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天光刚刺破云层，急促的军号声就把所有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高三的所有同学集中在水泥大操场上，听着总教官在台上强调结营仪式的要点，让各位教官花二十分钟告诫自己班级的同学，不要在正式的场合掉链子。
“等一下，我们会进行最后一次彩排，走一边最终流程，”夏啸蒙背着手，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底下站得笔直地同学们，满脸严肃道，“在这之后，今天上午十点，结营仪式正式开始。你们的家长和老师都受邀来参与这次演出，请大家务必谨慎对待！不仅是对家长和老师，还要对你们自己负责，各位请以良好的面貌和健壮的体魄去迎接你们崭新的高三生活！”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车轱辘话，听得戎峻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队伍前列的松温行，发现Omega依旧很认真地听着教官的训话，并没有因为老话重谈而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晨曦的金光轻柔地洒在松温行的侧脸上，柔和着Omega的轮廓，显得对方毛茸茸的。
戎峻盯得有些出神。
似乎是察觉到Beta的眼神，松温行稍稍歪头，朝着戎峻浅浅地笑了一下，对他做着口型：“别看我，听教官讲话。”
戎峻刚看懂对方的唇形，猛地，他的肩头被猛猛地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啧，戎峻！你刚刚在看哪呢？我讲话还敢走神？”
戎峻立刻转回视线，夏啸蒙的一张黝黑的大脸正怼在他面前。
他站得笔直，双手紧贴裤缝，抿着唇道：“报告教官，我没有！刚刚有虫子飞到我肩膀上了！”
夏啸蒙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他看了眼自家领队刚刚望向的方向，和假装无事发生的松温行碰了个眼神。
教官顿时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摸着下巴，坏笑两声：“还记得我最开始说的话了吗？犯了错，哪怕你是领队都不能逃过惩罚……现在正好还剩下几分钟，去，在全体集合之前，到前面做一百个俯卧撑。我相信戎同学既然能和我打个平手，那这点运动量肯定也不在话下吧？”
戎峻怒目而视。
这么久过去了，夏啸蒙还没忘记自己险败在自己手下的事，这纯粹是公报私仇！
“嗯，就让旁边的那位松温行同学来帮他计数吧，”夏啸蒙无视了Beta的无声抗议，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松温行，提醒道，“松同学，你记住了，给戎峻数的个数一个都不能少，不能放水，否则你就跟着他一起做。”
戎峻本来还想做慢一点，磨到全年级集合的时候夏啸蒙就拿他没办法了。可教官道高一丈识破了他的计谋，还牵连到了Omega。戎峻可对松温行的体能门儿清，别说让对方做俯卧撑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仰卧起坐估计都做不到一百个。
他憋着气到了全班人面前，气势汹汹地趴下：“我开始了！”
望着戎峻气得牙根疼的表情，松温行爱莫能助，只能老老实实地帮着数。
他可做不了多少个俯卧撑，所以只能苦了他男朋友了。
***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最终，戎峻赶在军号声响起来的前一分钟，气喘吁吁地做完了一百个俯卧撑。
戎峻拍拍手上的灰尘，抹去额头上的汗，嘴里的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报告教官，我做完了！”
“嗯，不错，”夏教官笑着拍拍他的肩，随后凑近自家便宜领队的耳边，低声羡慕道，“你小子真是深藏不漏，这才高中就找到对象了……去吧，祝你们能一路走下去，高考加油！”
不出所料，他还是被调侃溏淉篜里了。
戎峻揉揉自己发烫的耳朵，微扬着下巴哼道：“……还用你说，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
“那最好是！”夏教官被他这狂妄的样子逗乐了，拍掌哈哈大笑。
戎峻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守卫领地的小狮子，就步履匆匆地归队了。
松温行隔得远，没听见夏啸蒙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教官和Beta说完话，戎峻的耳朵唰地一下就变红了。
他悄悄靠近对方，小声询问：“哥，怎么了？刚刚教官说什么了？”
戎峻欲盖弥彰，一脸别扭：“没什么！他就是讲了一些废话而已。”
松温行狐疑地盯着自家男朋友，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集合的号角已然吹响，没有办法，他只好按照教官的指令列好队，准备迎接军训的谢幕。
不多时，军训汇演便开始了。
分列式进行曲慷慨激昂地宣泄而出，迎着招展的旗帜，同学们身着统一的迷彩服，矗立在操场之上，面对主席台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如炬火般坚韧，只等总教官一声令下，便齐步进场。
家长和老师们也依次进场，来到操场旁的台阶上，挥舞班级的旗帜为同学们加油鼓劲。
全年级的同学都很卖力，“嘭嘭”如雷的脚步声完美契合行进曲，“一二三四”的嘹亮口号声响彻云霄。大家竭尽全力，个个精神抖擞，气势如虹，把这五天来所有的训练成果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在方阵最前面打头的戎峻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英姿飒爽地举着班牌，长得英气逼人，眉间冷峻自傲，腰身结实有力，精壮的肌肉线条被迷彩服勾勒得流畅分明，宛如开锋利刃。Beta在台前示范军体拳的时候虎虎生风，干净利索的身手和极具爆发性的力道引来观众一片赞叹，各种动作标准到让最严苛的教官都无可挑剔。
松温行在队伍之中都能听到，当他们班级走分列式汇演的时候，台下的家长和老师是如何热烈议论自家Beta的。
他与有荣焉。
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颁奖仪式的时候，他们班因为每个项目的评分都近乎满分通过，所以毫无疑问地拿了全年级第一。
后续的奖项还在整理，主持人正讲着同学们的军训心得。
趁着这个机会，各班的班主任都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和同学们私下交流着这几天的酸甜苦辣咸。
和前排的同学聊完天，郝书礼挂着温文尔雅的浅笑，走到了戎峻和松温行的身边，悄声问道：“戎峻，当领队的感觉怎么样？”
戎峻不明所以，如实回答道：“还行吧。本来我不是很喜欢出风头的，但一看到班里的同学们的样子，再加上就当这么几天，又觉得自己应该肩负起一点当领队的责任，所以就这么干下来了……”
“那就好。”郝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
台上的主持人讲完了致辞，拿着手卡，一脸欣喜地念道：“现在颁发的奖项是‘优秀领队’，下面有请第一、十一连队的戎峻、徐嘉豪同学上台，接受由总教官颁发的奖状，并为二位同学亲手戴上奖牌！让我们恭喜两位同学！”
戎峻一脸愕然，因为一个班里的优秀学员一共有五个，而优秀领队一个年级却只有两名，这不仅需要领队带领班级总体表现优异，而且需要班里的同学进行投票，领队只有获得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支持率，才能有此殊荣。
他知道，自己人缘在班级里本来就不好，所以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拿这个奖项。
戎峻迷茫地回头看着班级里的众人，却发现班里的同学全都用信赖的眼神，亮晶晶地望着自己。
不知谁道：“戎峻，虽然高二的时候，我们不了解你，都挺害怕你的，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我们才知道你和传闻里的完全不一样。你带着我们训练了这么多天，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先上，教我们动作的时候也很耐心……你这几天当领队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还有人和他称兄道弟起来：“戎哥，你和教官切磋的那场架真的很帅！我们选你问心无愧！”
“对对！要不是你，我们根本拿不到年级评分第一！”
一瞬间，戎峻的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被夏教官砰砰拍了两下背，Beta才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上台领奖。
在一旁目睹完了全程的松温行，看着他英俊的男朋友皱着眉头局促戴奖牌的样子，从刚刚班主任的问话里揣摩出了另一番意味。
于是，他趁戎峻上台接受表彰的间隙，悄悄地对郝老师问道：“所以……老师您从一开始就和夏教官通好气了？”
郝书礼没说是还不是，俏皮地眨眨眼睛，笑着指了指台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松温行明白了，也跟着笑起来。
***
返程的大巴上，同学们热泪盈眶，泪眼汪汪地和夏啸蒙抱成一团。
松温行和戎峻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后排看戏。
“呜呜，军训结束了，夏教官我们舍不得你……”
夏教官被他们像乳燕归林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别嚎了！之前五天怎么不说想我。你们之前被我加训的时候，那扭曲得牙痒痒的小表情我这还存有照片呢。”
“一码归一码嘛！”
夏啸蒙大笑：“行了行了，别抱了，别把你们的鼻涕眼泪全都擦到我衣服上！”
到了兴头上，突然有人提议道：“教官，再唱一首军歌吧。”
夏啸蒙怀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教官抵不住众人强烈的请求，无奈之下拿起了车厢里的麦克风：“那行，你们这会可不准说我唱的难听！”
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下，夏啸蒙清清嗓子，又唱起了他在阴雨天里没唱完的那首《军中绿花》。
同学们这会没有打断教官，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车厢最前面的那道绿色的壮硕身影，跟着他一起唱起来。
松温行和戎峻四目相对，在座位的遮掩下十指相扣，跟着大家一同出声。
“军营是咱温暖的家，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
悠扬的军歌溢满车厢，从没关紧的窗户缝中悄悄溜走，飘散在青春的路上，化作无数闪着光的期盼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