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答话。

  耿阳眨巴一下眼睛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紧紧地瞧着他,还是没有回答。

  四周嘈杂,混着水滴落在雨伞又滑到地板那细碎的声音,水管哗哗流出细水敲打洗手台的清脆声音。

  耿阳眉头越皱越深,低声嘀咕了句:“这小孩儿不会是个哑巴吧?”他看少年抖的厉害,掉头拿了块浴巾,展开丢在他的头顶。

  “先擦干净,别蹲这里了。”

  软软白白的浴巾有着洗衣液的清香和太阳的味道,袭入少年的鼻腔里,顿时让他放松不少。

  他抬手慢慢扯下浴巾,将它囫囵卷成一团,抱进怀里,一些软趴趴的黑发被浴巾从头顶带下来,粘着他白皙的脸上。

  依旧用警惕和迷茫的眼神注视着耿阳,一动不动。

  耿阳不受控地扯了扯嘴角,正好此刻也没有滴水了,他收起伞放在一旁,一大步就跨到少年跟前。

  眼前的人立刻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缩的更小了,颤抖也更厉害了,就连眼睛都不敢看他,紧紧地闭起来。

  耿阳自诩慈眉善目,学校里那群小萝卜头们都特别喜欢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孩子见他也都乐呵呵的,十分有小孩缘。

  怎么现在把这个湿漉漉的小孩吓成这样了?

  他抬手揉揉脸颊,缓和一下神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又扯了一块浴巾,蹲下来给他擦头发。

  拿出哄小学生的语调,声音都软了不少:“你别怕,你告诉叔叔,你是怎么来的?”

  被人揉着头发,暖和的温度隔着毛绒绒的浴巾传来,这样间接的接触总归是让他不那么害怕。

  少年见眼前的人逆着光笑意温柔,皮肤好像白瓷一样好看,逐渐放松。

  怯懦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弱弱地字:“你好。”

  被这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字砸了一下心脏,小孩声音很清脆,带着稚嫩和清新的少年感。

  耿阳手中的动作没停下,微微皱起鼻尖,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转而换了一个问题:“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你好。”少年依旧重复了一下这句话。

  耿阳头顶缓缓冒出一个疑问号,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皱巴起脸,“我问你的名字,你不知道吗?”

  少年见他神色有些不耐烦,瑟缩了一下,蠕动着起皮的嘴,纠结了好一会,缓缓道:“对,不,起。”

  这下子耿阳心里有些底了,猜到了一些,手指穿过少年的头发,撩起耳边的湿发,凑近看了眼他两个耳朵。

  霎时间眉头紧皱。

  左耳有一个助听器。

  是很老旧的那种款式,而且和少年的耳朵轮廓不太匹配,没怎么戴稳妥。

  应该进了水,坏掉了。

  所以耿阳说话的时候他眼里都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问好和道歉。

  少年僵硬地不敢动作,以为眼前的人要扇他耳光,害怕地闭上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惶恐地颤抖着。

  耿阳将坏掉的助听器取下来,面前的少年立刻就紧张起来,迅速从他抢过助听器,又要往耳朵那边带上去。

  末了,还用手掌捂住耳朵,低下头,不准耿阳碰。

  莫名的就有些心疼,耿阳抿着嘴唇,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下来。

  清清嗓子,调大自己的音量:“你现在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少年愣了愣,抬眼看他,耿阳又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见他迟迟没说话,耿阳继续把声音提高到极限,几乎是吼出来的,又问了一遍。

  寂静的世界被打破,少年总算能听到耿阳的话,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可以。”

  “那就好。”耿阳松了一口气,继续大声喊道,“你怎么来到我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