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刘一佳找着声源的方向,仰着脸笑,“害怕就不用过来啦。”
刘一鸣搓着指头,很轻地摇着头,“我认识了,已经不害怕了。”
“就刚刚开学,有点没适应,大家还是很好。”
刘一佳侧着头兴致冲冲地向林芳尘介绍道:“这是我哥哥,刘一鸣。他有自闭症,在旁边学笛子,可厉害了。”
这边介绍完,又朝着刘一鸣介绍。
“哥,这是我新同桌,林芳尘。”
刘一鸣连连点头,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结巴道,“你你...你...好...”
林芳尘也点点头,眨了两下眼,“你好。”
“他认字也学得慢,但是他学笛子可快了,现在都能出去演出赚钱了。”
刘一佳往前摸索着,刘一鸣歪着身子让她碰到自己,嘴角这才露出一个很浅的梨涡。
正午的阳光斜斜擦过房梁底下的玻璃打在课桌的边缘,抬头已经看到太阳正当空了,林芳尘突然想到了什么,噌的一声起身。
“中午了,中午了,我我...要打电话了。”
说着拿出手机快步走到窗边。
江清客已经教会她怎么打电话了。
林芳尘谨慎地滑动着屏幕,循着记忆,按照江清客交给她步骤,点开一个电话标志的图案。
里面只有几个号码,最前面的一个就是江清客的。
轻轻点了下‘江江’,看着屏幕变成记忆中的模样,林芳尘松了气,又很快屏住气,双手捧着手机放在耳边。
手机里的嘟嘟声响了两声后,很快传来江清客的声音。
“尘尘。”
“江江!”
林芳尘眼睛被光照亮,连带着声音都变得亮堂堂的。
江清客笑了声,“上学害怕吗?”
“不怕....”
林芳尘迫不及待地和江清客分享,“我……我有同桌了,她叫刘一佳,还有她哥哥刘一鸣。”
“她眼睛看不到,可是她很厉害,认识很多字。”
“还有……江江,老师讲课很快,我听不懂,有些难,下学回来你教我。”
江清客“嗯嗯”地应,等林芳尘说完了,才说道,“好,不要勉强自己,学不会,我们就不学。”
“不要。”
林芳尘紧紧抓着手机,摇头,“我能学会的。”
“我相信你.....干什么...”
江清客那边似乎在和别人说话,林芳尘想起来江灵鹤早上说的,江清客也要上课。
“江江好好上课,我我...挂了。”
林芳尘怕打扰江清客上课,连忙挂断了电话。
-
晚明一中高三(8)班的教室里。
江清客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有片刻无奈,把手机收回抽屉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干什么?”
方知之和她不是一个班的,常常会在午休的时候来找她聊两句有的没的。
“那小白兔怎么这么黏人,下午不就回去了吗。就分开这么点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方知之轻哼一声,“还有你怎么和哄小孩似的。”
江清客摊开面前的书,开口就是一针见血。
“你怎么这么闲?是罗子言又惹你生气了?”
“你别提他!”
方知之坐在江清客课桌的对面,趴在椅背上,嘟囔道,“他就是个钢铁大直男,说好的,和我一块儿去打篮球,居然还带上了一排他们班的那些啦啦队!”
“真无语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篮球场开后宫!”
方知之愤愤不平地抱怨着,“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罗子言是方知之在高二的时候掰弯的直男,当然也只是性格直男了些。
罗子言家里世代研习书法,往上追寻,代代都能出个书法大家。
到了他这一代,相应计划生育政策,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独子。
还是指望不上的那种。
据方知之三番四复的吐槽,罗子言也算是个草书大家了,抄他的作业,相当于画抽象画。加上罗家出来的前提,说不准还能去忽悠一些不懂行的。
江清客都听习惯了方知之对他男朋友的吐槽,敷衍地点头,沉默地看着书,心里却想着晚上该怎么拒绝林芳尘睡在一张床上。
江清客没有和别人一起睡的习惯,觉得不自在。
可到底还是怕自己说话不算话,林芳尘会不高兴。
“你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江清客敷衍应道。
“那你说说我说了什么。”
江清客拿出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道,“罗子言直男。”
“我....”
方知之太了解江清客的性格了,不让她抬头,她是不会听自己说话的。
索性合上江清客的书本,拔高声音道,“我说,周末是白玉微的生日,你不会忘了吧?她还眼巴巴等着你呢,你准备送什么礼物?”
“白玉微生日到了啊。”
江清客推开方知之放在书本上的手,“送高考复习资料。”
“我就知道……”
“去年她高一你就送这个,今年高二了,你还送?”
方知之翻了个白眼,“也就她乐意收你的破书。”
白玉微也是住在这一片别墅区的。
江清客是埋头苦学的人,不喜欢和所谓的“圈子”里的人打交道。
两人以前的关系最多也到相互听过名字的那种,直到上了同一所高中,才有了些交集。
白家产业和金家不遑多让,所以一些必要的社交,也是金珠儿反复嘱咐的。
江清客面色平静,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午间休息要结束了,再见。”
-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连着几节课都是做试卷。已经快要高考了,所有课程都变成了单一的做题讲题,反反复复地去巩固知识点,去攻克难题。
这些对于江清客来说,就是多此一举。
她的习题早就被自己更换成了更难的高数,班主任从旁边转过去,瞄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放学铃声响起,她比以往更早地踏出教室门,走向校门的步子在不知不觉中加快。
江清客揉着手腕,缓解了下做题做得发酸的手腕。
目光在学校门口搜寻着林芳尘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在学校旁边的小摊贩旁找到了站着笔直的平叔,和坐在一个塑料小凳子上的林芳尘。
像极了在那个老旧柴房中,坐在阳光下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她正仰着头努力地凑近着若隐若现地白烟,轻轻嗅闻着烤肠飘出来的香味,像一只犯馋的小狗。
“清客!”
江清客朝林芳尘走去,身后追上来语气都带着雀跃的女生。
短发利落地搭在额上,随着她的走动扬起额发,清秀白皙,看起来比男生还要帅气些。
白玉微凑过来,眼睛弯弯,在还没褪去寒冷的冬天里,像盛夏里的向日葵。
“周末我生日,包下了南山山庄来露营,都是熟悉的人,你不是不喜欢酒吧什么的嘛,这次的主题你肯定满意!”
江清客退开一步,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你的生日,你喜欢就好。”
“那你来吗?”
白玉微紧跟着江清客,目光透着期待,“听说你家里住了一个山里来的小孩,她应该也会喜欢吧,不如你带她一起来吧。”
人贩子的报道还没出来,林芳尘的事已经传遍别墅区了,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林芳尘的来历,只知道江家住进了一个小孩。
“她不喜欢……”
江清客说完,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不该替林芳尘做决定,又说道,“你的好意心领了,你的生日我会去的,至于她,我问问她吧。”
烤肠的香味已经窜进鼻尖,江清客站在了林芳尘前面,白玉微也跟着江清客的视线垂下头。
只见那小木凳上的人慢吞吞抬起头来,白皙的脸庞稚嫩,头发软软地搭在肩头,垂落在胸口,随着风微微晃动着。
澄澈的眼睛在看到江清客的瞬间,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噌地站起来,直直扑进江清客的怀里,手臂环着江清客的脖子,眷恋地蹭着江清客的胸口。
“江江!”
女生的神情、语气都表现得极为欢悦依恋。
白玉微愣,在她看来,江清客是个非常有分寸感的人,不管是对同性还是异性。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这就是你家新来的小孩?”
江清客的神情在林芳尘抬头的顷刻间柔和下来,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起来。
“嗯,叫林芳尘。”
虽然是回答白玉微的话,但视线没有离开过林芳尘,似乎在观察她这一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不高兴……
林芳尘埋在江清客的胸口,闷声补充道,“芳草的芳,俗尘的尘。”
林芳尘很在意自己的名字,介绍自己的时候总要说全。
江清客揉揉林芳尘的发顶,看她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情绪,问道:“上学难吗?”
“难。”
林芳尘退出江清客的怀抱,拉着江清客的手捏着玩,“他们学十个字,我才学一个字。”
“不着急。”
江清客放任林芳尘的小动作,“回家我教你。”
白玉微看着两人的互动,眸光微动,不由脱口再次确定道,“那我生日,你带她来吧?”
林芳尘不会主动和陌生人说话,看了看白玉微,又看着江清客,目光纯真,不谙世事。
知道江清客在和别人说事,马上闭上嘴不再说话。
“尘尘想去山里玩吗?”
江清客一边问,一边向摊主付了钱,接下一根烤肠。
林芳尘喜不自禁地接过烤肠,闭上的嘴一开一合,迫不及待地咬下心心念念的烤肠后,问,“江江去?”
江清客点头,“是朋友过生日,要去的。”
林芳尘也跟着点点头,“江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让白玉微感觉到林芳尘似乎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她压下心中那点怪异的感觉,牵着嘴角笑笑,“那周末见了。”
-
金珠儿和江灵鹤的应酬很多,但凡是一个人的应酬,那必须是两个人同出同进。
回到家里,又只有江清客和林芳尘。
江清客正翻看着林芳尘的课本,薄薄的一本,上面连字带画,整本书不过才百来个字。
“啊——”
浴室里突然发出林芳尘的惊呼声,江清客放下课本快步走到浴室门前,猛地推开门。
“尘尘,怎么了?”
林芳尘正赤/luo地站在淋浴房内,面色苍白,眼尾被热水洇得发红。
江清客不知所措地移开眼睛。
少女的身子还没有发育完全,或许是这段时间吃得多了些,身上也有了点起伏。
白皙肌肤上的殷红晃动在江清客的脑中,她开始强迫自己回想刚刚看得那本图画书。
暖风呼呼呼地吹,潮热的气息赶着热意往她身上扑。
她想,暖风开得太大了。
“怎...怎么了。”
江清客少见有些磕巴。
林芳尘听不出,僵硬地挪动着步子,哀切的唤人,“江江。”
凄凄惨惨。
江清客垂眼盯着林芳尘的脚尖,正想再问,就发现一道殷红的血液缓缓流过纤细的脚踝,落在了大理石砖面上,最后被水流稀释带走。
“江江,我肚子不舒服。”
林芳尘看着自己腿间的血,眼眶泛红,“好痛,我....疼...”
江清客抬头,意识到林芳尘这是来月经了,抽出旁边的浴巾裹着林芳尘出了淋浴隔间,安抚道:“没事,女孩子都会这样的。”
“真的吗?”
林芳尘觉得自己小腹被绞着一般疼,后背上也泛着难忍的酸痛,蔓延到腿脚膝盖上,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
额间开始冒出冷汗,林芳尘被江清客安置在马桶上。
江清客从洗手池下的抽屉里拿出卫生巾。
“尘尘,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别怕。”
“你看,把这个这样拆开,再这样贴到内/裤上。”
江清客一边说,一边示意给林芳尘看,“记住了吗?”
林芳尘捂着肚子,虚弱地点点头。
江清客来月经是不会肚子痛的,她想象不出林芳尘有多难受。
但是她看到过班里有个同学,来月经的时候,疼得一天只能蹲在地上,看着很辛苦。
应该是很难忍的。
她帮着林芳尘把裤子穿好,又拿出一块新的毛巾,细细擦拭着腿间的血迹。
大腿内侧遗留下来的擦痕已经很淡了,只剩下灰蒙蒙的一小片,看起来像是脏灰,毛巾在那片灰色上来回擦拭。
“疼...不要...”
林芳尘下意识地拒绝让江清客猛地收回手来,再看那片灰色,已经被自己擦拭得有些泛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
江清客扔下毛巾,托着林芳尘的大腿,环抱着她走到床边。
林芳尘痛得没力气,浑身都开始泛出密密麻麻的酸痛,她缩在被窝里,难受得蜷缩着腿,弓着身子不断地变换着姿势,意图让自己舒服些。
眉头蹙在了一块儿,苍白的小脸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
江清客翻出热水袋来,充上电。
“江江,我……我会不会疼死……”
这种痛很难受,林芳尘痛得鼻酸,眼泪跟着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
江清客坐在旁边,轻声哄着,“没事没事,别害怕,不会有事的,等会就不疼了。”
“很快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