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暑假,他知道了韩驷因为拍戏去了滇城,他那时候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因为家里人经常给他灌输将来他一定会嫁给韩驷的思想,便死皮赖脸地跟着去了滇城。
因为取景是在恶劣的山区,滇城的天气变化莫测,谁也没有料到拍摄的时候竟然撞上了暴雨天气。
剧组在的地方也不幸地撞上了百年难遇的特大山体滑坡。
将韩驷从地底下挖出来?秦言哪怕再想做着春秋大梦,也不能会赌上自己的性命,他只不过是幸运地捡了个漏而已。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忽然出现的那个人,一身黑色的雨衣,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眼神冷得像冰山。
男人轻声地询问自己:你看到我弟弟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
秦夫人将秦言护在怀中,怒目圆睁地看向徐恩茗道:“韩夫人!就算你不感激我们言言救了韩驷,也大可不必这样做的如此过分,难道当年言言满身的伤痕是假的吗!”
徐恩茗冷哼一声,看着秦言道:“你身上那些皮外伤到底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言吓得一个哆嗦,缩在秦夫人怀里。
“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韩驷在一旁跟着着起来,当年他和秦言一块儿在勉强避险的山洞里被救援的人发现。
他早已被砸下来巨石压得昏迷不醒,身边也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秦言,大家第一反应也是秦言救了他。
可是徐恩茗现在说,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那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够了!”
秦德胜立刻说道:“韩夫人,哪怕你再怎么讨厌我们秦家,也不至于说这样的话来污蔑言言!当年的言言的伤情你也是了解的!除了言言还有谁救他!”
他话音刚落,紧接着徐恩茗的私人秘书走了进来。
秘书说道:“徐总,季先生到了。”
徐恩茗脸上一喜:“快请他进来。”
秘书应声说是,在众人疑惑不解时,就看到一身黑色风衣的季修竹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没有戴口罩,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仿若谪仙。
“韩先生,韩夫人。”
季修竹清润的嗓音喊道,权当打了个招呼,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吓得快要昏过去的秦言身上。
“季……大表哥?你怎么来了?”
韩驷看着他一头雾水。
季修竹被他这自来熟的称呼给噎住,他下巴一抬,目光落在秦言身上。
“给我弟弟讨一个公道。”
韩驷以为他是也是想像周霁皓那样,也想对付秦家,刚想说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可是却被徐恩茗拉住。
秦言一下子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季修竹,仿佛他是什么恶魔。
季修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轻笑一声:“秦少爷,好久不见了。”
“你!你!是你!”
“言言!”
秦夫人将他抱住,满脸心疼:“怎么了?言言,妈妈在这儿呢!”
季修竹转过身去看向韩驷,平静地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当初救你的人是谁吗?现在我告诉你,那个人叫周时亦,他是我弟弟,是他从石头底下把你挖了出来。”
韩驷瞳孔骤缩,像是被人猛捶一棒,他一把拉住季修竹,哑声说道:“你……说什么?救我的人……是时亦?”
季修竹微不可及地轻叹一声,目光变得深长:“当年,我父亲为了救下时亦,和边境的甸民起了冲突,他死了,而时亦的情绪也产生了极大的波动……”
那是一段季修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时亦那时候也被周家的人盯上了,苏城也被周家人秘密监视着,他不得不短暂地停留在滇城的一座小村庄里。
刚刚得知父亲去世的季修竹悲痛万分,他听从爷爷的话不远万里去到了那个小村庄,带回父亲的遗体,也看到了当时精神有些崩溃的时亦。
他对外界似乎有些许感受了,也隐约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这样守在他父亲的遗体旁,不悲不喜,空洞的眼里默默地落泪。
村里网络不发达,只有收音机能知道外面的消息,周时亦对外人的呼唤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在收音机里听到了“韩驷”这个名字之后,情绪忽然有了很大的波动。
季修竹发现他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滇城的天气十里不同天,崎岖的山地更是泥石流与山体滑坡的多发地,再加上附近还有时不时来捣乱的甸民。
哪怕此时再恨周时亦,季修竹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去找他,从这座村庄找到那一座村庄。
他从这个山头找到那个山头,直到听村民们说,附近有座山最近来了一个剧组,打算在这里拍摄,里头还有一个当红小生叫韩驷,好像被困在山里了。
季修竹瞬间了然,时亦哪怕对外界无动于衷,可是对与韩驷有关的一切,都格外的敏感。
他迅速往剧组拍摄的那座山跑去,路过甸北边境的时候果然遇到了扰乱的甸民,幸好季修竹随身携带着惯用来解剖动物尸体的美工刀,捅伤了那些人才得以逃脱。
季修竹向附近的村民打听到了具体剧组的拍摄位置,也刚好遇见了在山里探头探脑的秦言。
“请问。”
他的突然出声将秦言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大概是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
“你看到我弟弟了吗?”
季修竹垂眸看着他:“他比你矮一些。”
“没有!没看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十五岁的秦言看着眼前仿若修罗的季修竹,他纤长的手指还拿着滴血的美工刀,害怕极了。
季修竹看出了他的心虚,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真的没有看到?”
秦言已经完全慌神了,拨浪鼓般摇着头:“没有!我真的没有看到!”
季修竹才不会信他,缓缓向他靠近:“说谎,你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说?告诉我,我弟弟在哪儿?”
秦言吓得站不住脚,看着下方有人滑下痕迹,杂草丛生的斜坡,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季修竹顺着的视线看过去,随后眼神越发冰冷:“他在下面是吗?你把他推下去了?”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推他!”
他来不及狡辩,季修竹揪着他的领子狠狠往下一摔,随即自己也跳了下去。
这斜坡不是很陡,但很高,掉下来虽然摔不死,但该受的伤是避免不了的。
果不其然,季修竹在斜坡底下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泥泞的周时亦,他立刻跑过去将他抱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
韩驷从没有哪一刻,觉得一个人的心脏可以这么疼。
原来时亦默不作声地爱了自己那多年,甚至可以在在对外界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听到他的名字才会有那么一丝情绪。
“秦少爷受的那些皮外伤,是我在不理智的情况下造成的,是我把他推下斜坡的。”
季修竹冷然道:“时亦从石头底下把你挖出来,至于后来的情况……”
他低头看着地上似乎已经失了魂的秦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秦少爷,方便说说吗?”
仿佛是被人压上断头台一般,秦言大脑早已一片混乱。
秦言忘不了,山体滑坡发生后,当地的警方迅速出动,雨势也变小了。
他本想跟着搜救队伍回到京市的,但是他从剧组驻扎的营地下山时,看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男生。
他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脸上,指甲上满是泥巴。
秦言有些奇怪,便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正艰难地挖着什么东西,秦言目光一滞,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韩驷!
他激动极了,想过去一起把韩驷挖出来,可是没有迈开腿,发现那里隐隐又有塌房的迹象,思量半晌,他还是没有过去。
或许是老天爷眷顾,韩驷果真让他挖出来了,那人小小的身躯拖着韩驷,而秦言在这时候也出来了。
他想和那人说话,却发现那人一脸呆滞,好像看不见他似的。
秦言就这样跟在他后面,看到他把韩驷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紧接着就想往山下跑。
秦言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正他似乎也看不见自己,所以在等他路过自己身边时,他伸出双手,将他推下了那个斜坡。
“四哥!四哥!”
秦言满脸泪水,伸出手拉住韩驷的裤脚。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说的那样!”
秦言语无伦次:“我是想去山下喊人的!可是遇到了这个人!是他!是他把我推了下去!我才是受害者啊!四哥!”
韩驷面色冷沉,秦德胜和秦夫人仿佛当头一棒。
“你是哪里来的骗子!简直谎话连篇!老韩!小驷!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啊!他说谎!当年救你的人肯定是言言啊!言言对你的喜欢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够了!”
韩驷冷声说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起泣不成声的人,眼神里满是痛苦:“秦言,你骗我骗得好苦。”
话音一落,他不再理会办公室里那一群骗子,快步走出门。
时亦,他只想见到时亦。
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