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亦——起床了!”
陈庚敲了敲周时亦的床沿,平日里他早上有课都是起得最早的,可今天竟然睡懒觉了,这有些稀奇啊。
“嗯……”
床上的人带着浓重的鼻音地回应着。
陈庚心下一惊,连忙掀开帘子,就看到周时亦眉头紧皱,脸上微微潮红。
他伸手一搭惊呼道:“哎呀!发烧了这是?”
“怎么了?”
丘铭从洗手间出来,疑惑地问道。
陈庚:“时亦发烧了!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吧!”
“不去……不去医院……”
周时亦意识有些昏沉,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没事的……”
“看你,肯定是昨晚淋冷水了吧!叫你喝感冒药了你是不是又给忘记了?”丘铭婆婆妈妈道:“不去医院就不去了,今天就不去上课了,我们给你签到就行!”
说罢就翻身去找感冒药,还找了一张退烧贴给他贴好,嘴里还碎碎叨叨:“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丘铭冲好了药细心地给他喂到嘴边,周时亦机械似的咽下。
“喝了药再睡一会儿后再起来吃早餐,不舒服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啊!”丘铭说道。
“嗯……”
周时亦浑身无力,声音软软绵绵。
“真不用送他去医院?”陈庚有些担忧。
丘铭帮周时亦拉上帘子小声说道:“时亦闻不得酒精的味道,闻到了会严重的呕吐,没事儿的,小感冒不用送医院。”
听丘铭这么一说,陈庚顿时放下心来,又反问道:“不是,你怎么知道他闻不得酒精的味道?”
这事儿时亦在寝室里可从来没讲过啊。
“上回我不是打篮球摔伤了嘛,在寝室里就拿了酒精消毒,时亦当时也在,不知道咋回事儿,那味道刚散开,时亦就跟应激反应似的吐了……”
门上刚落锁,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周时亦喝完药后意识逐渐涣散,在不断闪过的记忆碎片中沉沉睡去。
“时亦,下雪了,把衣服穿上,穿上就不冷了……”
梦中的女人温柔地为他穿上衣服,周时亦不理解她口中说的冷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感觉自己手有些僵硬,都握不住画笔了。
“爸爸说已经联系上你外公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时亦,妈妈很快就带你回家了,你开不开心……”
周时亦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拿着笔画画。
“时亦画画越来越好看了,什么时候能帮妈妈也画一张啊?”
周时亦不语,女人仿佛也习惯一般,没有丝毫介意。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燃烧的壁炉似乎收到惊吓一般,开始拼命地燃烧着。
“今天天冷,我们就先不画画了好不好?”
说罢女人想抽出他手中的画笔,却被他紧紧握住,像是无声的对峙。
“时亦?”
女人又惊又喜,这是七年来周时亦第一次有自己的意识,她立刻捧起周时亦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幽深木讷。
“我们今晚就走,离开这里,回我们的家,妈妈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女人的声音温柔又悲切,轻声诱哄着让他把画笔放下,可是周时亦好像是倔犟一般不肯放。
屋外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有人回来了,女人将他抱到了餐厅,今天她好像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外头隐隐约约好像还有烟花爆竹的热闹响声。
“做了这么多菜?在等我回来吗?”
男人一身风雪走了进来,声线低沉喑哑。
“时亦,有没有想爸爸?”
男人摘下手套,温热的指尖正想触碰周时亦的脸,却被女人轻轻握住。
“洗洗手,吃饭吧。”
男人面露惊喜,像是不可置信。
“好,我听你的。”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一家三口般其乐融融地享受晚餐,男人今天似乎很高兴,女人还开了一瓶酒,对男人的态度比平日里还要温柔。
“好吃吗?”女人问道。
男人回答:“好吃,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女人低笑一声,眼神似乎有一丝讽刺:“你尝得出味道吗?你知道这道菜是甜是咸吗?”
男人神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这一桌菜是做给周霁皓的,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享受?”
一切似乎变得模糊起来了,耳边是酒瓶碎裂在地的声音,还有激烈的争吵声,周时亦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从今早开始就有的,有点刺鼻。
以前周时亦也闻过,是他在削画笔时不小心割伤手后,那个女人给他用的。
“江月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不爱我!”
男人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掐住江月慢纤细的脖子,眼底猩红。
江月慢毫不畏惧,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我爱的只有周霁皓,不是你这个鸠占鹊巢的疯子!”
“你闭嘴!我才是周霁皓!”
周霁皓神情痛苦:“是我先遇见你的,当初和你在一起的人也是我!他才是这世上不该存在的人!你快说啊!说你爱的人是我!你说啊!”
他掐住江月慢的手逐渐逐渐用力,仿佛是要逼迫她说出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江月慢神情冰冷:“你……休想!”
她没有丝毫慌乱,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终于看到癫狂的周霁皓手劲儿一松,向后退几步。
“你……你在饭菜里……”
周霁皓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江月慢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从包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霁皓曾经说过,让你消失的方法就是杀了你,可是我……”
她欲言又止,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江月慢将周时亦抱起,点燃打火机,往墙角一丢,顷刻间,大火迅速包围了整座屋子,连带着壁炉中的火也旺盛起来。
“时亦,妈妈带你回家……”
江月慢转身,没有回头再看周霁皓一眼。
就在她正准备走出门的那一刻,被突然奋起的周霁皓给抓了回来,连带着周时亦摔倒在地。
“你就那么恨我?为了离开我就要杀了我?”
周霁皓声音沙哑,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恨,江月慢惊慌失措,迅速把周时亦护在怀中。
“既然如此,那你陪我一起死吧!我绝不容许你和他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去地狱重聚吧!哈哈哈哈——”
周霁皓缓缓拿出一把水果刀,大火中是他癫狂的笑声,江月慢这才发现,他为了不陷入昏迷竟然活生生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骇人的伤口。
“别碰我!”
江月慢挣扎着,把周时亦放下。
“时亦——”
“快跑——”
她嘶声裂肺地喊着,时亦今天很乖的,好像对她的话有一点点回应了,她祈祷着时亦能在这一刻听懂她的话,赶紧跑。
直到看到周时亦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她终于笑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时亦,今夜筹谋了这么久,酒精也是时亦的爸爸早就安排好的,可是不能一下子拿太多,于是她每天都会用刀子划伤自己。
她只想让自己的儿子平安健康的长大啊……
江月慢吸入了不少烟尘,开始剧烈的咳嗽,锋利的刀口缓缓向她逼近,还有周霁皓那张斯文又可怖的脸,她缓缓闭上双眼。
空气中是烧焦味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巨大的火势也触发了警报声,而江月慢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
她猛然睁开眼,看到了周霁皓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插在他心脏上的黑色铅笔。
“时亦——”
周时亦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迅速扭过头拿起放在枕头旁的黑色铅笔,紧紧握在手中。
这是真的吗?梦里的人是他的父亲母亲吗?当时的他在干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握着这支铅笔,他把这支铅笔……
周时亦头痛欲裂,越是想去回忆,脑海越发空白,他咬了咬牙,眼神不像往日那般清澈见底,而是如墨色一般幽深。
*
“四哥!章导的新剧本发过来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崔丽丽拿着剧本递给他,韩驷接过翻开来看。
“你确定是新剧本?这还和上次一样吗?”
崔丽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这是编剧组那边发来的,说就是最新版本。”
得,韩驷明白了。
章至昀又忽悠他呢,想来肯定又是灵感枯竭,想不出新剧情了呗,照这样子怎么不先把所有剧情写完再开拍啊。
韩驷正看着剧本,章至昀这回可真是脑洞大开,他有预感,《暗2》这部电影绝对能大火。
就凭这个故事的剧情,诡谲云涌的变化,每一个角色都有鲜明的特点,韩驷演的琴师在第二部里的形象也丰满了许多。
章至昀的剧情只写到琴师去面见这个神秘的“冬至”就结束了,估计是他自己也没想清楚,要怎么去刻画“冬至”这个人物形象。
“四哥,衣服拿来啦,收拾收拾就去拍定妆照了!”
“嗯。”韩驷应道。
他刚站起身来,目光一定,刚好看到已经换上墨既白衣服的季修竹,他站在那里,身高修长,遗世独立,像书中走出来的墨既白。