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戎峻一问完这话，便自知不妥。
他一个Beta怎么能问一个Omega他最为隐私的信息素味道？这都能算是公开耍流氓了！
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他一个酷哥，哪能作出低声下气道歉的这种事？
于是，局面便不尴不尬地卡在这里，进退维谷，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骨，上不去下不来。
松温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泛红的耳廓，打断了他，意味深长地笑道：“都不是，嗯……这么说吧，我的信息素是柠檬汽水味的，通俗来讲，应该叫雪碧味。”
Omega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戎峻的电脑桌旁，用手指轻点Beta没喝完的那半听雪碧：“喏，大概就是这个味道。”
戎峻的视线不由地落在对方点在碧绿色易拉罐的手上，被水汽蒸热的指尖泛着微红，然后是他一只手掌就可以攥住的白皙手腕。
“嗯……我知道了。”男生手指微曲。
孤B寡O在这里讨论信息素的问题，还是太奇怪了。
正当Beta绞尽脑汁，想要把聊天进行下去的时候，窗外陡然一亮，恍如白昼，随后传来一声响彻天宇的雷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窗外望去。
乌云压境，浑浊不堪，将以往深紫色的夜空遮得分毫不漏；大雨滂沱，倾盆如注，急速降落的雨珠密密蒙蒙地冲击着户外的一切，地势低洼的草地很快漫上了一层黑压压的积水，宛如世界末日。
“C市已经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松温行喃喃自语道。
他收回视线。
“如果今晚雨下得太大的话……”松温行轻轻点着灰色的桌面，自然道，“哥，我可以在你家住一个晚上吗？”
戎峻的注意力从窗外回到Omega身上，下意识回答：“不……”
“你不愿意？”松温行点着桌面的手指停住了，语气不复之前的轻快，“那我再看看天气，晚一点等雨小了，你借我把伞，我再一个人走回去吧。”
戎峻看看蓦然变得低沉的Omega，又看看被雨拍得砰砰作响的窗户，外边的大雨猛烈得仿佛厉鬼索命。
看这雨的架势，要等它自己变小，这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况且他也不放心Omega这么晚自己一个人独行，要是再碰上廖卓那种垃圾，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拿毛巾胡乱地擦着头上的头发：“啧，没说不让你住，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谢谢。”松温行仰起头，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都说了不用说谢谢，矫情，”望着Omega的眼睛，戎峻耳朵又烫起来了，“你今天晚上没回家，不用和你爸妈说一下吗？”
松温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我爸和我妈今天出去了，所以家里没人。”
“哦。”戎峻不知道说什么了，手指绞来绞去。
看对方这局促的表现，松温行轻笑一声，又问：“既然你答应我可以住在你家了，那我今晚睡哪？”
“呃……这个啊……”戎峻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妈的房间不能睡，那剩下的选项只有他的房间里的单人床。但这个大小，哪里能容纳两个男生躺在一起。
就算是能睡下，他也不能和一个Omega同床共枕啊？！
他是酷哥没错，但他不是流氓！
Beta憋了一会，才道：“……我去睡沙发，你睡床。”
松温行倚着电脑桌，垂着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扇形阴影：“我去睡沙发吧。”
戎峻立即反对：“不行！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松温行抬眼看他：“那就一起睡呗，反正我们两个都是男生。”
Beta大喊：“可你是Omega啊！”
“你一个Beta，有什么好怕的，”Omega坦然道，“而且，我们抱都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就差那点所谓的名分，再亲密一点也无可厚非。”
戎峻被他的口无遮拦、肆无忌惮的言论震惊了，他指着松温行道。
“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
“为什么要防备你？”松温行看着他，“你既闻不到信息素，又标记不了我……”
戎峻给整急了：“谁说不会的？小心我半夜梦游咬人！咬死你！”
“真的？”听了这话，松温行故意把宽大的衣领扯下一点，漏出一点白皙的后颈，挑衅地看他，“有本事你现在就咬咬？要是提前预支的话，那我晚上就不怕了。”
戎峻猝不及防直面真男人的挑战，呼吸一滞，刚刚止住的鼻血飞流直下三千尺。
***
Beta落荒而逃，胡乱扯了自己的睡衣和浴巾，说是去洗澡，实则进浴室里紧急避难去了。
松温行抱着床上的多啦A梦玩偶，笑得连发丝都在发颤。
他总算知道这人刚刚拿纸巾塞鼻子的动作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了。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这里又没有别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人是戎峻，而不是什么别的阿猫阿狗。
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是建立在积年累月的熟知上的。
上辈子他们谈恋爱的时候，Beta虽然表面凶巴巴的，但松温行知道这都是虚张声势，这人私底下绅士得要命，坚持秉承谈心之前不进行身体交流的交往原则。很难想象，在当代快餐式恋爱的氛围下，居然还有人坚持走一遍循序渐进的恋爱流程。
后来两人即使确定了关系，从牵手、拥抱再到亲吻，每一项步骤都花费了他们很长的时间，就像是攀登雪山，只有到了对应的海拔高度，才会有里程碑的出现。
不过，这也正是松温行喜欢Beta的原因。
一个人无论如何成长，他的本性是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的。和成年的戎峻相比，此时的男生的为人处世更加青涩，更加好懂，也更加纯粹。
无知无觉地，松温行漫步到一个老旧的檀木书柜旁边。
这个书柜和周围的物件格格不入，边角磨损得很严重，有些地方掉了漆，漏出底下原木的颜色。
“嗯，这是什么？”松温行好奇地将柜门打开，端量着满柜子的物件。
书橱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所有东西都被爱惜得很好，就连旮旯角落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最上面一层齐齐整整地排着高达，机械武士摆着各式帅气的造型，金属线条流畅，在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光，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中间一层则放着网络小说，最边角的地方还压着红彤彤的奖状。
松温行随意抽了一张奖状，上面写着“萌芽小学优秀学生代表”，还奖励了一本田字格。
他轻笑一声，把奖状放回去。
然而，整个书柜里最吸引他的，是处在最底层的一本瘦骨嶙峋的相簿，边角泛黄，有的塑料套膜已经破损，仿佛只要动一下，整本相册就会支离破碎，夹在里面的相片散落一地。
Omega小心翼翼地翻开相册，发现里面记录着小时候的戎峻，从襁褓到十四五岁的少年时期，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鲜活得仿佛要从那一张张薄薄的相片里呼之欲出。
他偶然翻到一页，相片里的少年头上戴着花环，挺直腰板站在领奖台上注视着镜头，用虎牙咬着金闪闪的奖牌，笑容朝气蓬勃，在耀眼的阳光下洋溢着青春独有的傲气，像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
松温行用指尖轻轻压在男生青涩但英俊的脸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男朋友，小时候也超帅的。
松温行看得入了神，手下的相册很快就翻了一半，才发现这些照片都终止在戎峻刚中考完的时候，无论他再怎么翻，后面还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断在这里？”松温行捻着空白的塑封，眉心微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戎峻的父母离婚，好像就是在对方初升高的时候。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
当戎峻洗完澡，携着一身热汽出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Omega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自己的书柜里翻找着什么的场景。
Beta心下一惊，快步走过去，扬了声音，警惕道：“松温行！你在看什么？”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松温行阖上手里相册，转身朝Beta扬了扬，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就是在看你小时候穿开裆裤在家里乱跑的照片而已。”
戎峻窒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