声音。

  整个世界因为台风的到来而热闹不已。

  可耿阳的世界却是寂静的。

  他感觉心脏悬在空处,领着他往后退,退回到那个夜晚,跪在烧成灰烬的房子前,身后的空寂的夜晚,如同一个轮转的漩涡,将他一人吸入无人之地。

  在那里,耿阳被抛弃了,被家人,被世界。

  而现在向夏的消失,又让他感觉被抛弃了。

  难挨的落寞夹杂着害怕啃噬他的四肢百骸,胸口烦闷不已,莫名的愤懑在他血液里窜动。

  耿阳额头冒汗,手心也冒汗,汗水蒸发,带走一部分温度,黏糊糊的汗水让他稍稍冷静,烦燥地起身,去厕所准备洗一把脸。

  可是打开厕所门,却看见了充满了气的气球漂浮在天花板上。

  气球不是被向夏收起来了吗?

  怎么……

  啊,他说过有空会重新充气的。

  耿阳目光定定地看着,而后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抓了一把头发,转身去衣柜一掏出一件雨衣,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从里面拿起一把黑色雨伞,穿上拖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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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大作,大雨倾倒,街上一片零落不堪,雨水四溅,魁梧挺拔的大树都承受不了台风的侵袭,树枝叶芽乱颤,被强劲的风,被破云的雨,一股脑掀到一边。

  耿阳迎着风,脸被吹的变了形,血色全都被吹走。

  幸好拿的伞伞骨制作坚韧,还能挺住台风的威力,没有变形。

  他艰难地淌过积满雨水的地面,几乎半分钟没过,雨水就直接浸透了耿阳的裤子,一直蔓延到膝盖。

  全棉的裤子吸满了水黏在腿上,沉重不已。

  小区楼下没有看见向夏。

  平日里总是蹲在小区楼下草丛旁的白白也不见踪影。

  耿阳眉头紧皱,扯着嗓子喊:“向夏,白白,向夏……”

  声音再高,再大,也被下雨声淹没覆盖。

  不会有回应。

  外面的闪电再次出现,随之而来依旧是轰隆的雷声。

  视线所及之处,都被倾斜而下的雨幕冲得朦胧虚幻,雨势太大,升起淡白色水雾,耿阳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只能凭着直觉,闭着眼直走。

  前面是关了门的商场,零碎的有几个冒着雨的人撑着伞走过来,耿阳立刻拽住,急忙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孩儿,大约这么高。”

  耿阳比划到自己胸口处,“眼睛圆圆的,头发是卷的,很瘦……”

  “没见过没见过,这鬼天气谁家小孩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